苏岑抬头，诧异的看可他一眼，凉凉的情绪从眸底蔓延开来，讥诮的意味更浓，“你还？你拿什么还？你还得起吗？”
    顾逸钦抿抿唇，抬起头来看着她，唇角依旧挂着自嘲的笑意，嗓音低低沉沉，丝毫没听出任何的起伏，“想还就还得起，总会有还清的那一天。”
    他顿了顿，看着她那种满是嘲讽的脸，继续道，“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苏岑呵呵两声，将眸转向一旁，“想要什么？”她轻喃了一声，哂笑，“顾逸钦，你欠我的你还不起，我想要的你更给不起。”
    顾逸钦看着她，唇角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便听到她薄凉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顾逸钦，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顾逸钦的眸光瞬间凝滞了起来，复杂的情绪从眸底涌了上来，看着苏岑那张凄然带笑的脸，感觉到万般的陌生，仿佛面前的女人只是披着苏岑外表的陌生人，他从来不曾认识过。
    在他的记忆当中，苏岑是个很理智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她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满是仇恨和怨气。
    她是有多恨他？
    顾逸钦恍然失笑，微微垂下了眸，曾经他做的那些事，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要将他千刀万剐。
    这么多年过去，顾逸钦在这一刻才明白自己都失去了什么，他将一个女孩对他最纯真美好的感情消磨殆尽。
    他利用她对他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的底线踩在脚下，苏岑不是木偶娃娃，她也知道痛。顾逸钦感觉到一股钻心刺骨之痛慢慢袭遍全身。
    他一点都不觉得苏岑这句话绝情，反而是自己罪有应得。
    他神色微愣，认真而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半晌，唇角凉凉的扯开了，轻淡的从唇边飘出一个字，“好。”
    苏岑心头猛然一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顾逸钦的面色如旧，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不，不是没有，只是苏岑不敢承认，她从那双犹如古井深潭的眸中探寻到了情绪，一丝无奈，除此之外，还有认真和深沉。
    苏岑知道，他这句话绝非敷衍。不知道为什么，苏岑宁愿他这句话是敷衍，又或是从来没说过。
    顾逸钦平静的站起身来，朝着她温淡的笑了笑，掺杂了太多的情绪，苏岑看不懂，也不想去懂。
    他深吸了一口气，眸底的幽深逐渐化为了一片平和，“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都会给，都会还，如果能用命换来她下半辈子的平静和安稳，那他愿意，“这段时间是和印秦在一起吗？我送你回去。”
    苏岑直起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带着笑意，温润如风，眸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他像是极为平淡的叙述一件事，又像是用尽了全力才能压住心里的翻腾。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和额角渗出的薄汗。
    苏岑的眸动了动，坐在原地并没有动，清明的眸中是一片宁静，宁静之下暗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她久久未动，顾逸钦站在那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顾逸钦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值得他这么牵肠挂肚了。
    他看着苏岑的脸，心脏早已是万箭穿心之后留下的满目疮痍，半晌，他微微垂了眸，“我……”
    “你不是要谈老爷子的事情吗？”苏岑开口，看着面前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子，眉目沉了一下，招来服务员换了一杯咖啡，“顾逸钦，既然你说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还给我，那就避免不了老爷子的问题。”
    顾逸钦唇角动了动，垂下的眼睑掩饰住了他眸底泄露的情绪，他依然是那个深沉淡漠的顾逸钦，全身裹着一层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岑，你放心，最多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公开你的身份，你爷爷那边我也会安排好。”他直起眸，嗓音沉沉的，外泄的情绪已经被他逼了回去，“你知道的，你爷爷身体不太好，但我保证，我只要一个月。”
    苏岑的脸色未起变化，平静的眸光带着浓浓的侵略性，随意而强势的落在他的身上。
    苏岑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半晌，她哂笑了一声，“顾逸钦，一个月足以发生很多变故，太长了。”
    顾逸钦眸光微眯，沉然的眸光之中划过一丝错愕，苏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过？他呡唇，深然的眸中不知为何划过些许的笑意，“苏岑，就当最后信我一次？”
    苏岑抬眸，“我还能相信你吗？”
    顾逸钦的心脏猛然一颤。
    苏岑又低下头去，冷笑了一声，“一年前我才醒，顾逸钦，说实话，一年以前我并没恨过你，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离你远远的。”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凉而淡，“顾逸钦，如果两年前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顾逸钦的瞳孔重重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唇角轻轻嚅动着，喉结滚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苏岑又逼问了一句，“怎么办？我该生下来吗？”
    顾逸钦脸色白了白，眸光下意识的移到她的小腹上。
    苏岑冷笑了一声，微微转了一下身，避开了他的眸光，“顾逸钦，我一直拿你当亲叔叔看待，和你在一起荒唐的日子，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一年前我醒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你并非是我的亲叔叔，我们之间根本毫无关系，你什么都知道，却让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一切。”
    顾逸钦眉心猛然蹙了起来。
    苏岑的声音仍在继续，平而缓的嗓音携着些许的讥诮，不高，但字字如刀，凌迟着他的心脏。
    “这么多年，你究竟爱过我吗？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不肯放过我？如果有，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为了维护顾宜萱而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