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 没人敢不给秦瑛面子。
她可是圈里有演技、有地位的老戏骨, 平常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和她合作过的人基本没有见她发过脾气。
明昭也是, 之前看《演员创造班》的时候,就算台上演员的演技再烂, 她都能给夸出一朵花来,秦瑛出了名的好性子不止是说说而已。
秦瑛这一开口, 剧组里其他人全都噤声看着她。
威严的太后慢慢从座上站起来,挥动着双袖, 对袁芷月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仗着明昭没人, 就欺负她是吧?好好的戏不能好好拍,非要找茬?我不明白你这个小演员心里是怎么想的。”
非要耍大牌的话, 全场没有一个人能比秦瑛的腕大。
这大半夜的,大家本来就犯困,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提提神,也给某些人涨涨记性。
秦瑛走到袁芷月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请问导演, 这段戏, 咱们ng了多少次?”
导演看了眼打板的场工,场工立刻回了一句:“十三次。”
把地上的果盘捡起来塞到明昭怀里, 她的眼神里的不满丝毫不减:“那就打十三次, 咱们再继续往下拍。”
明昭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不过是被打了十几下而已, 忍忍就过去了,再说了,她刚才的注意力也都不在这。
端着果盘一次次地走进大殿,她有很多次机会去观察其他演员的表演。
赵楠跟她说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的演技,每个人身上都有特殊的闪光点,所以她都会记下来她们的表情变化和动作反应。
被袁芷月砸的那十三下,权当做交学费了。
可是连秦瑛这样的前辈都替自己抱不平,明昭只好硬着头皮在她身上打了几下。
“啪啪啪!”
比起刚才被砸的那几下,明昭下手已经很轻了。
说是打,其实就是在她身上碰了那么几下。
毕竟人家可是有靠山撑腰的,真敢打回去,不知道还要惹多少事。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弄花了脸上的妆,又不敢用袖子去揩,只好发出小声地呜咽。
不过是被明昭打回来而已,袁芷月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只可惜,这一屋子都是女演员,她那点装委屈的手段大家都只是看看。
安慰?不可能的好吗?
有秦瑛的教训在前,谁还敢不好好拍戏?
原本还困怠的演员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第十四遍,轻轻松松一条过,有了刚才被打过后的情绪,太后训斥宫妃的那股子委屈劲儿,袁芷月可谓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更衣室里,给明昭换衣服的时候,左边手臂上那块青紫看得触目惊心。
赵楠也不顾她有多疼,粗鲁地翻看两下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是傻子吗?秦老师让你打,你就用力打回去啊,别人欺负你,你心里很爽吗?”
明昭傻笑着把手伸进袖子里,没有回她。
真是被她憋了一肚子气,之前嚣张的娇气包变成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赵楠:“刘先生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给姜舒打电话都行。”
明昭摇摇头,说:“都是小事而已,没必要麻烦他们,刘先生给我这次演戏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姜姐也有别的工作要忙,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想起自己当初隔三差五就给姜舒打电话,她应该都已经厌烦了,既然选择要重新开始,就要变得自强,不要什么事都麻烦别人。
挽起赵楠的手臂,嘴角勾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把晚上发生的不愉快全部抛诸脑后。
明昭:“我都不气,你也别生气了,走啊?我请你吃夜宵。”
赵楠:“这可是你说的,看我不吃穷你!”
看到她们快步离开的背影,披着外套的女人气得浑身难受。
不过是打自己两下而已,就这么乐得合不拢嘴了?
拿出手机,女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已经是深夜,电话那头却很快有了声音。
“怎么了?”
“我被人欺负了,你,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
天气越来越凉,连续下了两场雨,温度一下子就从二十多度降到了十度出头。
前两天,要不是明昭给自己打电话听出她有鼻音,姜舒还不知道她生病的事要瞒自己多久。
这次跟组,她没有带太多的衣服,只有两件薄外套,生活起居的用品全都自备,连助理都没有带上。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趁着刘鸿派人去剧组探班,姜舒正好也跟着一道去,顺便给她带了不少厚衣服和暖宝宝。
“有什么事不会给我打电话吗?”忿忿地替她把暖宝宝贴在身上,姜舒没好气地训斥道,
“真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啊。”
明昭下一场戏要在室外拍,穿着一袭素衣匍匐在大殿外请求皇上的原谅。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室外的温度只有八度。
难得的独角戏,早两天她就开始做功课,要表现出柔弱一面,又要表现出反派内心的挣扎,台词不多,所以必须要用面部微表情和动作来表现出情绪。
自顾自地看着秦瑛教授的经验笔记,明昭一遍遍地温习那几句台词。
明昭:“对不起嘛,我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姜舒白了她一眼,语气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等你住院,才是真正给我添麻烦。”
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推了下她的额头,继续说:“拍完这场戏就给我回去休息,否则看我不收拾你。”
明昭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嘟起的嘴满是不情愿。
今天接下来几场戏宋帛风都有参与。
她的演技明昭是最羡慕的,好不容易有可以在旁边观摩的机会,怎么愿意回去休息。
“姜姐~亲姐~妈~求你了,我保证没事,就是感冒而已。”
只要能留下来学习,这个女儿,她当定了!
姜舒不理她,带着刘鸿的助理往剧组安排的休息帐篷里走。坐在椅子上,气冲冲地翘起二郎腿,遇到这么个不听话的闺女,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刚才她们俩之间那番争执不少人都看到了,只是没在跟前,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姜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袁芷月一早就在旁边等着看好戏,喝着保温杯里的咖啡,不用加糖,就是满嘴的甜。
和明昭要好的赵楠也走到姜舒身边,似乎是在劝她,但姜舒毫不退让,索性背过身不听她的解释。
谁不知道姜舒是刘鸿的亲侄女?姜舒的态度,就约等于刘鸿的态度。
看样子之前助理说的传言没有错,明昭已经得罪了刘鸿他们,估计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张总说,明昭和樊子晴现在是聚星要力捧的两个人,还是不要跟她们计较比较好。”
从国外飞回到国内,西装男给袁芷月带了不少零食和护肤品,老板的心意和意思,一定要第一时间传达给她。
“樊子晴我信,明昭?”袁芷月扭上了保温杯的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能把经纪人惹毛,你觉得她还会是要捧的人?”
那天晚上被秦瑛出口教训,袁芷月已经忍了好几天。
眼看着有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软柿子不能捏,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又想起之前网上那些批评自己不如明昭的话……
不行,这口气必须要出!
从带来的箱子里他挑了好几样零食,搔首弄姿地走到姜舒跟前,袁芷月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姜舒跟她不熟,但还是礼貌地勾了下嘴角:“你有事吗?”
袁芷月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空椅子上:“我是生姜党啊!也超级喜欢盛博淞的歌,真的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姜姐姜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姜姐?
第一次见面,这称呼未免有点太亲近了点。
身为演员,袁芷月当然有演技傍身,就算不是生姜党,也要投其所好地去迎合她,才能得到她的信任。
姜舒不习惯别人太热情,尤其是这种第一次见面,话还没说两句就叫姐姐的人。
总觉得有那么点……虚伪。
随手给她签了个名,又拍了一张合照,姜舒话都没多说两句,只想她能够快点离开,让自己安静一下。
拆开一包零食,袁芷月主动递到姜舒面前:“姜姐,刚才我看到你和明昭在吵架,她是惹你生气了吗?”
姜舒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这袁芷月到底是演员,还是狗仔啊?
见姜舒不说话,袁芷月就当做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其实她在剧组里也经常惹事,”拿出一小块塞到嘴里,袁芷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们都知道您和刘先生对她很好的,什么样的好资源都给她,她也太不懂事了,这样还惹你们生气。”
嗬,怪不得连面都没见过就上来叫姐,敢情是来挑拨离间的啊。
这种手段未免也太老套了,多久都没有见识过了,没想到像她们这种小演员还玩得这么开心。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姜舒把手伸进了包装袋里也捏了一小块出来,“那她平常在剧组都惹了点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姜舒早就猜到明昭进组肯定会碰钉子,问她,她还什么都不说,粉饰太平。
现在行了,钉子自己找上门来,也不用她费心去找了。
想来,她一定是看到刚才自己训斥明昭了,才会费尽心思地来添油加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总是惹一些小麻烦,影响大家的拍摄过程。”
“还有上一次,本来已经拍好了,导演也认可,她偏说自己发挥不好要大家重新来一条。”
“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打扰大家,我也是实在被影响得没办法了,才跟你吐苦水。”
“姜姐,你也别糟心,气到自己就不好了。”
糟心,肯定会糟心啊!
这么个小东西想要挑拨离间,怎么可能不糟心?
沉默地摆弄着手机,姜舒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个多事的人。
把她踢出组是不太可能的,就算是刘鸿来了也没有权力,但是,要把她留下来,指不定以后要怎么刁难明昭……
唉,烦啊。
“cut!”
明昭这一场戏演得不错,一遍过。
一溜小跑地朝姜舒跑来,幸好身上贴了好几个暖宝宝,才不至于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扭开了手里的保温杯,里面的咖啡还腾着热气。
见明昭靠近,袁芷月难得变得有眼色,主动从座椅上站起来。
“哗!”
手里的保温杯正好撞到明昭身上,小半杯的咖啡都洒在了她白色的衣服上。
天气本来就冷,温热的咖啡很快就变得冰凉刺骨。
张大了嘴,明昭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袁芷月,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去给你拿点纸擦擦吧?”
说是在道歉,但看她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明昭用袖子抿了一下了脸色的咖啡,说:“不用,我自己来。”
粗鲁地从她手里把保温杯夺过来,一股脑把剩下的大半杯全都泼在她身上。
从头到脚,一滴不剩。
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吗?
明昭只是想好好拍戏,所以对她是能忍就忍,但现在她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
再怎么说之前也是个刺头,这辈子不可能当没出息的受气包。
欺负自己是吧?那就等着被欺负回去吧!
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姜舒,明昭只是浅浅地勾着嘴角,似乎在跟她说:你看,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呀,抱歉哦,我也不是故意的。”明昭学着她的语气嘲讽道,“怎么办呢?要我帮你擦擦吗?”
袁芷月恼羞成怒,骂人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你疯了?姜姐在这,你都敢这样撒泼?”
姜舒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淡淡然道:“我允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