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安静的氛围下,两人面对面而坐。
莫易卿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旁边一言未发的女人,他心里踌躇着,自己是不是又哪里做错了,会引得自家亲姐用如此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他。
金嘉意放下汤碗,斜睨一眼对自己好似很有想法的男孩,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她道:“你有话想说?”
莫易卿急忙摇头,将自己呼之欲出的话吞回肚子里,他思忖着这几日金嘉意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忽冷忽热,常听别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死,更多的是磨难呢?
“我等一下就要出院了。”金嘉意打破沉默道。
“我、我能看看孩子吗?”莫易卿扭扭捏捏的开了口,他觉得依照斐滢的性子,只怕会给他一闷锤。
金嘉意却是点点头,“等一下临行前会抱来给你看看。”
幸福来的太快,莫易卿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愣愣发呆的看着她。
金嘉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身为一个大将军,竟然被一介妇人给弄成这般狼狈,你愧对拥你护你的万千勇士。”
莫易卿自知是自己警惕性太差才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低下头,深刻反省着。
金嘉意抬起手,将他垂下的眼眸高高的抬起,正色道:“你是将军,不需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无论何时何地,昂首挺胸。”
莫易卿望着她,出了神。
金嘉意蹙眉,“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莫易卿似是嘀咕着:“我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也这么对我说过。”
金嘉意指尖力度紧了紧,眉头的折痕越发明显,她看着他,一时之间忘记言语。
莫易卿再一次垂眸,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他只想说给自己听那般的说着:“梦境太美,我想着会不会一辈子都活在那里。”
“梦终归是梦,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金嘉意站起身,影子落在床头处,正巧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莫易卿目不转睛的看着洒落在自己床上的那道影子,依然一声未吭。
“咚咚咚。”席宸推门而进,“可以走了吗?”
金嘉意穿上外套,准备将孩子抱出来。
席宸制止她的动作,细心的替她抱出放在莫易卿的床边。
莫易卿扭了扭头,骄傲的眼神里刹那间只剩下暖暖的温柔,他的脸上隐忍不住的露出一抹微笑,勾了勾小丫头那软软的小手,轻咛道:“跟你真像。”
金嘉意不置可否:“的确挺像我。”
小丫头似乎被弄的不乐意了,睁着两只大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笑的很是不怀好意的大哥哥,霎时,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莫易卿顿时慌了神,急忙道:“怎么了?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就摸了摸她的脸,我没有掐她。”
席宸走上前,将她抱起来哄了哄,“性子也挺像你的。”
金嘉意冷冷哼道,“我觉得倒挺像你的,这般小脾气,不乐意了就闹得人尽皆知,跟那些绿林莽汉似的,缺失文雅。”
席宸笑而不语的将熟睡过去的丫头放回小车内,遮上布帘,“走吧。”
金嘉意瞪了一眼床上正欲打算下来的身影。
莫易卿察觉到来自头顶上空的精神压力,停了停动作,诧异的看向用着眼神攻击自己的女人。
金嘉意扣上外套,指着他已经露出了被子的双脚道:“缩回去,好好的躺着,医生说过了,你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上几个月。”
莫易卿悻悻的缩回脚,自从清醒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从这个小小的病房里逃离出去,但每一次他刚刚走出去两步,就被门外的保镖给拖了回来。
没错,就是拖了回来。
战无不胜的斐易将军竟然连几个保镖都打不过了?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金嘉意刚刚走出医院,一道道镁光灯就像是闪电那般将整个医院前厅晃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记者们群起而上,将出现在视线里的目标人物们堵得寸步难行。
一个个想着曝光席氏千金的照片,却只得拍到被保镖们重重围护下的婴儿车。
席宸护着金嘉意缓慢的移动着,周围的保镖们尽可能的制止着所有人的靠近,避免不长眼的人一不小心伤到了领导们。
记者们见缝插针的问着:“嘉意,能让我们看看孩子吗?”
“嘉意,听说你在住院期间发生了意外,现在身体恢复好了吗?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吗?”
“前几天听姜总说你最近半年的工作都会被延缓,这是真的吗?”
金嘉意对着所有镜头只有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任何人的提问。
司机打开车门,在一众记者的围攻之下,宾利车扬长而去。
记者们苦苦守候半天,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可取性的新闻报道,一个个只得失落的离开。
车上,席宸替她抚了抚凌乱的长发,看向她还算红润的脸色,松口气,道:“没有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我有时候都在想我身边是不是有人被记者收买了,为什么每次进出医院,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金嘉意掩嘴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席总应该晓得这世上没有完全不漏风的墙,不用疑心是谁走漏了风声,我们该庆幸,瞧瞧记者那阵势,至少证明我现在还很红。”
席宸揉了揉她的脑袋,“夫人说的没错。”
金嘉意看向司机驶向了出城高速,不明道,“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虽说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但接下来的半个月也要好好的休养,我安排好了别墅,那里清静,适合休养。”
“不用这么刻意安排。”金嘉意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胸腔里铿锵有力的心跳,嘴角抑制不住的高高上扬。
席宸搂着她的肩,温柔道:“出了那样的事,我心有余悸。”
“倒是我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把你吓坏了吧。”
“是啊,把我吓得差点就跑去剁了江梅。”席宸用力的揽紧她的身子。
金嘉意抬了抬头,仰视着他的眉眼处,“我也想过一刀一刀的割了她的血肉,我有把握我能控制好力度,割到她肚脐眼的时候,她都还活着。”
“我倒是不想割她的肉,这种人就配下油锅。”
“……”司机谨小慎微的缩着脖子,尽可能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虽说他已经不只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谈话了,可是每一次听见时,他都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两双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弱小的背影。
金嘉意笑了笑,“但我想我们都没有那个资格去处理江梅。”
“我会让她好好的活着,等着莫易卿出院之后亲自交由他处置。”
“终归是你最懂我。”金嘉意捧住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
席宸合上她的小手,享受着她的温暖,“我突然好想吻你。”
“我批准你的吻。”金嘉意仰头,等待着他像虎狼一样霸占自己。
席宸靠近她,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碰上了。
“咳咳。”突兀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司机一动不动的僵硬着身子,他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咳出来,他没有料到在这紧张时刻自己会一口气没有憋住的咳出来!
司机惊恐的移了移眼珠子,惊觉的发现两双眼齐刷刷的落在他单薄的身子上,怎么办?我要不要跳下车以死谢罪?
金嘉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席宸见自家夫人笑的如此开怀,也不再多言什么,就这么抱着她,目光幽幽的落在车窗外。
车子最终停靠在别墅内的停车场内,司机如获新生般大口大口的吸着香烟,阳光柔和的落在他的肩膀上,他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圈,感叹着活着真好。
佣人们早已布置好卧室,所有人井然有序的退出,不打扰总裁以及夫人的休息。
金嘉意躺在床上,抚了抚自家小家伙嫩嫩的脸蛋,笑道:“她吃饱了吗?”
席宸换上休闲套装,莞尔,“抱来的时候给吃过了。”
金嘉意揉了揉她的小手,“你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要回公司一趟,你好好的休息,等一下岳母会过来陪你。”
金嘉意双手搭在他的颈脖上,就像只八爪鱼那般缠上他的身体,似笑非笑着拨了拨他衣衫下的肌肉,“席总这身材当真是极好的,让人一时忍不住的就会想入非非。”
席宸俯下身,将她压倒在床上,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医生说过这段日子要适时的分房睡。”
“席总这是怕美人在怀,一时之间意乱情迷吗?”
“夫人应该知道自己的魅力。”
金嘉意不忘继续挑衅着,“我还真是不清楚,席总不妨说说。”
席宸轻轻的撩起她的下颔,嘴上的笑意更甚,“一颦一笑,风华绝代。”
“席总这话虽说是实话,但我也是忍不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席宸站起身,暖风轻抚而过,吹拂开衬衫一角,内里风光若隐若现。
金嘉意靠在床边,兴致盎然的仰望着正在引诱自己蠢蠢欲动的男人。
席宸穿上西装外套,俯身轻轻一吻落在她额角处,“等下晚饭的时候我会回来。”
金嘉意轻轻的扯了扯他的领带,让他的脑袋更加靠近自己,当嗅的他的气息时,张嘴便是吻住他的双唇。
席宸随意她的进攻,迎合着小丫头那霸道强势的步步紧逼,直至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的放开彼此。
“哇……”似乎感受到了不和谐的画面,本是熟睡中的小家伙竟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席宸将孩子从床上抱起来,对着笑逐颜开的小女人说着:“我把孩子给保姆们抱去,你好好休息。”
金嘉意靠在床垫上,点了点头。
卧房的门被轻轻的带上,金嘉意翻了翻身,仰面望着天花板,嘴角不由自主的抿唇一笑。
春风拂过街区两边的树叶,树枝轻颤,片片落叶打着旋儿的坠落。
医院前,一辆车安静的驶进停车场。
车内,男人将一张银行卡递给身边的女孩。
女孩欣喜若狂的急忙将银行卡放进自己口袋里,拍着胸脯保证道:“薛伯伯放心,我会好好的劝劝我哥哥放过妈妈的。”
薛沛面色凝重道:“你应该知道你妈妈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弟弟,你是一个好姐姐,你会原谅你妈妈的对吧。”
莫伊琳迫不及待的点头,“我当然知道妈妈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那个自私狭隘的哥哥脾气犟才会导致的局面,现在还害得妈妈被抓起来,他如此不孝不义,如果不是为了妈妈,我真不想再跟他说话。”
薛沛很满意女孩的表现,“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能够铭记,生养之恩大于天。”
莫伊琳推开车门,疾步跑进医院内。
病房中,莫易卿正靠着垫子翻看着杂志,听见门外的走动声,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莫伊琳先是探进半颗脑袋,当看到自家哥哥之后,急忙跻身入屋。
莫易卿见到来人,放下书册,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莫伊琳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她今年十六岁,也算是出落的亭亭玉立,那张脸与江梅有七八分像似,眉梢眼波中好像都带着狡黠的意图,将自己的私欲表现的淋漓尽致。
莫易卿是不怎么和这个妹妹亲近,毕竟她自小就眼高于顶,幻想着迟早有一天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女娃在他眼里,心术不正。
莫伊琳看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莫易卿,哼了哼,“让你当初听妈妈的话去医院做手术,又怎么会被弄成这样?现在手术也做了,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你能怪谁?”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莫易卿加重语气。
莫伊琳高傲的抬起头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最好把妈妈给放回来,不然我就召开发布会,说你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妈妈都伤害。”
“是那个女人让你来的?”莫易卿眯了眯眼,目光越发沉冷。
莫伊琳也并不打算周旋什么,开门见山道:“你究竟放不放妈妈?”
“我为什么要放了她?”莫易卿反问。
莫伊琳憋红了脸,吼道:“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她是生你养你的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人?让你救弟弟怎么了?他那么小,你身为哥哥的难道不应该出手相救?”
“我救不救在于我,而不是你们说了算。”
“忘恩负义的小人。”莫伊琳大骂一声。
莫易卿面不改色的注视着她的双眼,语气冰冷,“你在被那个女人关在囚室的时候,暗无天日的时候,被打被骂的时候,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被她利用?”
莫伊琳涨红了脸,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妈妈,哪怕她真的用我的命去威胁你,我也不会生气,相反,你身为哥哥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为什么不去救你?”莫易卿不怒反笑,“果真不愧是一家人,一样的逻辑有问题,不,脑子有问题!”
“你——”
莫易卿冷冷的指着病房门,“出去吧,我需要休息了。”
莫伊琳依然坐在椅子上,两两针锋相对,“你真的不肯放了妈妈?”
“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场,我若放了她,倒显得我心胸多宽广似的,她无视我这个儿子的命,我为什么又要去关心她这个母亲的生死?我这个人性子就这样,睚眦必报!”
莫伊琳一脚踹开椅子,吼道:“你就不怕我把事情闹大了,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绝情绝义的儿子是怎么伤害自己母亲的?到时候你只会名誉扫地,受尽千夫所指。”
“我想你可能还没有弄清楚整件事谁是受害者,谁是施虐者,你觉得大众会跟你一样蠢吗?”
莫伊琳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又是忍不住的踢倒桌椅,整个屋子被她弄的一片狼藉,她红了红眼眶,吼着:“你没有妈妈的疼爱,为什么要褫夺妈妈疼我的权利?”
“你觉得她会是真心实意的待你吗?别傻了,在你我还有价值的时候,或许她会看你两眼,当你跟我一样没有价值的时候,我的今天就会是你的明天,被抛弃在垃圾场,像垃圾一样被丢掉。”
莫伊琳愣了愣,却是很肯定的摇头否定着,“不,不会的,他们允诺过我,只要我救出妈妈,就会带我去薛家。”
莫易卿自嘲般冷笑一声,“带你去薛家?你觉得你凭什么进薛家?凭你是江梅的女儿?”
莫伊琳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深信不疑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放出妈妈,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当做可怜可怜我这个妹妹,放了她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放了她?”
“我是你妹妹啊,你是爱我的不是吗?你应该对我好不是吗?”
“这就是世人的庸俗之处,一心以为我身为兄长对你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对兄长好,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从进来之后,有问过我的情况吗?”
“……”
“没有,你除了目眦欲裂的威胁我之外,就是哭着求我对你好,笑话,真是挺好笑的笑话。”
莫伊琳揪扯着衣角,小声道:“那我现在问你,你还好吗?伤口还疼不疼?有这么好的医院给你治病,你肯定都好了吧?既然好了,就把妈妈放了吧,她一个人被关在看守所,肯定很害怕的。”
“三句话不离自己的目的,莫伊琳,你和她不愧是母女。”
“哥哥,你就不能为了我放过妈妈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过她?”
“你不说过要疼我吗?”
“童言无忌,你也信?”
莫伊琳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再次脱口大骂,“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很抱歉,我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就在她把我丢在垃圾场的时候,很不巧的被狗叼走了。”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放过妈妈?”莫伊琳着急的拿起地上的水果刀。
莫易卿冷冷哼道,“你这是打算威胁我?”
莫伊琳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就这么用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声嘶力竭道:“你如果不放过妈妈,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是,我就用我的命,你放还是不放?”莫伊琳用了点力,刀子很锋利,就这么贴了帖,皮肤上就传来轻微的刺痛,她突然间有些后悔了,万一他不肯妥协,自己难道还真要割自己一刀?
莫易卿沉默。
莫伊琳突然觉得事情肯定有了转圜的余地,她继续道:“哥哥,我都这么求你了,你就放了妈妈吧。”
“既然我的命在你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你觉得你的命在我的眼里会是价值连城吗?”莫易卿依旧面无表情的瞪着女孩的一举一动,似乎并不关心她会不会真的割破自己的动脉。
莫伊琳沉下脸色,“你真的不管我生死?”
“你的生死在你自己的手中,从来都与我,与任何人无关。”
“好,那我就死给你看。”莫伊琳咬紧牙关,她想着只要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他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直到刀子划破了皮肉,他的脸色依旧毫无变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只跳梁小丑在唱着独角戏。
莫伊琳丢下刀子,委屈的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肯放了妈妈吗?哪怕我以死相逼,你也不肯放过她吗?”
“我如果放了她,我怕余生不安。”
“你就不怕自己遭天谴吗?”
“天谴的定义在自己做了丧尽天良的恶事,我想我这是替天行道。”
“你——”莫伊琳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如果奶奶知道了你做出这种事,怕是会死也不瞑目了。”
莫易卿脸色骤变,“你想做什么?”
莫伊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奶奶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脾气谦和,如果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莫易卿杀了自己的妈妈,以奶奶的性情,你一辈子都甭想回家了。”
莫易卿掀开被子。
莫伊琳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个莫易卿是怎么移动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不仅跑到了自己面前,还打算掐死她。
她剧烈的挣扎着,脸色被憋得阵阵青紫,她嘶哑着声音,“你杀了妈妈,还想杀你的亲妹妹吗?”
“你知道嘴碎的人该怎么死吗?”莫易卿掐着她的脖子,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他继续道:“先会被割了舌头,然后再被缝上嘴,丢进虎狼豺豹之地,活生生的被咬死分尸!”
莫伊琳恐惧的瞪着他,怕他真的会一个狠心把她给杀了。
莫易卿冷冷的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了你,我只是奉劝你一句,有些话说多了,难以愧对自己,更愧对祖宗,你好自为之吧。”
莫伊琳跌倒在地上,轻喘着气,嗓子发哑,她吼道:“你会后悔的。”
“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如此卖力演戏?”莫易卿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话音一落之后面色阵阵惨白的女孩。
莫伊琳心虚的站起身,避开他的视线,道:“我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样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莫伊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仁大义了?就因为薛家的一点好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不能这么对自己的生身母亲。”
“你的虚情假意,我也懒得看了,回你的学校去吧。”
莫伊琳咬了咬牙,知晓自己说不过这个人,只得悻悻作罢,既然她的话不听,那么她就找一个让他听话的人过来。
“小莫子,瞧瞧哥今晚上给你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陈亦城直接推门而进。
莫伊琳听见第三者的声音,急忙回过头,男人笔挺着身姿,英俊的站在房门处,仿佛有道道金光自他的身后迸发而来,那种不言而喻的男性魅力恍若阵阵清风迎面而来,她不知不觉间,看的出了神。
这男人,帅的真是一塌糊涂。
陈亦城注意着小女孩那双灼灼闪烁的目光,得意的噙着一抹笑,“原来屋里有客人啊。”
莫伊琳羞赧的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怎么言语介绍自己。
陈亦城看着满地的狼藉,蹙眉道:“你们是打架了?”
莫伊琳急忙摇头,解释道:“我说错了话,哥哥发脾气了。”
陈亦城眯了眯眼,“你发脾气了?”
莫易卿懒得解释什么,躺回床上。
莫伊琳自顾自的说着:“哥哥肯定是心情不好。”
“哦,你心情不好?”陈亦城再问。
莫伊琳刷着存在感,继续说:“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妈妈被关起来了才会这么生气吧。”
陈亦城目光深邃的落在说的言之凿凿的女孩身上。
被突然注视,莫伊琳面色越发通红,她含着笑,温文尔雅道:“我叫莫伊琳,是他的妹妹,这位先生是我哥哥的朋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陈亦城道。
莫伊琳羞涩的低下头,“如果你想见我,我可以每天都过来。”
“我只是不知道一向脾气温和的莫易卿为何会突然发脾气,莫不成是有人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惹他生气了?”
“这,这可能是因为——”
“你说的没错,可能就是因为他母亲,毕竟有这种母亲,任谁都会恼羞成怒的摔杯子。”
“……”莫伊琳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话。
陈亦城嘴角戏谑的噙着一抹笑,“或者是他看见了什么不想见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亦城冷冷的瞥了一眼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指着大门的方向,“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莫伊琳辩解着。
陈亦城抬起一脚直接踩碎玻璃渣子,漠然道:“我很不喜欢重复再说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莫伊琳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她慌乱的提起包包就往病房门跑去,片刻不留。
陈亦城冷冷哼了哼,“还真当老子没有眼睛吗?这丫头就是你妹妹?果真跟你那个母亲是一丘之貉。”
莫易卿神情疲惫的抚了抚额,“有件事我想拜托城少。”
陈亦城舔着脸的凑上前,“哥倒想听听你有什么事想要拜托我。”
“薛家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我不想他们牵连无辜的人,我奶奶年事已高,不适合再被他们打扰了清静。”
“我知道了,老人家的确是受不了那些刺激,我会派人把她接去安全的地方。”
“谢谢城少。”
陈亦城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笑意盎然,“咱们的关系,谈谢谢多见外啊。”
莫易卿扯开他的手,“应该见外一些。”
陈亦城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再一次的受到了侮辱,可是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这口气就这么憋着,都快抑郁了。
莫易卿瞪了一眼他略有所图的眼珠子,指了指房门处,“城少没事请回吧,我需要休息了。”
“你睡你的,我坐我的,我又不会偷偷跑上床和你一起睡,你担心什么?”陈亦城搬了张椅子,就这么翘着腿在茶几上,看着书,品着茶,一派怡然自得。
莫易卿想着有求于人,还是免得把关系搞僵,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躺回床上,背对着他。
陈亦城轻咳一声,“我见金嘉意对你挺好的,不像是普通人的那种好。”
“城少想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跟我多费口舌绕圈子。”
陈亦城放下杂志,慎重道:“你昏迷的时候总是叫姐姐,姐姐的,她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也拜过天地结拜了?”
“拜天地不是结拜,是结婚。”莫易卿道。
陈亦城没有跟他拗什么词,继续问:“那她怎么就成了你姐了?”
“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你而言没好处。”莫易卿赤果果的威胁着。
陈亦城失落的坐回椅子上,单手撑在下巴上,自言自语着:“也对,免得被更多的人知道你是如何声泪俱下的喊着姐姐的,我还是不说话了,不过你那模样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回娘家找妈妈安慰一样,让我想忘都忘不了啊。”
“出去!”毋庸置疑的声音从病床上响起。
陈亦城噤声,勾唇一笑。
莫易卿躺回床上,闭了闭眼,他思忖着要不要杀人灭口,免得落人口实。
……
夜幕降临,月光如丝如绸的落在地毯上。
紧闭的房门被人动作轻盈的推开。
屋内的暖风霎时迎面而来,席宸望了望窗前的美人榻上正浅眠中的女人。
他放低着脚步声,尽可能的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走上前。
金嘉意单手撑在脸侧,肚子上小丫头睡得很可爱,她会本能的抱一抱小家伙,确信她没有任何动作之后继续闭眼小憩着。
席宸半蹲在她面前,温柔的拂过她的发丝,“饿了没有?”
金嘉意睁了睁眼,朦胧的视线里他的影子渐渐清晰,她点了点头,“有点饿了。”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晚餐,就在房里吃,还是和我一起去客厅里?”
金嘉意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胳膊,将她抱回小床上,道:“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了。”
“岳母说过,月子期间不适合出去吹风,再待几天,等过了这段日子,身体恢复好了,我带你去海边玩玩。”
“嗯。”
席宸将外套搭在她的身上,“今晚上我让他们做了你爱吃的中餐,岳母走的时候特意给你炖了鸡汤,虽说这两天喝的有些腻了,但好歹也喝半碗。”
金嘉意瞧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佳肴,莞尔道:“就我们两个人,不需要这么多菜。”
“我想着和夫人好好的庆祝庆祝。”席宸打了一瓶红酒,倒上一杯。
金嘉意拿起水杯,两个杯子轻轻触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餐厅里。
席宸呡上一口红酒,酒水的甘甜回味在唇齿间,他笑着:“这一段日子浑浑噩噩,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这些事变化太快,仿佛昨天我还是挺着肚子出席所有宴席,今天孩子就趴在我身上安静熟睡,有时候我都觉得恍若南柯一梦,好像随时梦都会醒,醒来之后,物是人非。”
席宸握上她的手,“说什么糊涂话。”
金嘉意双手摩挲着他的面部轮廓,很认真,就像是想要记上这张脸那般,她说着:“越是唾手可得的幸福,我越怕到最后烟消云散,我害怕曾经那样的困境,就像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里,没有门,没有窗,我就拿着一把破败的钥匙,敲着那厚厚的墙,找不到回家的路,进不了回家的门。”
“傻丫头。”席宸将她揽入怀中,“就算没有门窗又如何,我依旧能穿透那些铜墙铁壁来带你回家。”
金嘉意窝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给自己带来的温暖,如同暖阳瞬间融化了她这层冰霜。
“好了,吃饭。”席宸剥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的碗碟里,“尝尝味道如何?”
金嘉意夹起鱼肉放入嘴中,味道有些淡,但却是没有鱼腥,她点头,“还算不错。”
“这厨子是我从京御坊请来的,想着你挺喜欢吃那里的东西。”
“你这样挖了金骁的金牌大厨,他不会跳墙吗?”
“最近他正忙着和赵安然的婚礼,早已是忘了正业。”席宸继续夹着菜。
金嘉意舔了舔唇,喝口汤,笑道:“他这么快就能看见了,赵安然没有怀疑什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以赵安然的聪明,这点小伎俩如何看不穿,只是有些时候难得糊涂罢了。”
金嘉意点头,“席总说的倒也是,说不定他们还乐在其中。”
“宝宝的满月酒我打算在金逸酒店举行。”席宸放下筷子,建议着。
金嘉意想了想这个酒店,眉头一蹙,“那不是金家的酒店吗?”
“是的,在s市临近港城,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六星级酒店之一。”
“你就不怕我爸知道后,把酒店给砸了?”
“有些事可能是误会,解开了心结,大家就能心平气和好好相处了,我能看出岳父和金财之间其实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彼此都没有台阶。”
金嘉意摆了摆手,替他作罢这个唐突的想法,道:“我可不想宝宝的满月酒最后变成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厮打场面。”
“我相信岳父能够稳住自己的性子,毕竟他可是很疼爱咱们的小公主的。”
金嘉意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你其实还没有完完全全的认识我家金主,等你认识了,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席宸倒是不以为意,“夫人多虑了,我相信他们都会以大局为重。”
金嘉意深思熟虑一番,忍俊不禁道:“行啊,既然席总这么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也就不过多劝说什么,只是如果到时候真的变成了两方人马殴打场面,我可不会负责善后。”
“我会安排好安保人员,届时不会误伤了任何一人。”席宸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金嘉意搅动着勺子,欲言又止,心里隐隐的觉得自己可能太草率了。
她的确太草率了。
满月酒当天,全国媒体都相当瞩目,各大新闻版面皆是不约而同的映上了被刻意打上了马赛克的照片。
小女孩穿着公主裙由着席宸抱着走出轿车,在记者们穷追不舍的跟拍下,好不容易才拍到一两张背影照,结果却被告知不能曝光。
有媒体不甘心,想着偷偷报道,各方主管噤若寒蝉,怕被席氏知道后撤下新闻经营权利,后来得到消息,席氏方面来电说请不要曝光孩子的正面照便可,也没有过多的责备他们有没有擅自做主。
一人做了出头鸟,自然而然后面的也就无所顾忌,几乎所有公众媒体平台,皆是被刷屏。
各大豪车云集,金逸酒店停车场瞬间变成小型车展,无数名门望族收到请帖之后,齐聚一堂。
酒店顶楼,香槟美酒,酒香四溢。
“恭喜席总喜获千金。”众人寒暄着。
“让我老头子也来抱抱这个小妮子。”陈燃兴致高昂的抱起小丫头,瞧着这丫头的眉眼,喜不自胜道:“跟你这个当父亲的挺像的。”
“我倒是觉得她挺像嘉意的。”席宸笑道。
“我小时候比她漂亮多了。”金嘉意莞尔。
陈燃见着好像有些哭意的小孩,急忙道:“她怎么了?”
“可能是饿了。”姚翠花站在一旁,接过孩子,“我先带她去喝奶。”
金主圆滚滚的光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姚翠花身后,不停的重复着:“让我抱抱,让我抱抱啊,你别抱走了,让我抱抱啊。”
席宸拿起一杯红酒,与着前来恭贺的众人碰了碰杯。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席总这般,怕是比拿下几百亿的生意还高兴啊。”一人恭维道。
“当然了,席总这样的人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不过短短一年,不仅娇妻在怀,还是喜获千金,当真不愧是人中龙凤,结婚生子,一蹴而就。”另一人道。
“不知道席总有没有考虑好跟我们徐氏的下一步合作事宜?”有人趁势开了口,打算趁着这样的氛围拿下和席氏的合作协议。
席宸呡上一口酒,回复道:“今天不适合谈公事,大家尽情的玩。”
言罢,席宸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另一处走去。
三人不约而同的叹口气,果然想要趁机让席宸松口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
“我们好久不见。”
突兀的男低声从金嘉意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回过头。
男人立于灯光之下,绚烂的灯光自他的头顶洒落,男人谦虚有礼的笑着,就像是宁静午后的阳光,看似灼热,却是很温暖。
记忆像沸腾的水那般在她的脑海里翻滚起来,金嘉意看着这样一张脸,好像记起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回忆。
在国外修习的三年时光弹指即逝,总有一个人喜欢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他不会跑上前打扰她,就这么隔着几米的距离,仿佛她触手可及,又好似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靠近,两人就这么走过了一千个岁月。
“没想到我回来迟了,本想着向全世界宣布你会成为我的女人,却不料被人捷足先登,你竟然嫁做人妇,孩子都生了。”男人没有靠近,两人依旧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
金嘉意回过神,嘴里不自然的吐出三个字,“夏今唯?”
男人温婉从容,淡然一笑,“是我,我回来了。”
金嘉意就这么看了他一眼,继续捯饬着自己身前的糕点,语气不疾不徐,冷冷冰冰道:“你回来就回来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我还想着娶你回家做我老婆?”
“啪。”金嘉意重重的放下碗碟,“滚!”
夏今唯本打算继续说什么,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正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警觉的回过头,两两视线碰撞,有一种硝烟在其中弥漫散开。
席宸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前,适时的挡在自家老婆面前,喧宾夺主那般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冷冷道:“这位先生似乎有话想对我夫人说?”
夏今唯拿起一杯酒,轻轻的晃了晃里面的液体,笑道:“席总放心,我只是来恭喜席总喜获千金的。”
席宸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漠然道:“查一查这位先生的身份,这里是私人聚会,没有请柬的人请离开。”
夏今唯呡上一口酒水,不置可否道:“我还真是没被席氏邀请。”
“……”金嘉意噤声,果然和以前一样脸皮厚到风一吹都能刮下三两灰。
工作人员站于一侧,恭敬道:“请这位先生离开。”
夏今唯放下酒杯,叹口气,“本想着趁着机会和席总好好洽淡洽淡合作,既然席总不愿意与我们山丞集团合作,也罢,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咱们后会有期。”
席宸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如炬,他是山丞集团的人?
周围的宾客或多或少被吸引过来了目光,听闻到夏今唯离开时说出的名字,皆是一怵。
有人窃窃私语着:“这山丞集团刚刚将重心放回国内,听说可谓是来势汹汹,前段日子还拿下了r国一项大项目,而一同参与竞标的还有席氏,席氏可是落选了。”
另一人道:“看刚刚那人的态度,似乎来者不善,有意的想要跟席氏争个长短。”
“这话可不好说,毕竟山丞集团是国外注册的大企业,财力资金什么的都不清楚,就怕伤敌一万,自损八千,鹬蚌相争,倒是便宜了别人。”
金嘉意注意到男人看过来的视线,笑了笑,“席总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席宸拿出手绢抹去她嘴角的蛋糕奶渍,蹙眉道:“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
“席总也常说,本丞相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怎会没有一两个脑残粉追着求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