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闷响传来,一抹身影被撞飞了,那辆红色跑车却只是减了减速,又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几秒钟便没了踪影。
愣在原地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沈逸弦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抛了起来,对父亲的担忧让他飞快地冲过去,可看到的这一幕却叫他惊愕无比――
沈善果安然无恙地摔在人行道上,只是擦破了点皮,他连忙上前扶起父亲,焦急地问道:“爸,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没,没事……”沈善果缓缓地站了起来,“我没事……”
沈逸弦确定父亲安然无恙后,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他明明听到什么被撞飞的声音,也看到了那抹被撞出去的身影,怎么会……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灰色的伏在地上的身影,沈逸弦定睛一看,在路灯照不到的一个拐角处,好像有个人正躺在那里,身下一滩黑血正汩汩地渗出来。
“天呐!那那……”沈善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沈逸弦连忙上前,冲到那人身旁,是个长发女子,他连忙将倒在血泊里的她扶了起来,连连叫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爸!快叫救护车!快!还有报警!她好像……”沈逸弦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因为当他将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扶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那张脸时,他惊愕得说不出半个字,她居然,居然是顾千玲?
天亮了,早晨到来的时候悄然无声,顾千寻真的累坏了,本来就嗜睡的她更是一觉睡到了十点。
穿着可爱的新睡衣,顾千寻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coly留给自己的纸条,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去上班了,可走到餐厅却发现桌上放在热气腾腾的早餐,仔细一听,厨房里还有些动静。
顾千寻略略一想,便知道了来人是谁,除了他,还有谁。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苏沐笙从厨房里走在了出来,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苏沐笙带着有些傻气的围裙,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点亮了整间屋子。
“你睡醒啦?快来吃早餐!”苏沐笙冲她笑着,声音温柔极了。
“你怎么又过来了?不忙吗?伯母不是病了吗?”被人善待从来就是一件容易上瘾的事,但经历过沈逸弦的阴晴不定之后,顾千寻开始觉得这种不求回报的善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怎么,嫌我来得太勤快了?”苏沐笙调侃着,贴心地为她拉开了椅子,又贴心地递上勺子,“放心,我下午就会走,今天coly临时有事必须出去一趟,才call我过来给你做早餐的。”
顾千寻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男人似乎总是能够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思,不管她隐藏得多深,总是能够一句说中。她低下头默默地喝起了粥,不再说话。
“吃点点心,我来的时候买的,很新鲜的奶黄包。”苏沐笙指了指放在面前的白扑扑的兔子形状的包子,那可爱的模样看着就很有食欲。
“……恩。”顾千寻点点头,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
“好吃吗?”
“恩。”顾千寻还是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她居然见鬼地觉得有些尴尬,感觉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顾千寻却不敢看他,闷头吃着包子。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千寻。”苏沐笙看了她一会,突然感慨了两句。
“啊?什么东西奇怪了?”顾千寻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苏沐笙说着往后靠了靠,看着她睡衣下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打趣道:“要不是你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我真不敢相信你已经怀孕了呢!”
“怎么了?”她看起来不像孕妇?是这个意思吗?
“奶黄包这么腻,你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吗?”苏沐笙突然皱起眉头,凑近她,一脸严肃地问道。
“咳咳……”被他这么一凑,顾千寻有些噎到,不住地咳嗽起来,苏沐笙连忙递上果汁,她连连喝了几口才止住了咳,杏眸一瞪,娇嗔地说道:“苏……沐笙,你故意的是吧?想气死我对吧?”
“哈哈……”苏沐笙看她生气的模样,突然笑开了,灿烂的笑容好似明媚阳光让顾千寻有些移不开眼,“不是,只是觉得……逗你真的很有趣。”
“哼。”顾千寻虽然还是板着脸不理他,但不得不说心情确实好了一点,苏沐笙真是个充满了正面能量的人,总能让她忍不住想要开怀。
“其实这也许说明,这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想让妈妈受苦呢。”就在顾千寻不理睬他的时候,苏沐笙默默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千寻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再度让她的内心不平静起来,这个孩子真的是个吉祥的征兆吗?如果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忍受现在的这些呢?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一直都这么安分从不闹腾自己?她真的猜不到答案……
“对了,千寻,这是你的新手机,先用着,”苏沐笙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并递上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一串数字,“这张纸条上是我的新号码,你记得存进去,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恩?你换号码了?”顾千寻有些惊讶地接过来。
“恩,上次那个在你家不是毁了么,所以我换了一个,”苏沐笙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一定要记得存噢!”
“好。”顾千寻没有想太多,乖乖地点头。
医院,急救室,手术灯亮了一个通宵。
沈逸弦沉默地坐在外头的椅子上,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觉让他有些憔悴,俊逸的脸上染上疲惫,眼神里更多的却是猜不透的光芒。
“阿弦,要不你先回去吧,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了,再熬下去,你自己的身体会垮掉的。”沈善果虽然不理解儿子对千寻的所作所为,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心疼。
沈逸弦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去休息,顾千玲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他怎么可能安心离去?
沈善果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说实话,在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就是那个他曾经放下狠话的顾千玲的时候,他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虽然不喜欢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但他又不是木头人,当然会担心。
但沈善果毕竟久经商场,对人性和人心的了解实在太过深,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发生的巧合度,愧疚和怀疑交杂在心间,让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啪嗒”手术灯暗了,一位白大褂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连忙站起了身迎上去,那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不是,她怎么了?”说“不是”的时候,沈逸弦心头莫名地有些隐痛,虽然不再爱了,但也不希望她出事。
“哎,病人前不久刚失去了孩子,这次车祸又猛烈撞击了腹部,导致子宫受损严重,脱落性出血,我们刚才已经为她做了手术,摘除了子宫。”
阳光依旧灿烂,从窗外溢进隔离病房,洒在干净的白色被单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
隔着厚厚的玻璃,听不见里面“嘀嘀嘀”的仪器响声,但一闪一闪的微弱亮光,还有那心跳带动着有一下没一下缓慢波动的折线,也正无声地提醒着,里面躺着一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
沈逸弦一言不发地站在离探视玻璃三步远的地方,他双手插在西装裤的两侧口袋里,挺拔的身形靠在墙上,微微曲了一条腿,侧着脸沉默着,看着躺在床上戴着呼吸罩,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顾千玲。
最近真是跟医院结缘了啊!沈逸弦苦笑着调侃自己,但医生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逼着他直视这样的现实。
“病人除了子宫受损十分严重必须强制摘除外,各内脏器官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存在出血症状,尤其是肝脏内出血回流,堵塞了血管。”
“病人本身体质虚弱,恢复能力不够强,求生意志也偏弱,因此目前尚未脱离危险,要看她接下来48小时内的情况。”
“如果能撑过去,性命就能保住,如果撑不过去,恐怕……”
三天两夜未合眼的困倦被这几句简单的陈述击得溃不成军,沈逸弦感觉大脑里好似一枚原子弹就这样轰然炸开,乱七八糟,狼藉一片。
顾千玲……会死吗?
这个念头像一个警报乌拉乌拉在脑海里回荡着,他不敢去假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爱过,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也是一条生命。
沈逸弦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现在的顾千玲抱着什么念头,是同情?还是憎恨?又或者多了几分愧疚?他真的不知道了。
空荡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男式皮鞋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清脆而有些凌乱,沈逸弦转头看过去,是他,沈逸生。
“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爸说你昨晚一夜没睡,顾千玲怎么会……该不会又是她耍了什么花招吧?”沈逸生对顾千玲的心机实在太过了解,这一刻他也无法轻易相信这是巧合。
沈逸弦沉默着看着弟弟,昨晚的一幕幕又涌现到眼前,俊脸上的怒气渐渐显现,如果不是沈逸生一时任性把父亲丢下,恐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这么想着,沈逸弦挥起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沈逸生脸上。
“你给我闭嘴!沈逸生,如果不是你,顾千玲就不会躺在里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沈逸生并不知道昨晚自己匆匆赌气离开后发生的事,吃惊地看着发怒的沈逸弦,“你还是那么在乎顾千玲吗?”
“这跟我在不在乎没关系!如果不是你,爸就不会在那个时候走在路中央,顾千玲也不会因为救爸而被车撞成这样!”
“大哥!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顾千玲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吗?”沈逸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冲着沈逸弦低吼着。
“你还说!给我闭嘴!不管怎样,躺在里面的人是顾千玲没错吧?你看啊,是不是?”沈逸弦为弟弟对顾千玲的无情感到心寒,好歹也是爱过的人,就算罪孽深重,如今她面临生死边缘,难道就连最后的关心也不配有吗?
沈逸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目击了那场车祸吧,那种鲜血淋漓的场面震撼到了他――本来对顾千玲他也是失望透顶,一心守护的柔弱初恋竟是个心机深沉的毒妇,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和千寻之间的矛盾,让他的心在顾千玲面前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