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暖晨的眼眶红红的,但已经没了眼泪,目光无定焦地看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见状,江漠远叹了口气,又察觉到她的身子不再像刚刚抖颤了才捧起她的脸颊,低头,凝着她的眸光透着明显担忧和心疼,“我还要如何解释你才能信呢?”
她不语,敛着长睫遮住眸底楚痛。
江漠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盯着她半晌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拾起锦盒里的项链后走过来,重新坐在她身边,“这条项链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我帮你戴上,好不好?”哄女人的手段,他自认为不及孟啸,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极限了。
庄暖晨终于抬眼,项链精致的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如同点缀夜阑的星子般璀璨耀眼。她缓缓伸手,葱白指尖碰触了一下项链。江漠远见状后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她终于释怀了,刚准备为她戴上的时候,她却拿过项链,目光对上他的眼——
“别的女人戴过的东西,我不稀罕。”话落,便将手里的项链重新放回了他手里,语气淡然。
江漠远唇边的浅笑滞在唇稍,先是愣住然后无奈,将项链放到一边后,双手箍住她的肩膀,浓眉之间染上一丝严苛,“暖暖,你要怎样才能消气?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男人炙热语息透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撒落她的额头,溅起一串芳香。抬眸,漠然,“你终于不耐烦了?”
“没,我哪有不耐烦?”江漠远赶忙扬唇赔笑,小心翼翼拉过她的手,“我只怕你因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你看你脸色苍白得吓人。这样吧,你问,只要我能回答上来的我都回答你,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庄暖晨终于叹了口气,“你先放开我。”
江漠远一愣。
“你捏得我手疼。”她冷冰冰道了句。
江漠远眼底懊恼,赶忙松开手。
她窜到了沙发边角上,拉过个抱枕在怀里,蜷缩在角落里像个无助的孩子。江漠远最怕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有一晚他忙到很晚才回家,进了客厅就看到她也是这个样子倚靠在沙发上,阖眼睡着了,那一刻他很自责,觉得自己只顾着公事没时间陪她,今天,此时此刻更是如此,不仅自责还心疼万分,她始终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我想听有关沙琳的一切事情。”良久,她逸出了句话。
这一句倒像是江漠远接了圣旨似的大松了口气,她已经见过了沙琳,他也没必要再瞒她什么,点点头便一五一十将有关沙琳和他的事、沙琳跟程少浅的事及沙琳与漠深的事全都倒了出来。
讲述的时间很漫长,他说的很详细,只是到了最后,在讲述漠深的时候有几次的停顿。
“行了别讲了,我都了解了。”庄暖晨终究还是见不得他回忆过往的痛楚,尤其是听到他说当时亲自带回了漠深的尸体时,她的心也跟着疼。这是需要怎样的痛和隐忍才能做到这一点?不难看出,他跟漠深的关系很好,纵使他如今已经练就了喜怒不言于色,在提及心爱的弟弟时也难免目光深沉痛楚。
她的心很疼,跟着他的疼而疼。
其实,她很想上前轻轻搂住他,可是,这个念头始终是止于脑中无法行动。
江漠远凝着她,见她的样子楚楚动人心底更泛怜爱,轻声道,“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她抬眼,目光平静。
“沙琳呢?她怎么办?”没回答他的话,她反而甩了另一个问题出来。
他闻言表示不解。
“你要怎样处理你和她之间的事。”庄暖晨指明这点。
江漠远靠近她,伸手轻抚她的脸,神情认真,“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与他对视。
他忍不住低头想要亲吻她的唇,她却扭头避开了。
“暖暖……”江漠远快要抓狂了,但还是强忍着压下耐性。
“你曾经亲过她。”她皱眉。
江漠远一愣,好半天才无语笑了笑,“我说我是被强迫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她反问。
江漠远伸手扒了下头发,有点哭笑不得,“换做是我也不会相信。”
“你要我相信你是被强迫的,那是不是就要我去相信男人都会被女人强.暴一样?”庄暖晨怒瞪着他,“牛不喝水还能强行按头吗?你不会推开她吗?你们接吻的那一幕可是持续了很久。”
“换种说法行吗?”江漠远真是头一遭如此低三下气地哄着女人,低低道,“不能叫做接吻的那一幕,你可以称它为被强吻的那一幕。”
“江漠远!”庄暖晨喝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我气消了?”
江漠远赶紧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大手在她后背轻抚慰藉,“我说的真是事实。”当天他没立刻推开她的确是他的错,但当时,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沙琳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了,在与沙琳唇唇相贴的时候,他脑子里竟然全都是庄暖晨,那一刻他算是彻底明白,沙琳已成了过去,他要的就只有庄暖晨。
“我爱的是你,不是她。”他在她耳畔轻落了这么一句,低柔,坚定。
庄暖晨双手环抱着双腿,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其实,她没那么胡搅蛮缠,也没那么丧失理智,她生气不假,但要这么一个生性骄傲的男人苦苦解释了大半天,一点没感动一点没动容是假的。其实她始终在怪的是自己,她总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做,做得如何再优秀,跟他在一起心里的负担都很重,这就好比一颗会产黑珍珠的贝壳落在浅水里一样,每天都有被人发现和挖掘走的危险。
江漠远就好比会产黑珍珠的贝类,而她就是那片浅水,骄傲如他,明明是深海之物却被她这片潜水搁浅,不是她不想自信,也不是她故意矫情生事,只是平心静气仔细想想,门当户对这种事其实还是有必要的。面对江漠远的爱,她不敢给予太多回复,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也怕自己终究会变得像个怨妇似的令他厌烦。
他爱她,她知道,他的态度光明磊落,毫不遮掩;
她爱他,她不想让他知道,女人都是感性的,一旦冲破了这层窗户纸,她非得变得患得患失。江漠远可以哄她一次两次,甚至是十次八次,但能容忍一辈子吗?
她怕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爱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是件太可怕的事情了。
江漠远的解释和曾经原原本本的故事,她听了,其实不想去相信他都难。今天只是沙琳便让她脱了一层皮,那么以后呢?成功如他,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几岁,到了四十岁之后呢?
她知道自己,爱已生忧,爱已生恐了。
“我给你时间处理沙琳的事。”半天,她再次开口。
江漠远忍不住搂紧她,“谢谢你。”她的信任令他窝心。
“但是——”她话锋一转。
他眉梢略感紧张,低头盯着她,嘴唇微抿。
“给我时间静一静吧。”她的语气松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抱枕里,言语听上去有点含糊不清,“我好累,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