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织坐立不安。
在房间里踱步好几个来回,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唐佳妮。
不管别人怎么样,她得过得去自己良心那一关。
南织没有唐佳妮的号码,只有唐禹的。
犹豫片刻,她拨了过去。
“还打电话做什么?”
唐禹语气凉淡,连之前装出来的那点悔恨父亲的意思都没了。
南织顿顿,说:“我在s市出差,唐佳妮和我一个酒店。有个人以前和她可能是男女朋友,两人闹过不愉快。我刚才看见那个男人,他不太对劲儿,很有可能会对唐佳妮不利。你最好打电话……”
“有意思。”唐禹嗤笑一声,“和你又没关系,你担心什么?”
南织沉默。
她曾经对唐禹有过恨,也有过丝丝期待。
可经历了在医院那次“开诚布公”后,她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感觉。
这世上,即便是最亲的人也有可能会是陌生人,这没什么悲哀,也没什么值得太过伤感,习惯了就好。
“该说的我都说了。”南织说,“唐佳妮一直很敬爱你,把你当做亲爸爸。我觉得你还是……”
电话挂断。
听着忙音,她更加深刻明白——有时,连陌生人都不如。
第63章 六十三只饵
五月底, 六月初。
春季和夏季无缝衔接,热浪在一夜之间在b市铺开,还没怎么穿够的风衣, 一下子变成轻薄的短袖。
外国语大学里,树荫疏动, 绿意盎然。
南织和袁西坐在长椅上喝奶茶。
“你这杯完全是我在喝嘛。”
南织笑了笑,还没说话又咳嗽起来。
这个季节是她老毛病的多发期。
加上前段时间还是《春与夜之秋》的最后制作期,她基本24小时泡在录音室里,不停润色角色, 累得不行。
袁西拍拍她的背,皱眉道:“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她哑声道,“我这个嗓子少说话就行。”
时间就是插着翅膀的老顽童, 飞起来肆无忌惮。
去年的这个时候, 茜茜甜品屋还得靠来外国语大学发传单勉强度日,现在,人家校学生会找袁西拉赞助,冠名篮球赛。
“陈哥去大阪也快一个月了。”袁西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南织垂眸, 捏着奶茶杯子没接话。
袁西后知后觉,拍着脑门懊恼道:“老佛爷那边也还没有回来的消息是吧?抱歉, 织织。我就是……”
“想什么了。”南织递给她纸巾,“我没事。”
她和言湛每天都会视频。
最开始,巴黎那边的危机迫在眉睫,言湛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每天说不了几分钟视频就得结束;上个月,情势稍稍稳定,两人时间多了些;可最近, 易鹿酒店全新改造,即将启动全新营业计划,言湛又开始忙碌不休。
他们已经连续一周只在微信敲敲字,每次都是那一句话:晚安。
南织挺诧异自己的记忆力。
她年纪轻轻,却感觉自己忘性很大,明明之前还有说话聊天,可她却总会在晚上记不清言湛说话的音调。
“咱们回去吧?”袁西看看时间,“你不是还得去外婆那里。”
南织回神,转过头眨眨眼,应了声“好”。
*
南织没在南家別馆待到太晚。
坐在车里,她盯着她和言湛的微信聊天记录发呆。
最后一次“晚安”定格在昨晚国内时间的十点,距离今天的十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南织就像是感冒病人。
明知道吃药不管用,可还是在那个时间自觉准备好水,只等着药一来,便急急可可地吞下去。
“咳咳!咳咳咳——”
“小姐,您这咳嗽是不是又严重了?”司机李叔关心道,“现在这季节就是容易上呼吸道感染,我明儿送您去医院吧。”
南织道谢,“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
李叔又说:“那您也得当回事。要是最近不忙就在家里多歇歇,多喝水。”
回到家,小橘子跑出来迎接。
南织抱起它往屋里走,它不停地舔她的下巴。
“这么想我呀。”她说,“我上午才出去的。你该不会是闯祸了吧?扣你罐头啊。”
“喵呜~~~嗷~~~”
南织带小橘子回它的福乐窝。
二狗驻守在老地方,像是个忠心尽责的战士。
小橘子跳下去狂蹭人家的脚,眯着眼睛叫的毫无猫咪往日的高冷。
她笑着给他俩照了一张照片,发给某人。
南织:[小橘子的灵魂伴侣]
两条信息石沉大海,许久没有回应。
南织坐在凳子上。
怔怔地看着小橘子在屋里上蹿下跳,时不时还得骚扰二狗。
“二狗。”
机器人立刻启动,滑行到她面前,“我在。”
“你说你主人在国外干什么呢?有没有按时吃晚饭?”
“主人?”二狗疑问,“我是你的。”
“噗——”
南织笑起来,“还真是他一手设计的,叫你二狗一点儿都没错。你们都那么……咳咳!咳咳咳!”
“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就医。”
二狗胸口的显示器自行启动,立刻计算出距离曦悦庭附近的医院,并且实时分析哪家医院值得去。
“综合分析,仁心医院可以帮到你。”
南织盯着显示屏。
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才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
南织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古月阳说让张阿姨给她送饭,她不想麻烦人家就拒绝了。曾璇刚从首尔出差回来,说要过来看她,她也没让。
咳嗽而已,最需要的就是少说话。
可这一次,南织想错了。
早晨起床,她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栽倒。
缓了好一会儿,她试着一点点起来,又慢慢地走,去书房翻出体温枪。
38度6。
南织简单收拾下。
打电话给物业叫他们安排进来一辆出租车,前往仁心医院。
医院里人不少,孩子居多。
南织来的晚,买了瓶水,坐在候诊区等着叫号。
身边的人换了好几轮。
不管是哭着吵着不肯打针的孩子,还是念叨着又得花钱的老人,总是会有另外一个人告诉他们:身体最重要。
南织戴着口罩,坐在那里看他们一对对离开,咳嗽得一次比一次重。
好不容易轮到她,医生唰唰唰开了一堆化验单,让她先去交费检查,等拿了结果再回来看病。
自助机器前排着长龙,收费台那里更是万里长城不动弹。
南织站在芒芒人海中,弱得像是一个纸人。
她脑袋昏昏沉沉,每次吞咽嗓子里都像是有砂纸在狠狠摩擦喉咙,疼得她意识都僵硬缓慢。
“往前走啊。”
身后的声音仿佛裹了层塑料袋,传进南织耳朵里时,钝钝的。
她感觉她状况不妙,自己硬撑怕是要出事,正掏手机想要麻烦袁西过来陪陪她,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
“这都是等着交费的,你磨蹭什么?”
南织大脑冲上一股晕眩,差点没拿住手机,扭头用口型说了声抱歉,咬牙往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