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钦眉心拧了拧,抬起眸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指尖的烟燃尽,青白色的厌恶逐渐散去,他眸中意味不明的情绪逐渐清晰,“还有什么是没说的?”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携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用了问句,但语气却无比的笃定。
江宏愣了愣,微微垂下眸去,咬了咬唇,抬眸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又随之别开了,像是有些心虚,或多或少的隐藏着一些恐惧和憾然,真相呼之欲出,他却有些不敢说,不敢猜。
顾逸钦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整理措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开口,“秦怡回国之后便进了医院,遇到了老太太。”
话已至此,其中的曲折是非依旧难明,但其中一条牵扯着一切的线,已经渐渐被拉扯出水面,这条线上所有的人和事,在阳光下渐渐清晰,无处遁形。
这场沉寂已久的秘事,终将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被遗忘的人再度提及,他抬眸看了看车窗外,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朵朵乌云从西北方飘过来。
江宏等了好久没听到他的答话,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的看他,男人的脸淡漠如斯,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幽深的眸毫无波澜,像是深夜广袤无垠的夜空,沉的令人压抑。
“顾少……”
“尽快把秦怡和老太太之间的交集查清楚,还有苗家的事……”他沉沉的吩咐,仿佛刚刚的一切他都没听到,“尽快查出祝文月和苗青儿子……”
他顿了一下,微眯的眸子迸射出危险的寒光,唇角轻轻扯动,带着一丝讥诮的冷意,“不用了,直接拿老爷子的检体做dna检测,尽快查出祝文月的下落,恐怕这事儿只有她知道。”
这么条线索摆在他的面前,即便他不愿往那方面想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苗家的事情水深复杂,他不可能一下子便将其中的曲折抖出来,甚至那些事情可能跟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可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线索在他的脑海中太过纷乱,顾逸钦一时间理不清楚,但他心里知道,祝文月当年找上他绝非巧合,而老太太和秦怡的事虽然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也蹊跷。
他可以不管这些,但事关他和苏岑,这个亲子鉴定,他一定要做。
最起码,时至今日,他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江宏的瞳孔缩了缩,微微抿起唇角点了点头,“顾少……”
顾逸钦没给他说的机会,嗤嗤笑了一声,问道,“薄二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薄二少似乎因为阮小姐的伤势而对其他的事情懈怠了,慕小姐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我有朋友和严少的关系不错,听说慕小姐执意要结婚,严少准备送她一份大礼。”
顾逸钦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假寐,眉宇间所有的凌厉和卓然全都隐藏在眼皮之下,携着一丝倦意。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格外的亮,他吩咐了司机停车,头又转头看向江宏,“准备一份大礼给慕家送过去,恭祝慕小姐新婚之喜。”
他说完便要下车,江宏眉心一蹙,“顾少,慕小姐的婚礼,你不到场吗?”
江宏以为,按慕心黎和苏岑的关系,苏岑必然是会到场的,而顾逸钦……他这段时间在找各种理由跟苏岑见面,这无疑不是个好时机。
顾逸钦已经下了车,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没必要,那天我和薄二有事要办。”
这场婚礼并不让人看好,再加上慕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树倒猢狲散,参加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而且,最不希望慕心黎嫁给严磊的人一定是苏岑。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现在还有谁是真正关心慕心黎的,一定是苏岑。
慕心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裙下之臣倒是不少,可真正关心的她人却没有,顾逸钦有些想不通,如果当初她料想到今天,当初会不会放弃薄太太的身份一走了之?
他讥诮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江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声喟叹。
他没有交代自己要去哪里,下车之后也没有叫车,不急不缓的步子携着说不出的沉重,像是流浪在街头的落魄者漫无目的,但若仔细看,他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挺得笔直的背有些落寞和孤独。
他跟在顾逸钦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顾逸钦和苏岑之间的种种。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顾逸钦是对不起苏岑,但只有他知道,顾逸钦的心里经历了多少挣扎和痛苦。
他对苏岑的伤害无可辩驳,但他的内心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为了苏岑,将苗元九的视线从苏岑的身上引开,他曾经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没有错,他错就错在身不由己。他的经历注定了被祝文月母女所累,即便当初他拒绝了祝文月的要求,祝文月也会借着苗元九之手逼着他不得不答应。
只是到时候,势必会连累整个顾家。
他也有他的迫不得已啊,而这些,谁都不知道,只能他自己默默承担。
江宏并没有在原地多待,瞳孔之中卓然的背影越来越小,他微微眯了一下眸,上车吩咐司机转了一个方向决然离去。
有些人,不需要也不容许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