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南织想吃焗南瓜,偏巧没有南瓜,言湛便开车带她去超市采购。
两人一起采购的次数不多。
记忆里最深的那次,还是某人不要脸地说“对我负责”,死乞白赖的样子简直是霸总界的耻辱。
“我想喝玉米浓汤。”
南织晃晃玉米罐头,“没问题吧?”
言厨子点头。
本来只是买南瓜,逛着逛着,购物车慢慢堆成小山,且有越堆越高的趋势。
“这个豆豆糖,我特别爱吃!”南织摸摸包装上的小松鼠,不觉弯弯嘴角,“有时候学校的营养餐不好吃,我就把它倒进酸奶里,然后涂在面包上。哎呀,简直是……”
“去买面包。”
男人一副“我知道你馋了”表情,看得她抽抽嘴角。
拦住购物车,南织气道:“你什么意思?嫌我贪吃是吗?我只是在跟你分享我过去的生活而已,不是……”
“我想吃。”他说,“听了你的描述,心动。”
“……”
那好吧,老馋狗。
两人来到面点区。
南织再次发现儿时的味道,正要介绍,就听有人喊道:“nydia?”
许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的英文名,南织愣了下。
曾经的邻居smith太太推着购物车过来,惊喜道:“上帝啊,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smith太太是个居家老太太。
最喜欢给自己的泰迪狗织毛衣,每次穿在狗狗身上,滑稽又可爱。
“我很思念sofia,她也还好吗?她做的蓝莓派叫我念念不忘。”
“外婆一切都好。”南织笑道,“哇,您买的这条鱼看起来很新鲜,一定也会很美味。”
smith太太十分受用这话,看向言湛,眼中流露出惊赞。
南织挽着言湛的手臂,介绍:“这是我未婚夫,zhan。”
老太太顿时少女心盛放,夸言湛比好莱坞男明星还要英俊,还问南织中国男人都这么优秀吗?
南织笑道:“这个嘛,我的未婚夫是很优秀。”
言湛被这两声“未婚夫”极大愉悦了,难得冲陌生人露出浅笑,看得smith太太更加心花怒放,直言是否可以合影留念?
南织给两人照相,心里哼唧:老少通吃可不是什么优秀的表现。
*
回到美国的第一天顺利过去。
晚上,南织护肤完毕,躺在久违的床上。
回忆如水,无孔不入。
在这个家里的点点滴滴像是被剪辑师编排好的意识流电影,在她脑海里回放,细数着她的曾经,也是南书卉的曾经。
苦也好,甜也罢,她们母女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
就像是花园圆桌上的百合花,再也不是南书卉最爱的淡粉百合,而是fannie顺手买下的白色百合……
咔哒——
南织思绪中断,抬眸,男人站在房门口。
“怎么了?缺什么东西吗?”
言湛进来,反手关上门,直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缺你。”
“……”
南织卧室的床不比京棠水岸,只是很普通的1米5标准床,对于某巨人来说,比较憋屈。
“这样睡不舒服。”她说,“你在客房……”
“舒服。”
他抱着她,说话时就闭上了眼。
“我睡着了。”
“……”
你今年三岁半吗?
南织笑笑,眼神落在男人乖顺垂放在眼下的睫毛。
别人是不会有机会见到他这一面的,安详得像是初生的婴孩,不带一丝防备,更不惧任何攻击力。
南织纷乱的心变得稳固,藏在被子里的手去寻他的。
刚动了一下,就被他紧紧反握住。
*
翌日,清晨。
太阳偷懒,天空灰蒙蒙。
灰白的云朵一坨坨,沉甸甸往下压,好像随时会给大地盖上一层罩子。
南织身穿简约黑裙和黑色毛呢大衣,挽起长发,言湛则是黑色正装。
一路上,触目而至的皆是钢筋混泥土的大个子,以及把它们当做背景板的行人。
在这个快速运转的城市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他们像是游戏里的吃豆人,不停地跑,不停地加速。嘴上抱怨着好累,可一旦停下,扑面而来的会是无所适从的迷茫。
南书卉初到美国的那几年,就是一个疯狂吃豆人。
随着与墓地距离不断拉近,成排的绿树代替了大楼,清凉的风也代替了匆匆掠过的行人。
车子停在墓园外。
言湛率先下车,接上南织,他取出后座的粉色百合花。
墓地里的静是极致的沉。
风沉了,落叶沉了,脚步也沉了。
南织远远地便锁定南书卉的那一隅地界,心口急速传来刺痛,刺红了她的双眼。
言湛感知到她的丝丝颤动,手掌裹住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轻轻攥着。
深呼吸,南织再次迈步。
南书卉的墓碑前,整齐有序。
唯有吹不尽的风沙让周遭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埃,还有几片枯叶藏匿缝隙里。
南织蹲下,将枯叶一一捡去。
抬眸,南书卉的照片撞进她视线中,撞开那些过往……
圣诞节清晨。
她穿着红色毛衣裙,坐在壁炉前捧着热可可。
南书卉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搭配驼色毛呢裙。
她坐在钢琴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流连在黑白琴键中,音符串联成舒缓圣洁的乐曲,萦绕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这首《圣母颂》是她们搬到美国后,南书卉每个圣诞节清晨都会弹奏的。
她说不是为了应景,只愿心能祥和片刻……
“妈,我来看你了。”
眼泪伴随这句话滑落。
南织说不出其他,仿佛千言万语融进那一声“妈”的发音里,就已经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感情的呼唤。
言湛三鞠躬。
而后蹲在她身边,轻声道:“妈,我是言湛。”
南织心头一动。
男人谦卑虔诚,好像此刻与之对话的是他生命里极其重要的一个人。
“抱歉,我和南织现在才回来看您。”他垂眸,视线落在南织的无名指上,“我和南织在上周一,20号,上午10点20分,正式领证。”
男人一丝不苟地汇报。
南织见他长手长脚地蜷在那里,还要板正地拿出严肃的态度,造型有些别扭,却叫她窝心。
“起来说话吧。”
言湛摇头,继续道:“我十分遗憾,我和南织不能得到您亲口说出的祝福。我也很遗憾,因为年少不懂事,没有尽早拜访您。”
微风袭来,吹得脚边的落叶沙沙作响。
黑白照片上的南书卉笑容和蔼。
她眉眼生的柔和,但鼻梁高挺,多了几分英气,一刚一柔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想,要不是感情将她的“柔”极大化,她的余生也不会沉浸在无尽的“刚”中。
南织的性子有些随她,尤其是在工作上要求尽善尽美,全副投入的劲头;而那番柔情,在南织随她来美国的那些年被泯灭。
直到言湛出现……
“我无比感激您将南织带到这个世上。尽管这其中难免不尽如人意,但我会尽我所能去美满南织的余生,让她这一生喜乐平安。”
南织和言湛起身,双手紧紧交握,“请您放心将她交给我。”
对面的女人还是那样笑着,笑着看他们来、看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