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恒文看见童雅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抬起手放到唇边轻咳了几声，忍住快要溢出的笑声，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走了过去。
    方一坐下，他就对着童雅开始说教：“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帮小年轻喝酒，还说什么不醉无归，你这是嫌玩得不够嗨是不是？”
    “不是……”童雅摇头。
    蒋恒文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酒，淡声问：“桌上的酒都是你点的？”
    “不是。”还是摇头。
    “今晚提议出来喝酒庆祝的是你？”
    “……不是。”接着摇，就是表情有点心虚，眼睛开始四处瞟。
    蒋恒文定定地看着她，没好气地问：“你还是不是我老婆了？”
    “不是——”话音刚落，童雅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蒋恒文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行，那你今晚睡客房吧。”
    “哈哈哈！”夏竹依她们几个笑得东倒西歪的，连叶皊都忍不住伏在蒋蕴的手臂上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童雅：“……”
    不带这么玩的！
    她幽怨地看着蒋恒文，对方递给她一瓶伏特加，一脸认真地说：“给，今晚你就抱着它睡好了。”
    “噗哈哈！”
    叶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蒋蕴无奈地替她拍着背顺气，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苏木笙笑看着这一切，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蒋家的人感情真好。
    玩的时候就是玩，不管辈分，不管年龄，都能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不会介怀，而他们也不会借着玩笑去伤害别人。
    玩笑就只是玩笑，并不带任何的攻击性。
    上官文姝似乎注意到他的情绪，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小手反握住他，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不用羡慕，以后你也是我们一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苏木笙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握住她手的力道紧了几分。
    那边童雅在各式撒娇卖萌，只求今晚能回房间去睡。
    蒋恒文来了句：“反正你也是要喝醉的，既然如此，在卧室睡和在客房睡有什么区别？你醉死过去后又分不清地方。”
    童雅：“……”
    他说得太有道理，自己竟无法反驳。
    包间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门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了？”门口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家抬眸看去，只见蒋奕琛和穆云钏推门走了进来。
    众人看到蒋奕琛进来，神色都是一愣。
    老爷子这些年来，除了那次的失婴案，就没有见他走出过蒋宅的大门，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居然把他老人家给请过来了？
    蒋恒文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要去扶，就连蒋蕴也跟着站了起来。
    蒋奕琛朝着他们两个摆摆手，“都坐下吧，我身体骨还硬朗着呢，不用你们扶。”
    说罢，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地走了过去，穆云钏在他后头跟着。
    “爸，你和阿钏怎么也过来了？”童雅怀里还抱着那瓶伏特加，看起来有点傻乎乎地问道。
    蒋奕琛斜睨了她一眼，吹胡子瞪眼地说：“怎么，就准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来，我这老头子就不能来这种地方了？”
    “不是，不是，”童雅连忙摇头，“能来能来。”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和蒋恒文往边上挪了挪，将位置让出来给蒋奕琛和穆云钏。
    两人坐下后，穆云钏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上酒。
    蒋奕琛拿起酒杯，豪爽地说道：“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们蒋家这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就让我们一起干了这一杯！”
    说完，蒋奕琛先干为敬，其他人也都跟着满饮一杯，连叶皊也没有例外。
    “为了那些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人们，”蒋奕琛的声音忽而变得有点低沉，“为了这么多年来被神守道残害的人，我们再敬一杯！”
    老婆子，这一杯也敬你！
    两杯喝完，蒋奕琛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慢慢说：“蒋家今年发生了好多事，先是阿蕴结婚，小一出嫁，现在再看，我想不用多久，蒋家又要办喜事了。”
    夏娜和上官文姝难得的有些羞赧，脸上布满红云。
    苏木笙顺势举起酒杯恭敬道：“还望蒋爷爷不嫌弃我这小子。”
    顾子深也一同举起杯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小娜的。”
    蒋奕琛哈哈大笑两声，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放下酒杯，他的视线扫过叶皊和夏竹依，状似忧愁地说：“唉，我也一把年纪了，这一辈子也就快到头了，我也别无所求，就想快点看见曾孙子和曾外孙子来到这世上，趁着我这手脚还算麻利，可以陪他们玩几年，你们说是吧？”
    叶皊和夏竹依对视一眼，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
    蒋奕琛笑着点点头，又转向穆云钏，一脸慈爱地说：“阿钏，你和佳璇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女儿，佳璇已经没了，她的女儿也结婚就快当妈妈了，没什么值得我担心的，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后面少说还有三十年的人生路要走，过去的事就放下吧。”
    穆云钏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清淡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爸……”
    这是这些年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才会喊的称呼。
    早在懂事后，她和李佳璇就将蒋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把蒋奕琛夫妇当成自己的父母。李佳璇在出嫁的时候还叮嘱她，让她好好照顾蒋家照顾蒋奕琛，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自己的那点伤心难过，都没有好好地兑现自己的诺言，反而是让蒋奕琛担心了。
    蒋奕琛放下手里的拐杖，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本性不坏，就是中间一时想岔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都一直在折磨着自己，现在他也迷途知返了，你就原谅他，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们都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的后半生。”
    童海自从伤好了后，就整个人都变了，变回以前那个重情重义的热血青年，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去蒋家守着，就为了能见上穆云钏一面，和她说上一句话。
    哪怕穆云钏见了他从没有过好脸色，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他也一直都是笑脸相迎，半分不悦都没有。
    他年纪是大了，可也还没有老眼昏花，童海的真心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至于穆云钏，她从来就没有放下过童海，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嫁人。而且，以她的性子，她要是真的对童海死了心，这些日子不见他就好，又何必出现在他的面前说些酸不溜丢的话呢。
    只怕童海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越挫越勇，天天到蒋家报道。
    两个人明明就是你有情我有意，偏偏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看得他这老头子都快急死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我蒋奕琛的女儿，”蒋奕琛故意板着脸，手指指了指童雅，又指了指夏竹依她们，继续说，“小雅就不用说了，你看看这些小辈们，哪一个不是看上了就直接上，先泡上手再说的，磨磨唧唧的，别说肉了，到时候连肉汤都喝不上。”
    原本只是在看戏的几人被点了名，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在边上男人戏谑的视线下恼羞不已。
    穆云钏原本纠结的脸色一下有些变了形，最后忍竣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过后，她正了正色道：“爸说的我都听进去了，回头我会抓紧上的。”
    这话一出，包间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阿钏好样的！”
    “穆姨，不用客气，一定要把童叔拿下呀！”
    “穆姨威武！”
    “我们就等着喝您的喜酒了！”
    蒋奕琛大手一挥，大笑道：“要喝酒今晚就先喝个够，还等什么！”
    “对，今晚咱就喝个够，不醉不归！”童雅一兴奋，拿起酒杯就站了起来，等看到蒋恒文的脸时，动作一滞，打着哈哈说，“难得今晚高兴嘛，哈哈。”
    蒋恒文无奈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也站了起来，“大家都来干一个！”
    包间里欢笑声四起，杯影交错，好不热闹。
    只是苦了外面的那些保安和酒吧的服务生，面对酒吧拥挤围堵的情况，一面担心着一面忙得腿都快走断了。
    魅色火爆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蒋家一众人和顾子深、苏木笙在保安的护送下缓慢地走出酒吧，一路上不少人在偷偷拍照。那些精心打扮想要来钓金龟的女人，在看见几个多金又帅气的男人旁若无人，搂抱着怀中女子温柔呵护的场景，也就都死心了，同时还狠狠羡慕嫉妒恨了一把。
    夜色深重，外面马路边上的桃花都纷纷盛开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叶皊在蒋蕴的怀里抬眸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春天真的来了。
    ——
    两点左右。
    迈巴赫回了苍园。
    蒋蕴熄了火下车，绕过去叶皊那边打开车门，握着她的手将她牵了下来。
    她下了车就不走了，挽着蒋蕴的胳膊，脑袋在上面蹭了蹭。
    “喝多了？”蒋蕴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蒋奕琛和蒋恒文领头，这丫头没少喝，从酒吧出来后就显得特别安静，在车上也是一直闭着眼，如果不是她嘴角处一直噙着笑，他都以为她睡着了。
    叶皊摇摇头，笑看着他，“没有。”
    她今晚似乎很高兴，那点欢喜衬得她眼眸分外明亮生动。
    蒋蕴捏捏她的脸，也没揽她，声音低而温柔：“走吧，回房睡觉。”
    叶皊却没什么睡意，仰起脸看他一眼，抿唇说：“花园的花很久没去看过了，你说那些花现在是不是都开了？要不我们去花园坐会？”
    “看花呀？”蒋蕴笑着问，坏坏的。
    叶皊：“……”
    不坐算了。
    她哼了一声，嘀咕说：“那你自己回房去睡吧我去看花。”
    蒋蕴攥住她手指，递到唇边亲了一下，语调里带着无奈的纵容，“问都不能问？我说你这脾气可越来越大了。难怪今晚都敢趁着我洗澡就偷偷溜出去喝酒了。”
    叶皊抿唇低着头，点着自己的脚尖。
    她喜欢这人偶尔的小动作，透露出非同一般的亲昵。
    她抽着自己的手指，撅着唇说：“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坐一会？”
    蒋蕴笑说：“坐一晚都行。”
    叶皊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她挣脱蒋蕴的手，抬步往花园蹦了一小步。
    她这孩子气的动作看得蒋蕴微微一愣，心情愉悦。
    许是因为今晚要去酒吧，夏竹依她们吩咐的，叶皊今晚穿了经典款的小黑裙，露出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和笔直匀称的腿，让她看上去像一只优雅稚嫩的天鹅。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前蹦着走，蓬松美丽的裙摆因为她的动作稍稍荡起，在灯光下泛出涟漪，好像水波一样，软化了他的心。
    蒋蕴从车里拿了她的外套围巾，快走两步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下车也不知道穿上外套再走，回头该感冒了。”
    叶皊吐了吐舌头，“忘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她并不感到冷，反而觉得这微微带着点寒意的风吹在身上挺舒服的。
    两个人悠闲地往花园里走。
    三月初，花木在晚风中招摇轻摆。
    叶皊坐到了秋千上。
    秋千很新，原木清晰的纹理被灯光映出一些温柔的意味。
    她微微低头，脚下四方四正的地砖显得古朴大方。
    因着最近气温回升，张妈让人将温室的几扇玻璃门都打开了，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花香，为这夜色增添了几许梦幻和浪漫的气息。
    “在想什么呢？”头顶上突然传来蒋蕴温柔的声音。
    叶皊往后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散发出来的热量。
    她仰起小脸看他，很认真地问：“蒋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最近被频频提及生孩子，她就经常在想，生个男孩子是什么样的，生个女孩子又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有一个这么英俊帅气的爸爸，无论是男是女，应该都会长得很漂亮吧。
    蒋蕴莞尔一笑，双臂环在她的胸前，笑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都喜欢，要不，咱们生两个，这样不就男女都有了。”
    叶皊喜滋滋地笑了起来：“你以为生孩子是你说想生男就生男，生女就生女的哦，万一两个都是男孩或者两个都是女孩呢。”
    “那就继续生，直到生个不一样性别的为止。”
    “蒋叔叔，你当我是母猪哦！”
    蒋叔叔、蒋老板、蒋蕴、老公……
    这丫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都能自由切换地变着法子唤他。
    感觉挺好。
    蒋蕴勾起一边唇角，纵容地看着她，“没事，我养得起。”
    叶皊睨了他一眼，“你养得起我可生不起，你以为怀胎十月生个孩子很容易的啊！你看看戈然和小乔怀孕后吐的都成什么样了。”
    为了备孕，她前阵子可没少上网查阅资料，看到里面的一些描述，差点没让她打了退堂鼓。尤其是想到李乔怀孕40天后，孕吐反应大的出奇，吐的她整个人都快摊床上了。
    唉，做个女人不容易，做个妈妈更不容易呀，偏偏这个男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就够她受的了，他还想生一窝？
    蒋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她们身体弱，不经常锻炼，你不一样，你要是怀上了肯定不会吐的。”
    叶皊：“……”
    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许戈然就算了，那确实是个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着的主，可是李乔呢？那可是格斗高手呀，身体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