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半晌后,她忍不住由衷地说了句。
江漠远挑眼看了一下她,“为许妈?”
“不,为了我自己。”庄暖晨夹了一口米饭入口,慢慢嚼着,米粒自然的甘甜顺着津液滑入咽喉,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暖。
江漠远停下筷子,看了她好久才开口,“为什么谢我?”
“因为你没再逼着我辞职。”那晚他的态度如此坚持,她还以为他一定不会让她在万宣继续工作了,没想到今天他反而将车子送给她,跟她说这样一来见客户的时候不会太寒酸。
江漠远闻言她的话后淡淡勾唇,“可能的话我还真想逼逼你,在家老实待着总好过在外面抛头露面。”
“那你还送我车?”不知怎的,她的心情略感轻松。
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似乎很久很久,自从他因为顾墨的事彻底撕破脸皮后,他们两个就好像再也没这么轻松过。
“你绝对是个头部撞南墙心不死的主儿,不让你工作比逼你去死还难受。当着我的面儿可能服服帖帖的,背地里不知又能做出些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儿来,所以倒不如由着你。”江漠远拿过纸巾优雅地擦了一下嘴角淡若清风,说到这儿又突然话锋一转,“还有,谁说那辆车是送你的?”
“啊?”她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车子,是要还租金的。”他慢悠悠地补充了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庄暖晨瞪大双眼,脱口而出,“江漠远,你的如意算盘都打到自己老婆头上了?”这句话纯粹就是发自内心,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她似乎忘了目前她跟他的关系有多僵硬。
江漠远敛眼看着杯子里的水,唇角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她的话像是杯子里的水纹似的漾进脑子里,尤其是她的“自己老婆”这几个字,他内心一角的冰冷被这四个字倏然融化一角,慢慢地形成暖流……
“你不是一直评价我为奸商嘛,无奸不商。”他似笑非笑开了句玩笑。
庄暖晨也看出他唇角的松动,故意说了句,“那你说租金怎么算?”
“目前还没想好。”
她瞪着他。
“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吧。”江漠远忍不住勾唇。
她看着他的笑,心脏又开始忍不住蹿跳,其实他一笑真的很迷人。
室内又恢复了沉默,他没再说话,她亦没开口。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江漠远看着她,半晌后轻声问了句,“为什么要我相信你?”
正在喝水的庄暖晨差点呛到,放下杯子眨了眨眼睛,“啊?”他说什么呢。
“我是问——”江漠远放下筷子,盯着她细嫩的脸,“你为什么那么怕我误会?”
“我、我才没怕呢……”她略感不自然,赶忙低下头默默吃菜。
餐桌对面始终没有动静,可她还是能感觉得到盘旋在头顶上的两道锋利眸光。半晌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勇敢对上他一直没有移开的黑眸。
“你是……我老公,我当然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后脸颊却染上了一丝红晕。
江漠远盯着她,心底深处蓦地窜过柔软,对她的种种质疑和不信任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情愫遮盖,如惊涛骇浪拍过心房,令他心悸不已,有这么一瞬他很想将她搂入怀中。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冲着她一伸手,“过来。”
庄暖晨抬眼看着他的眼,他的瞳仁深处像是有隐隐的情愫在翻滚,那股子强劲的心跳声拼命聒噪她的耳膜。看着他的大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厚,她情不自禁伸手与他相握,起身到他身边坐下。
“你真心回答我一句话。”他看着她,嗓音低沉。
她看着他,他的神情很认真。
“告诉我,你现在还爱不爱顾墨?”江漠远问出了这句话,瞳仁是化不开的浓。他的这句话听上去问得很干脆直接,可眼神略显犹豫,像是一种期许又像是一种害怕。
是她看错了吗?他会害怕?
“回答我。”他低低轻喃。
“我……”他的提问就是一面镜子,逼得她又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内心,轻吐一个字后她停顿了,低下头半晌后才轻声说了句,“早就不爱了。”
人的感情很微妙,时间总会悄然改变些事情不让你知道,等蓦然回头才发现万事万物都已变得面目全非。她对顾墨的感情也是如此,曾经以为是分天崩地裂的感情到头来也成了沧海桑田。只是,说现在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假的,顾墨痛的时候她也会跟着痛,顾墨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也会跟着高兴,可她很清楚,这已然成了一种亲情上的挂念。
而江漠远,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进她心里的男人,给了她最缠绵温柔的爱,他的爱如酒,看上去不会轰轰烈烈,但仔细品起来香醇厚重。她爱他,却又近情情怯,因为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杯酒俨然成了烈酒,将她灼烧得尸骨无存。她害怕这种爱,亦再也不敢去正视这份爱,她怕被这种可怕的感觉挫骨扬灰,最后他会潇洒地扬长而去,而她只会万劫不复。
江漠远的爱,始终是可怕的。
闻言她的话后,江漠远眼底有那么一瞬的动容,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压了下来,再开口已是不动声色,“不爱是最好,因为你爱不爱他我都不会放手,你也休想因为他跟我离婚。”说完这话他拿过水杯攥住,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掀起骇浪,那股子激动像是遏制不住的洪流席卷而来。
她不爱顾墨!
她已经不爱顾墨了!
庄暖晨气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别扭?前一刻还令她有那么一丝的动容,后一刻就恶语相向,见他一动不动盯着水杯瞧,她的眉头近乎拧成了麻花,一个杯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个人真奇怪。”她忍不住嘟囔了句。
“你说什么?”江漠远转脸盯着她。
不知是因为他太过激动显得目光锋利,还是因为反应太快吓到她了,见他盯着自己一瞬不瞬后她怏怏改口,“我什么时候跟你提离婚了?”
江漠远依旧盯着她,手指却在轻颤。她没注意,如果仔细关注的话便能察觉出水杯里的水轻轻漾起了水纹。
“你放心,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跟你离婚!”庄暖晨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汤后故意气他,“跟你在一起起码还能租个车开开,要是离婚了我不还得自己买车?这笔帐不划算,我才不会便宜你。”
江漠远看着她略感愕然,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半晌后忍不住摇头苦笑,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甜。
“总之,我嫁给你当天就说过,这个婚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她说着起身,将吃剩的碗碟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进厨房,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没回头,轻声说了句,“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其实嫁给你,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她的话令江漠远的肩头蓦地一窜,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影早就被厨房的门遮住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脊梁挺直,她的话始终围绕在他周围,轻轻浅浅的,却无孔不入直往他心坎上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