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一幕幕、一帧帧,凝固成一只粗壮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叫她窒息。
    “那又为什么……”
    唐禹挑眉,“什么为什么?”
    “如果你是因为我妈优秀才娶的她,为什么到后来又……”
    “哦。”唐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你妈这么优秀、这么能干,为什么我一开始认同,后来又不想?”
    “因为……过满则溢吗?”
    唐禹愣了那么一下,但随即回答:“是。”
    一瞬间,南织的心跌倒谷底。
    她似乎尝到了南书卉尝过的滋味——心死。
    “再优秀的女人也不能越过男人去。”唐禹说,“你妈事事都要冒尖儿,凡是要做到最好,把我踩在下面,让人人提起我的时候想到的先是她。这样的妻子,会有丈夫爱吗?”
    “可是!可是……”
    唐禹摇头,“你还小,不了解男人。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千万不要像你妈妈那样。不然你早晚也会被丈夫……”
    “我只会为我妻子的优秀感到无比骄傲。”
    清冷的声音穿透门板,男人推门而入。
    晃眼的白灯从他身后打过来,南织看不清他的脸,却在这一刻看到他的高大、他的可靠,仿佛他就是她的铠甲,是她的铜墙铁壁。
    言湛大步上前,抱住她,“没事,我在。”
    南织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能的男人之所以无能,是因为他们把无能看做应该。”言湛淡淡道,“唐先生的观点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他微微侧头,凌厉的眼风远比夜风冷上百倍,宛如淬了毒的刀子,直捅人心。
    唐禹拧眉。
    自从那次在芸诺楼下交手,他特意找人调查,言湛确实是盛臻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也是他这个女儿的未婚夫。
    如果他们能结成姻亲,基立建材必定会跻身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我和我女儿闲话家常罢了。”他微微一笑,“言先生别见怪。”
    言湛掏口袋摸出什么,往南织手心里塞,又说:“女儿?家常?你的措辞,错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女儿,我有权……”
    “错,你没权。”
    言湛揉揉南织的脑袋,又轻声道:“在外面等我,好吗?”
    南织抿着唇,低头看看,她手心里是他塞给自己的薄荷糖。
    “……好。”
    安全通道内,因为久久未有声音,陷入黑暗。
    窗外寒风呼啸,但若肯稍微多留意,就会发现医院外围但凡还在开着的小店铺都挂着小彩灯、小灯笼。
    除夕,就是要喜庆,一家人热热闹闹。
    言湛打开窗户,寒风肆无忌惮灌入。
    “你不该招她。”
    他的声音跨越风声,声控灯再次亮起。
    “言先生,我好歹是她的爸爸,你最起码……”
    言湛转身。
    凛冽的劲风在他身后狂吹,他的脸暗于其中,周身腾起的气势像是与风融为一体,随时可以冻结住一切。
    “你不配。”
    “……”
    “我只警告你这一次。”他一步步上前,目光冰冷,像是暗夜里爬出的修罗,“你再敢找她、再敢刺激她,再敢让那些阿猫阿狗恶心她,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无能到一无所有。”
    唐禹纵横商场几十载,也拜高踩低,也阿谀谄媚。
    但从没有被一个小辈这样当面教育,简直颜面扫地,自尊全无。
    “那你就试试。”唐禹说,“只要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们就永远有联系!你和她在一起,你就永远摆脱不了我。”
    言湛轻笑,“无能都是高看你。”
    “你!”
    “你就没想过是你摆脱不了我?”
    男人眸光微黯,隐藏在镜片之后的肃杀让唐禹脊椎骤冷,一股恐惧从脚底窜至天灵盖,莫名叫他胆寒。
    言湛看看时间,迈步向门口走去。
    开门前,他动作停顿,又说:“千万别把你和所有男人归到一类。”
    “……”
    “利用南家的背景人脉把生意做大,利用南织母亲的能力获利,甚至,利用南织母亲得到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最后因为自己的无能龌龊,把责任归咎给一位优秀的女性。还满口假仁假义,为自己的自私虚伪找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
    南织回去陪陈叶安。
    陈叶安告诉她这件事她知道怎么解决,让南织什么都别操心。
    “陈哥,我……”
    “我知道。”陈叶安拍拍她的手,“刚才老佛爷过来了一下,还给了我上方宝剑,我心里明镜似的。”
    “上方宝剑?”
    陈叶安故作神秘,不说。
    不一会儿,言湛回来。
    南织看了看,唐禹没跟在后面,她回来时,唐佳妮和薛晓璐也不在。
    “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
    南织点头,“那我们送陈哥回去吧。”
    凌晨两点。
    陈叶安到家,言湛开车带南织回言家。
    一路上,南织安静地靠着副驾驶座位,一言不发。
    言湛几次去握她的手,都是一片冰凉。
    在临近驶入言公馆所在的那条路时,言湛转弯,将车子停在一座公园外。
    马路上空荡得只剩下风。
    路灯照下来,不觉得亮,只觉得分外孤寂寥落。
    言湛调大暖风。
    片刻,他沉声道:“想哭就哭,不用在我面前忍着。”
    南织极力维持的那根弦,猝然崩断。
    她捂着脸,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往外涌,渗出指缝,滑到手背上。
    南书卉这辈子就爱唐禹一个人啊。
    可到头来,原来就是场笑话,是场独角戏。
    她自始至终感动的是自己,最后困住的也是自己……唐禹没有一丝丝愧疚和缅怀,哪怕是一丝丝。
    “我为什么会是他的女儿?”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她,那南书卉本来锦绣光明的人生也不会被毁成这样。
    言湛伸手抱住她。
    “哭吧。”他说,“哭完就过去,再也不回头。”
    南织紧抱住男人,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
    实际上,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唯一的希望。
    “言湛,我真的害怕。”
    害怕有一天她会失去他;害怕有一天他会离开她;更害怕有一天他们的感情淡了、变了、没了,她会成为第二个南书卉。
    言湛心疼,却没办法用苍白的言语去证明什么。
    他甚至想如果她一辈子恐婚,那他就不结婚了,这样和她谈一辈子恋爱也是好的——只要她心安。
    可人生不能只有心安,还得有勇气,有希望,有一切该有的美好。
    “跟我去个地方。”
    言湛擦掉南织的眼泪,启动车子。
    *
    将近凌晨四点的街道。
    静的像是一首诗,孤寂沉美,等人吟诵。
    言湛口中的“地方”在市中心,是过去英法租界留下的老洋房,此刻在深夜里散发这别样的风韵。
    “卧槽!他妈的谁啊?没钱!滚!”
    南织听到咒骂,看向言湛。
    言湛握紧她的手,继续按门铃,“是我。”
    “我管你他妈谁?再不滚,老子报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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