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莫易卿侧身,目光灼灼的落在角落处探头探尾的身影上。
陈亦城苦笑着露出半颗脑袋,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之后顺着墙移着碎步走近,拱手道:“这位英雄功夫果真了得,让我等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莫易卿挑眉冷眼瞪着他,“很抱歉,我这个人性子就是那样,伤到了你女朋友。”
邹静雨疼的面无血色,委屈的看着不远处的陈亦城,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望,对着他悠悠的伸出另外一只手。
陈亦城却是视而不见的转过身,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他道:“我说过我不记得她是谁了,或许真的是我女朋友吧,不过在我失忆期间,她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我这个人性子也是那样,不喜欢被陌生人惦记着。”
邹静雨听着这一席话,咬紧牙关从地上站起身,因为剧痛之下,原本还有些红霜的面容瞬间苍白一片,汗水顺着额头滑落,那凄凉的模样让人看过去,着实心生怜惜。
陈亦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道:“既然现在受伤了就回去好好的养伤,至于我这里就不需要你再出现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邹静雨自恃自己也算是漂亮的女孩子,在酒吧里可是拥有众多的追求者,其中不乏有许多富二代,从未有过这种落魄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他给戏耍了一番似的。
陈亦城嘴角微微一扬,依旧带着三分玩味,七分痞性,他道:“既然我都把你忘记了,你这么好的清白姑娘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多不好,另觅良配吧。”
邹静雨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拼命的摇着头,不甘心道:“就算你忘了我,可是我还记得你啊,我记得那个风花雪月的夜晚你的温柔,我记得天涯咫尺时你说的情话绵绵,如今,你一句忘了就可以把我们的一切都给否定了吗?”
陈亦城看着说的如此信誓旦旦的女人,如果自己不是没有失忆,怕是也得深信不疑这其中的话了。
邹静雨低下头,她好像忘记了疼痛,双手就这么垂在身体两侧,她咬了咬唇,声音戚戚然,她说着:“你是不是嫌弃我家世不好?”
“我如果说是,你会离开吗?”陈亦城顺着她的话回答。
邹静雨愣了愣,她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自己都说的这么动容了,他竟然半分都没有感动?
“咳咳,我好像有点多余,先走了。”莫易卿自觉尴尬,准备踏上台阶离开。
陈亦城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不假思索道:“你去什么地方?你把我弄出来了,还没有送我回去。”
“我送你回去。”邹静雨抢先道。
陈亦城瞪了她一眼,漠然道:“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知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不用了,你回去吧。”
邹静雨紧咬红唇,瞧着屁颠屁颠跟上去的男人,仿佛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了,她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他不仅不惩罚伤害自己的人,好像还很在意他。
他对那个男孩,不似普通朋友那么简单,更像是……情侣。
邹静雨蓦地抬起头,瞧着已经消失在走廊上的两道身影,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糊涂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关系?
莫易卿瞧着紧随自己的身影,转过身,盯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如果我不跟着你,她怎么会怀疑我们两个有一腿?”陈亦城戏谑道。
莫易卿沉默,他这句话一说出,自己就忍不住想要让他再去病床上躺两天。
陈亦城靠在柱子上,脚尖踮了踮脚,他说着:“最讨厌这种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有眼无珠的会看上这种女人,唉,年少轻狂不懂事啊,现在想要甩了都甩不掉,估计就是看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一时之间被迷得七荤八素,连自己祖宗都不认识了。”
莫易卿懒得听他胡诌,径直走向医院大厅。
陈亦城没有再跟上前,只是目光幽幽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莫易卿刚刚走出医院,一辆车毫无预兆的停靠在他的身前。
一人推开车门,笑容可掬的面对着他。
莫易卿刻意的保持着距离,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洪劲自觉自己出现的有些唐突,轻咳一声缓解半分这样尴尬的气氛,他笑道:“我叫洪劲,是名导演。”
莫易卿不明白他的来意,谨慎的看着他。
洪劲被他如此赤果果的眼神盯得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身后的车子,道:“我听姜总说过你的情况,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全面进入这个圈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跟你合作的机会。”
莫易卿蹙眉,“你是导演?”
洪劲不置可否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贺信传》这部电影?”
莫易卿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牌制作电影吗?可是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是导演,很赏识你那行如风,疾如电的本事,不知道能否邀请你加入这部电影里?”
莫易卿有些犹豫了,他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怀疑,如果自己再轻易的暴露武功,只怕会适得其反。
洪劲见他没有回复,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有顾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可是我看过你在公司里的表演课,很有潜力,你要相信你自己,我的眼光从来不会有岔子。”
“我现在不想参加任何剧集的拍摄,很抱歉。”莫易卿思忖片刻之后还是婉拒道。
洪劲诧异,他抛出的橄榄枝,圈子里没有谁会拒绝,甚至还有的人会抢的头破血流才能争取到自己剧里一两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如今自己不仅亲自邀戏了,而且还是分量极重的男三号,他竟然拒绝了?
这还真是让他始料未及的结果。
莫易卿绕过车前,再一次准备离开。
洪劲不想放弃,他是看中了这个男孩子身上那自然而然的凉薄性子,出演这个奕尘公子肯定能够给人眼前一亮,甚至惊才艳艳的感觉。
莫易卿察觉到他追了上来,面色凝重,拒绝道:“我没有想过进入演艺圈,很抱歉。”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们可以试一试,要不你现在跟我去换装拍摄拍摄海报?我觉得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离开了。”
洪劲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甚至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送你过去。”
莫易卿摇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
洪劲执着的跟着他,“我们可以边走边谈一谈,我相信你会心动这个角色的。”
莫易卿没有回复,自顾自的走在人行横道上。
洪劲继续说着,“你可以听听关于这个角色的介绍,他是一个隐世高人,淡泊名利,后来被咱们女主角乔荞请了出山,你可能还不知道乔荞的扮演者,就是金嘉意,他就一直守在乔荞身边,一路护随,直至送她登上凤位。”
“……”
“虽说他们没有什么感情戏,但毕竟是男三号,戏份很重,在外人眼里他似乎比咱们男主角更适合乔荞,因为他温柔,暖心,善解人意。”
莫易卿止步。
洪劲一时没有料想到他会突然停止前行,直接撞在他身上。
莫易卿后退两步,问道:“金嘉意是这电影的女主角?”
洪劲点头,“是的,虽说她目前代表作不多,但是一名很有潜力的演员,我相信任何大牌电影都不一定靠大牌演员,一部电影的成功,靠的是演员之间的默契,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和嘉意之间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你们两人的配合肯定很完美。”
莫易卿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些许,他道:“既然导演这么肯定我的能力,我倒是想着试一试,但我毕竟是一个新人,缺乏太多经验。”
“要不我们去试试戏?”洪劲建议着。
莫易卿看了一下时间,想着现在回去宝宝肯定还在睡觉,他点了点头,跟着洪劲上了车。
金嘉意刚刚拍摄完海报还没有走出片场,就见着由远及近的车子,洪劲的那个啤酒肚先行进入眼帘,随后是熟悉的一道身影。
莫易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金嘉意,突然间,有些心虚了,她会不会不愿意跟自己搭戏?
洪劲见着迎面走来的金嘉意,笑道:“嘉意来的正巧,来给你介绍介绍,其实也不用我介绍,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金嘉意疑惑的看着他们,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洪劲笑了笑,“这是我给你找来的男三号,咱们的奕尘公子。”
闻言,金嘉意眉头忍不住的紧皱成川,整部剧里她最欣赏的便是这位出尘不染的奕尘公子,一袭白衣胜雪,性情淡薄而孤寡,最后也是因为她而被三皇子毒杀。
乔荞对奕尘,有知遇之恩。
奕尘对乔荞,有爱慕之情。
两人却是发乎情,止乎礼,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那清如水的关系,却没有人故意搅乱这池水,让他们看着比任何人都干净,干净到让人心疼。
莫易卿摸不准自己亲姐那灼灼闪烁的眼神所谓何意,但不难看出,她不想自己扮演这个什么奕尘公子。
洪劲突然觉得气氛降了几度,牵强的挤出一抹笑容,问道:“嘉意觉得这样安排不妥?”
金嘉意侧过身,双眼落在洪劲身上,直言不讳道:“他是新人,我并不觉得他能演的出奕尘那清雅脱俗的气质。”
“嘉意先别急着否定,就如我相信你一样,我很相信他。”洪劲道。
“你真的也想演戏?我记得你刚刚答应过陈亦城跟他一起去北区的,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这样言而无信,有愧你肩上的那些荣耀。”金嘉意看向莫易卿,说的掷地有声。
莫易卿低下头,他突然心动,只是想着离她近一点,并无别的意图。
他不想出名,也不在乎出名,他从来求得就不是名声赫赫,他在意的只有自家亲姐一个肯定的眼神,从以前到现在,只要她夸一夸他,他就觉得阴云密布的天也是晴空万里。
嘉意叹口气,深知这娃闷骚的性子,再次问道:“真的想要拍戏?”
“城少现在需要养伤几个月,去北区的事被耽搁了下来,我可以拍完戏再跟他离开的。”莫易卿道。
金嘉意转过身,斜睨一眼他的身影,“你已经成年了,有你自己心里的打算,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
莫易卿缓缓的放下高悬的心脏,脸上的喜悦之色绷不住,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就要和她出现在同一画面中了?
洪劲见着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有些糊涂,不过他并不关心他们的私事,迫切道:“小莫是考虑好了吗?”
莫易卿点头,“多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
洪劲如释重负,径直走到更衣间,亲自挑了一件属于奕尘公子的戏服,道:“前两天有许多公司毛遂自荐,可是我都没有看上,唯独你,一眼就让我着了迷。”
“能够入得了导演的眼,是我的荣幸。”
“不是你长得好,而是你的气质,瞧瞧你说话时那明显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说实话,当真像极了奕尘,那种隐忍,满腹经纶,却因无人赏识而隐世,最终因为乔荞的一句我对你深信不疑而出山,以至于最后爱上她,也是情理之中。”
“等等。”莫易卿轻喊一句,他愕然道:“爱上她?”
洪劲见他问出口,轻拍他的肩膀,一副是男人都心知肚明的表情,道:“你算是戏里唯一一个亲了咱们乔荞女主角的男性角色啊,连男主角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算是便宜你了。”
如雷轰顶,莫易卿突然觉得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
洪劲见他喜不自胜,都高兴傻了,凑上前,再道:“能看出你很喜欢咱们嘉意,但也得控制好自己,毕竟嘉意现在可是名花有主,听说席总还是个醋劲不小的人,免得被他封杀,咱们蜻蜓点水亲一亲就行了。”
莫易卿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他怕自己这一嘴巴吧唧上去,回去得被自家亲姐给缝起来。
“听说这部剧是权谋剧,需要感情戏吗?”莫易卿问。
“所以才便宜你了啊,连男主都没有机会上演感天动地的感情戏,就你一人,高兴坏了吧。”
莫易卿后背凉飕飕的,突然发现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回了回头,果不其然,自家亲姐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已经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
金嘉意面色严肃的合上剧本。
陈艺坐在一旁见她一言未发,透过她的视线看过去,男孩正好换上了那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翩翩而至。
金嘉意指了指身前的位置,面无表情道:“坐下。”
莫易卿身体略显的有些僵硬,只是迫于对方施压的强大精神压力不得不乖乖的坐下。
金嘉意递上剧本,嘴角上挂着一抹很轻很淡的微笑,“看看吧。”
莫易卿翻开剧本,看着被她可以画上红线的那一页,眉头禁不住的上下抽动着。
金嘉意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表情瞪着他。
莫易卿心口拔凉拔凉,他慎重的将剧本合上,“我觉得这个角色非我莫属了。”
“……”
“虽说我也有些担忧,但我们毕竟是姐弟关系,我亲一亲你无关紧要,如果让别的男人亲了你,我想不止席总会心有芥蒂,连我都会很不舒服。”
“你有那个胆子吗?”金嘉意冷冷哼了一声,瞧瞧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怂样,她并不认为他们的搭戏能够毫无阻拦。
莫易卿挺着胆子,很肯定道:“我可以试试的。”
金嘉意凑上前,半蹲在他身前,抬起一手,指尖轻轻的撩起他的下颔,似在挑衅,“你对我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莫易卿一愣,显然没有明白她突然转换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金嘉意并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说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晓我的脾气,我只有一个目的,与他睥睨天下,入住掖庭。”
莫易卿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靠,那种骨子里的畏惧让她就这么一看自己就忍不住心虚的想要躲避。
金嘉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幽幽冒汗的脸蛋,摇了摇头,“你就这副德行,还敢说可以和我搭戏吗?”
莫易卿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姐姐的眼神就像是以往的斐滢,那想要生吞活剥了她的犀利眸子,禁不住的勾起了他潜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惧意。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敢吗?”金嘉意俯下身,两两视线平行。
莫易卿注视着在她瞳孔里自己渐渐被放大的影子,他回复,铿锵有力,“敢!”
金嘉意嘴角轻扬,双手搭在口袋里,“我会拭目以待的,只希望你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莫易卿紧紧的握着剧本,他会努力的,努力的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华灯初上,初夏中的大城市终于在夜幕时分消去了暑热,阵阵凉风吹拂过大街小巷,街头街尾,人潮涌动。
京御坊内,一如往常的宾客满堂。
金嘉意从容淡然的领着莫易卿走过大厅,对于周围投掷而来的打探眼光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进包间。
席宸坐在包间内,正放下手机,紧闭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见到熟悉的人,他站起身,温柔一笑,“来了?”
金嘉意有些渴了,急忙喝了两口水才道:“你来很久了?”
“刚刚到而已。”席宸注意着她身后的莫易卿,见他脸上似乎还有没有卸去的脂粉,不明道:“这是去看戏了,还是唱戏去了?”
金嘉意掩嘴一笑,“给你说个好笑的事,他演了我的奕尘公子。”
席宸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蓦然一惊,就是这个胆大妄为的什么什么公子轻薄了他的夫人。
莫易卿察觉到对方犀利的眼神,苦笑着解释道:“我虽然还没有完全进入娱乐圈,但我现在也算是一名演员,我知晓演员的准则,不能做僭越彼此身份的事,这一点席总应该相信我,至少我比其他任何一个演员更值得信任,不是吗?”
席宸欲言又止,其实莫易卿说的没错,如今看来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奕尘那个角色。
金嘉意打开一瓶茅台,倒上三杯,“看来得庆祝一番了。”
莫易卿倒是没有那份矫情,拿起酒杯,毫不犹豫的仰头一口闷,烈酒辣口,却是回味无穷。
席宸拿下金嘉意准备一饮而尽的酒杯,替她换上一杯果汁,“过两日就要开拍了,你现在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
金嘉意笑而不语,最近一段时间,她的酒瘾倒是消去了不少。
席宸自然是喝不惯这些烈酒,换上一杯普通的红酒,晃了晃酒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挺好奇的,他敢跟你对戏吗?”
莫易卿看着两道不约而同望过来的视线,低着头,自顾自的倒着酒,都说酒高壮人胆,他想了想,拿出十足十的底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了?我虽然怕,但不怂。”
“嗯,你挺有骨气的,想想那在战场上被万箭齐发时,也能面不改色的任凭它们戳穿你的身体,你的确很有骨气啊。”金嘉意道。
“说来的确很了不得啊,至少在临死前还是昂首挺胸的。”席宸道。
“也就只有临死的时候像个男子汉,平日里软弱的连自杀都怕的要死。”金嘉意再道。
“可能是怕万一死不了被你救活了,免不得又被会责备一通。”席宸附和。
莫易卿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哭笑不得的索性埋头自斟自酌,他为什么要跟着跑来这里?
金嘉意放下水杯,单手托腮,目光如炬的看着恨不得将脑袋伸进酒杯里藏起来的男孩,又说着:“不是说会拿出骨气来吗,这就是你所谓的骨气?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莫易卿机械式的抬起头,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心跳,怕一个过急直接被吓得往后退。
他真的是怕极了眼前这个女人啊。
金嘉意倒满一杯酒,嗅着杯中那婉转的酒香,似笑非笑着:“其实你就跟这酒水一样,看着索然无味,喝进去时才发现辣口烧心。”
莫易卿不明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回话。
金嘉意呡了一口酒水,点了点头,“就如同你这个将军一样,外人看着口口相传你是一个傀儡,其实你挺聪明的,只是在斐滢的威压之下,渐渐的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以至于让所有人都以为你碌碌无为,成大将军,也只因为斐滢是你姐罢了。”
“……”
“塞北战场是你自己设计退敌的吧,清北叛乱是你自己力挽狂澜镇压下来的吧,所以哪怕外人都以为你是靠我一步一步登天,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不似这酒,像白开水一样,其实它很醉人。”
莫易卿心底微微悸动,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一块朽木,靠着斐滢的精雕细琢之后自己才成为人上人的大将军,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何德何能有那个资格配的上威武大将军的名号?
连死亡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有愧于天,有愧于君,更有愧于民!
“这么快就喝上了?”唐突的男人声音从包间外响起,下一刻,来人直接推门走进。
金骁环顾着包间内那诡异的气氛,脸上挂上一抹更邪魅的笑容。
席宸沉了沉脸色,瞪着不请自来的某人,冷冷道:“我们这里不需要服务。”
金骁笑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瞧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佳肴,说着:“席总可是贵客,我身为这家餐厅的主管,当然要下来亲自服务才行,不用见外,你们多吃吃,多喝喝,不够了,我再让人添。”
“我很不喜欢重复说第二遍自己说过的话。”席宸目光冷冽的落在脸皮越发登峰造极的男人身上。
金骁皱了皱眉,苦笑道:“有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跟咱们席总好好谈谈。”
“公事还是私事?”席宸问。
金骁听着有戏,忙道:“当然是公事了。”
“出去。”席宸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
金骁眉头皱的更紧,说着:“别啊,我话都还没有说,你这么快就赶我出去做什么?”
“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接受任何公事打扰。”
“那就是私事。”
席宸斜睨一眼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男人,喝了一口红酒,道:“既然是私事就不必急在一时,特别是在是吃饭的时候,我并不想被任何私事打扰。”
“……”丫的,公事私事你都有理,你丫的就直说不想听老子跟你说话不就得了。
席宸靠在椅子上,见金骁面无表态,指尖轻轻的搭在桌面上,目光悠悠的看向包间大门处,“你是想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
金骁嘴角一抽,他一把抓住席宸的手,说的情真意切,“就看在咱们多年的感情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赵家一个机会吧,现在我岳父中风昏迷,他不会再继续考古了,更不会再继续挖什么墓了。”
“果然应了那一句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这大概就是缺德事做多了,报应了吧。”金嘉意坐在一旁出言道。
金骁瞥了多嘴她一眼,正色道:“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金嘉意揶揄道,“想来我曾经就提醒过赵教授,这掘人祖坟这种事得少做,埋葬了几百年的古墓,自然是阴气过重,扰了阴魂,不仅损了自己阴德,如果报应来了,怕是得妻离子散吧。”
“你——”
“所以金三少可别再掺和进来了,你们金家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万一被祸及了,一不小心破产了可就不好了。”
金骁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两针锋相对,他吼道:“金嘉意,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三番四次在我面前瞎哔哔,信不信今天我就做一回小人,打得你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是吗?”金嘉意满满的质疑。
金骁咬紧牙关,撸起袖子,就准备让她看看自己的能力,却不料,自己刚刚动一步,身体蓦地腾空而起,胸口处伴随着一阵一阵断骨的疼痛。
“嘭。”金骁重重的被砸在墙上,顺着墙壁他滑到在地板上,仰面躺着,他木讷的看着天花板,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金嘉意轻轻的推了推挡在自己身前的莫易卿,叹口气,“对付他,还不需要你出手。”
金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单手撑着自己的心口,咳了咳,感觉肋骨好像断了,他瞪着莫易卿,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走还是不走?”席宸站在金骁面前,语气冷冷。
金骁委屈的嘟着嘴,明明是自己被打了,他还这么威胁他,突然间,他好心疼自己。
席宸居高临下的看着没有动作的金骁,漠然道:“无论你说什么,我做好的决定都无人能够更改,从此以后京城再无赵家,这是赵祁一意孤行后的下场。”
金骁心口一滞,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消去以往的玩世不恭,认真道:“他现在已经这样了,算是惩罚了。”
“如果你金家想因为赵家与我席家划清界限,也行,自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席氏与金氏不再合作。”
“别啊,我就是来说说情,你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别因为一件小事而破坏咱们两家的情分。”金骁撇了撇嘴,瘸着腿走出包间。
金嘉意失了兴致,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回去吧。”
车内,席宸时不时的朝着副驾驶位置看过去一眼。
金嘉意侧过身,两两视线对焦,她道:“有话就说,这么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席总的作风。”
席宸单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握上她的小手,道:“我不会因为金骁放弃对赵家的施压,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下场。”
“你不用多说什么,金骁来找你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毕竟他现在可是赵祁的乘龙快婿,赵家出了事,他身为女婿无论如何都需要出面缓解缓解。”
“赵家算是京城里的书香门第家族,错综复杂,想要一下子连根拔起是很困难,不过现在的赵家犹如一盘散沙,假以时日,就算赵祁清醒过来了,也会失去了羽翼。”
“墙倒众人推,只怕到了最后败了赵家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所谓的至交好友,人性难猜,人心难懂,咱们大可以隔岸观火,看这一出好戏。”
“夫人说的极是。”
车子疾驰而过。
公寓内,姚翠花将喝完奶已经熟睡过去的小丫头放回婴儿床内,瞄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掩嘴示意安静。
席宸上前,看着睡着之后仍旧止不住动动小嘴的小丫头,脸上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
小丫头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睁了睁眼,当看见落入自己大眼珠子里的身影时,直接伸出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指。
席宸习惯了被他这么捧着手,好像她很喜欢这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更有安全感,她又一次的睡了过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姚翠花关上身后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处之后才放松紧绷的神经。
金嘉意倒上一杯水,呡了一口,“就您一个人在家?”
“你许叔叔来了,他们出去喝酒去了。”姚翠花收拾着餐桌,又道:“听说好像矿上出事了,死了几个人,有些棘手。”
金嘉意放下水杯,“许叔叔的那两座煤矿?”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塌方了,听说还上了新闻,后来你许叔叔托关系才把新闻给压下来了,可是现在家属不乐意了,说是赔偿过少,正在闹。”
“许叔叔为人也算是正直,赔了多少?”金嘉意问道。
姚翠花放下碗碟,想了想,忙道:“好像是一人八十万,再加上保险金,应该也有一百万左右了。”
“虽说家里失去了劳动力有些让人扼腕叹息,但赔偿金额也不在少数,为什么还要闹?”
姚翠花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急的都快一夜白了头,无计可施,才来找到你爸商量一下。”
金嘉意掩嘴一笑,“就凭我爸那锈迹斑斑的脑袋,能替他想出计策吗?”
姚翠花嗔了她一眼,“好歹也是你爸,不然你给出谋划策一番?”
“现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我弱我有理,如果闹开了,舆论只会同情弱者,所以我不建议这事闹大,能够私下处理当真是好的,如果处理不了,就走法律程序,如果家属非要闹,就只有买通关系尽可能的不上报,一旦曝光了,许叔叔的公司名声也会受损。”金嘉意道。
“你说的这些他们都知道,就是家属方面不肯罢休,一个个抬着尸体就这么放在公司大门外,有过分的还直接搭起了灵堂,说是要给亡灵一个交代,这天气热的,尸体都臭了。”姚翠花苦笑着摇头道。
“席总来的正好,不如你替我许叔叔想个计策?”金嘉意瞧着从房间里出来的身影,开口喊道。
席宸也听见了一二,直言道:“现在的社会就是喜欢闹,好像在所有人心里都以为只要闹了,自己想要的就能得到了,所以事态就只会愈演愈烈,而这个时候如果警局方面再出面干涉,就会被定义为官商勾结,那些无良媒体便会借此发挥,把事情推至一个最高沸点,全国瞩目。”
“所以席总的意思是任其发展?”金嘉意问。
席宸点头,“你越是压着不见光,对方就越是以为你有愧于心才会偷偷摸摸,所以不能压着,上了报,见了光,先让舆论同情弱者,最后再走法律程序,循循渐进,层层分析,让事情从反面扭转成正面,这便是‘全或无’的定律。”
“我算是听明白了,先让他们嘚瑟一会儿?见着所有人都朝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放上赔偿金以及法律判决书,购买水军,反施压压力。”
席宸想了想,再道:“有调查过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塌方的吗?”
姚翠花道:“好像是因为其中一名师傅操作不妥当,施工时施错了地方才会引起塌方,至于是不是主要原因,还在调查中。”
“本身矿难就是一个极附争议的事,在所有大众眼里几乎所有矿难都是因为大老板们的压榨才会引起的,所以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这事无论如何都要经办公司负责,哪怕破产,也得赔偿,便是因为这样忽略了事件的主要构成原因,出现了同情弱者的局面。”
“所以现在这个社会我很不喜欢,可是又无可奈何。”金嘉意靠在椅子上,轻抬起一手,温柔的拂过他的面容,“所以我很庆幸,你是我的退路。”
席宸捧着她的脸,目光缱绻,“有我在,哪怕天塌了,也伤不了你分毫。”
“咳咳。”姚翠花自觉自己身处之地有些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道:“我去准备一点醒酒汤,等一下估计老头子肯定是被抬着送回来的。”
金嘉意笑而不语的将重心靠在他的身上,嗅着他唇齿间那淡淡的红酒味道,莞尔,“今晚天色依旧不错,不知能否和席总再一次花前月下,畅饮一番?”
席宸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夫人可是觉得昨晚上意犹未尽?”
金嘉意脸上笑容一滞,她觉得这点到为止还是极好的,过度消费则是累人累己。
席宸吻了吻她的唇,“回家吗?”
“嗯。”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公寓,两两站在电梯前,相视一笑。
月光柔柔的落在窗台上,微风徐徐,两道身影交织的落在地毯上。
……
时间弹指即逝,《贺信传》的开机仪式选择b城的最大影视城内举行。
各方记者早已是原地待命,所有人翘首以盼着主要演员的登场。
影迷们早已是摇旗呐喊,声势震天。
毕竟这部电影里大咖太多,几乎每一个演员都是称得上戏骨一词。
想来最后出来的效果也是能让众多影迷觉得电影票没有白买。
洪劲浩浩荡荡的领着一众演员出现在采访区,半数以上的演员都穿着戏服,对应着各自的角色。
这其中醒目的当然就是这万绿丛中分外姹紫嫣红的金嘉意女主角。
金嘉意对着镜头表现的落落大方,没有半分刻意矫作。
记者们的话题也比较直接,不曾顾及对方是不是获得金棕奖的影后,开口就说:“都传闻和霍延对戏时容易被他带入角色,这也就是所谓的影帝效应,嘉意觉得自己能够被霍影帝的演技感染吗?”
很直白的一个问题,几乎没有任何避讳,一开口就是质疑金嘉意有演技吗?
金嘉意看着对她问话的记者,笑侃道:“我现在说的再如何的天花乱坠,也只是信口一说罢了,各位肯定很好奇,不如这样,等影片上映之后,你再来重复问我一次。”
“嘉意这么说是很肯定自己的演技了?”记者再问。
“我想金棕奖既然有本事称为国际上分量极重的四大电影节之一,想来应该不会把最佳女主角的荣耀颁发给一个演技平平的女演员吧,你这样说,不止没有信任我的演技,更加贬低了金棕奖评委。”
“霍影帝,你能说说跟嘉意合作有什么感想吗?”记者们似乎都嗅到了发布会上的异样气氛,急忙一个个调转枪头。
霍延一如既往的谦虚有礼,他道:“嘉意是个很不错的演员,我相信我们这一次的合作会很愉快。”
随着开机仪式的落幕,各大主演的定妆照被先后放了出去。
当众人见着位于两大男性主演正中的女人时,不知应该夸赞摄影师的能力登峰造极,还是应该赞许金嘉意的风华正茂。
古装扮相中的金嘉意,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极美极美,古典气质的美,清纯脱俗的美,淡漠的眼神,双唇微晗,傲然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