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之一愣,看了一眼弟弟短短的腿迅速跑了起来,要进房里。
“大弟。”顾引之拦着他,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大弟?他才是哥哥好不好,赵含之敲顾引之的头,“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顾引之冲着她一笑,咧着小嘴和赵含之平时一模一样,“大弟我饿。”
他说着,将赵含之一推就进了房里,瑞珠打水过来,顾引之就凑上来笑着道:“姑姑,我饿!”
“大公子,先把脸洗了,我们就去用早膳好不好啊。”瑞珠拿帕子给顾引之擦脸,“刚刚的屁股疼不疼啊,你娘其实是疼你才会特别生气的。”
顾引之点着头,一副明白错了听懂了的样子,“我知道了。”
“大公子真乖,一会儿姑姑给你做好吃的,买你最爱吃的板鸭好不好啊。”瑞珠哄着,她以为顾引之是赵含之,“好好补补。”
顾引之就回头看了一眼赵含之,笑着点头。
“我是,我是。”赵含之凑上来焦急的道:“我是,我是!”
瑞珠就有些纳闷了,以为顾引之平日话不多也鲜少这么激动的说话,她蹙眉道:“二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是大公子。”赵含之急的不得了,“你弄错了。”
他们并不知道彼此间在耳朵上是有胎记区分的,而且年纪也小,根本解释不清楚。
“啊?”瑞珠也被弄糊涂了,看着顾引之,“你是二公子?”
顾引之就不再说话了,过去坐在小凳子上板板正正的看着赵含之,瑞珠看着更加糊涂了,忙拉着赵含之过来看耳朵。
果然耳朵上是有胎记的。
那就是她刚才认错人了?那顾引之……故意逗她的?
“我说了吧。”赵含之一副你太笨了的样子,“姑姑你认错人了。”
瑞珠笑了起来,道:“是,姑姑太笨了。”实在是太像了,根本分不清啊……
“奴婢去拿早膳来,两位公子等一下哦。”瑞珠又回头看了一眼顾引之,这才念念叨叨的出了门。
“你敢冒充我。”赵含之一回头,猛的就冲了过去,一副要和顾引之决一死战的样子,兄弟两人顿时就抱团在地上打了起来,一会儿你上一会儿他上,也不打别的地方,就用小手啪啪的打脸和脑袋。
打着打着就一起哭了起来。
“是你先装我的。”顾引之哭着推开赵含之坐地上,“就不许我装你了。”
赵含之哼了一声,又踢弟弟一脚,“我是哥哥,你敢打我。”
“我是弟弟,你敢打我。”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一句,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吵的不可开交。
两个乳娘进来拉,丫头婆子一起涌了进来,你一句,“大公子消消气。”她一句,“兄弟两个有误会好好说。”
两个小不点就一起哼了一声。
“又怎么了。”顾若离一早上被赵含之弄的头疼,晖哥儿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一直闹腾,现在两个大的又一起哭的惊天动地的,她抱着晖哥儿进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把眼泪鼻涕擦了,一个一个和娘说。”
赵含之就用袖子一抹鼻涕,第一个跑来告状,“娘,大弟骗人。”然后就半句话一个字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顾若离听的不算很明白,就去看顾引之,“你来讲,为什么和哥哥打架。”
“他假装我,我也假装他。”顾引之垂着头一脸的委屈,“他打我,我也打他。”
顾若离被气着了,就道:“不错啊,这么有脾性。”
“娘。”顾引之轻轻抽泣着,“娘,我错了。”
赵含之就指着弟弟看着顾若离,“打屁股,十个屁股!”他的屁股现在还疼呢。
“真打?”顾若离就看着赵含之道:“你们两个打架,你还手没有?”
赵含之心虚的躲了躲,猜到了娘后面要说的话了,摇头又点头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嗯。”
“那就一起打屁股。”顾若离道:“你们自己选,是面壁还是打板子。”她实际是舍不得了,所以给了面壁的选择。
赵含之一句话都不说,跑过去站墙边,乖巧的不得了。
顾若离不再管他,看着顾引之。
顾引之就脱了裤子趴在凳子上,一边抽噎着一边等着顾若离来打他。
这孩子就是倔,估摸着是看赵含之前年被打屁股了,他要以示公平所以也甘愿被打,她起身拿了戒尺过来将晖哥儿交给瑞珠,上去就轻抽了一下屁股。
顾引之咬着牙,小脸憋的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的落。
赵含之回头看着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脸后怕的样子的。
“娇娇,娇娇啊。”荣王一阵风的跑进来,“这打的很疼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朝阳从后面拉住衣服,他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就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朗哥儿那么小,怎么能打呢。”
“闭嘴。”方朝阳眯着眼睛,道:“你能活多久,他娘不心疼,就你知道心疼。”
荣王嘴角抽了抽。
“你哪里来的滚哪里去,以前怎么没瞧见你心疼自己儿子的,现在来这里装腔作势的。”方朝阳拦着他站院子门口,“听不懂人话。”
荣王也是一脸委屈,撇着她看着,道:“你这么太扫兴了,我以前也不是不管,这不是……”是没心思管,而且,教养孩子一向都是女人的事嘛。
再说了,他现在知道错了,这不是在弥补吗。
“行了,行了。”方朝阳瞧不惯他,“你还委屈了。”话落,就拂袖进了房里,顾引之的屁股打完了,自己提着裤子站在顾若离面前。
就听到顾若离问道:“你是觉得哥哥这么做,所以你要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
顾引之点头,“教训了,以后就不敢了。”
顾若离真觉得,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难缠……赵含之是心眼多,时不时就耍小聪明,但是认错也快,见好就收了。
顾引之呢,就是头小倔驴子,没事的时候又安静又好说话,可要是脾气上来了,比赵含之难缠多了。
两个人还一口一句道理的,她觉得只要再大个三五年,她就说不过他们了。
想哭的是她啊!顾若离道:“哥哥已经被我打过了,你凭的什么又来打他呢。”
“让他记住。”顾引之垂着头攥着拳头,一脸的倔强,“我不好欺负。”
顾若离点了点头,“现在目的达到了?”
顾引之点头。
“祥哥儿过来。”顾若离喊赵含之过来,拉着两个小家伙站自己面前,先问老大,“你觉得自己做的对不对?弟弟做的对不对?”
赵含之摇头,“我先错,弟弟后错!”
顾若离又问道:“那弟弟打你了,你想不想打回去?”
“想!”赵含之脱口就回了,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立刻要改口,顾若离不给他机会就看着顾引之道:“哥哥还想打你。等他打回去,你是不是还要再打哥哥呢?”
顾引之一愣抬头看着自己的娘,蹙着眉头。
“这样你打我,我再打你。要打到什么时候呢。”顾若离看着两个人,“长着嘴巴做什么,不用脑子想不用嘴巴说理,三句话说不清就动手了,那和路边的小狗狗有区别吗。”
顾引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反正娘的意思就是他应该和哥哥说道理,而不是直接用同样的办法报复,他想了想回头看着赵含之,赵含之也看着他,忽然冲着他,“汪汪!”
顾引之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鼻涕被吹了个泡泡,顶在鼻尖上,赵含之拿手啪的一下给戳破了。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汪汪。”的叫了起来,笑着抱在一起闹成了一团。
顾若离松了口气,也被惹笑了。
“行了,行了。”顾若离将两个人拉开,“知道错在哪里没有。”
赵含之冲着顾若离汪汪了两下,然后笑着点头,“娘,我以后只吵架,不打架。”
顾若离瞪眼。
顾引之附和,“是!”
原来,她说了一堆话后,他们就听懂了这两句哦,不过也行了,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她不能要求太高。
“嗯。去梳洗吃早饭,朗哥儿不还要跟娘一起去学堂吗,快一点,要迟到了。”
顾引之就被乳娘牵着去梳洗,赵含之就黏着顾若离,“娘洗。”
顾若离没忍住,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一副没羞没臊的赖皮样子就笑了起来,捏着他的鼻子道:“你长大了,要自己洗。”
赵含之也无所谓,只要娘笑了,那么她会不会给他洗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咕噜噜的爬起来去洗脸。
方朝阳站在院子里微微笑着,将晖哥儿接过来抱着慢悠悠的走着,低声道:“你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呢。”
“也不会是个好惹的。”荣王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犄角里钻出来,突然站在她面前,说完话就抬手制止方朝阳,“好好说话,我没得罪了。”
方朝阳懒得理他,抱着晖哥儿径直出了院子。
荣王就跟在她后面,喊道:“朝阳,要不咱们带着三个小的去爬山吧,香山的枫叶正红呢。”
“和你?”方朝阳扯了扯嘴角,“红叶再美,有你也煞风景。”
荣王被她堵的没了话,拂袖哼了一声愤愤不平的走了。
方朝阳却动心了,她好多年没有去香山了……自从顾若离生了孩子后,她明显感觉自己老了,这种老不是容颜的衰老,而是心里面忽然平静下来,以前年轻的时候她不能理解太皇太后说的女人一生只求一个安稳,觉得那么安稳了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死了才叫安稳呢。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点改观了,也感觉到安稳和儿孙所带来的幸福感。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如果真要这样,她真不如真的死了。
更不想有一天看到自己和寻常老妇人一样,老态龙钟的坐在罗汉床上,满脸的皱纹,丑态毕露……这不是她方朝阳,她活着不是有一天让所有人看到她丑态的。
她不老,正当年。
“娘。”顾若离从后面走过来,接着晖哥儿看着她,“您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朝阳喜欢顾若离和她说话时的态度,她经常不用敬语,说着说着就如同平辈之间一样开始和她斗嘴,还会打趣……以前她是不喜欢的,现在反而觉得很轻松,让她觉得他们不是母女,而像是朋友。
“打算去香山走走。”方朝阳抚了抚鬓角,道:“一会儿我送你去书院后,就去香山。晚上要是回不来我就住客栈了。”
顾若离哦了一声,道:“那你多带几个婆子护着啊,那一路不好走。”
看,她的女儿就是这样开通,虽说她也没有办法管她这个娘,可这态度就是让她觉得舒坦,方朝阳颔首,道:“嗯,我回去换件衣服。”
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赵含之留在家里跟着吴孝之钓鱼,顾若离就和方朝阳带着顾引之和晖哥儿一起去了书院,方朝阳将晖哥儿哄着睡着交给乳娘后,就优哉游哉的出来了。
她今天心情很好,一身银红色广袖宫装逶迤拖在地上,梳着牡丹髻,发髻上别了一直红宝石的海棠璎珞,戴着长长的红米粒似的耳坠,那坠子在一截如雪似的脖颈边撩着晃悠着,越发让看着的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方朝阳扫了一眼四面八方没方向主人的眼神,冷笑了一下不屑的上了马车,依在垫子上道:“走吧。”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她寻了游记出来看着,算起来她也好些年没认真看书了,更不说这样骗小孩子的游记了。
今儿看着还不错,虽说情节写的乱七八糟,但风景描写的还算不错。
她漫不经心的翻着,等一本看完了他们的车就到了,李妈妈扶着她下车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走……满山的红叶,清风中都带着香甜的气息,李妈妈笑着道:“郡主您今儿出来走动是明智的,这天气这么好,来这里看风景可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嗯。”方朝阳颔首,送了李妈妈的手,“你带着婆子们也四处走走吧,我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会儿。”
李妈妈晓得她这是想要一个人待会儿,以前她也常这样,所以就应了带着婆子们远远的退在一边看着她这边。
方朝阳随手摘了一朵叶子,漫步走亭子里坐下来靠着柱子,闭着眼睛听风声,鸟声,还有远处忽远忽近的说话声,这要是在庆阳或者草原上,这样的情景就该有人唱歌了吧。
高高低低的小调悠扬好听。
她今天的心情真是太好了,她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瑶琴声,悠扬婉转,她眉梢一扬听出这曲子出自哪里,便不自觉的哼着小调。
忽然,瑶琴的声音慢慢近了,好像越来越近似的,她微讶,难道还有人边走边弹不成。
心里想着,她慢悠悠睁开眼睛,随即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下。
就看到远处一辆慢吞吞爬着坡子的老牛拉着一个板车,车夫走在前头使劲儿的拉着,在这风景如画的香山,这一人一牛显得格格不入,坏了风景,而这些都还算不得什么。
只看牛拉着的板车上,有一位面若冠玉的少年正盘腿坐着,腿上架着瑶琴,他正认真的拨弹着。
这画面,很不和谐。
方朝阳顿时嫌弃的皱了眉头正要站起来,就发现弹琴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朝她一笑,她顿时沉了脸。
是魏易!
不会这么巧在这里碰见,而是这小子跟着她来的。
看清是谁她索性就坐了下来,琴声停了魏易抬头看着她咧嘴一笑,从怀里拿了五两银子给车夫,拱着手道:“有劳,有劳。”他想找马拉的板车,可这附近只有牛没有马。
实在是有损他翩翩公子的形象了。
魏易理了理衣服腾挪着从板车上下来,那姿势看在方朝阳眼里就跟一只蛆似的。
车夫吆喝着拉着老牛走了,魏易抱着琴含着笑风度翩翩的来了,站在亭子下面一拱手,“好巧啊,郡主。”
方朝阳拿眼角睨着他。
“今天天气好,我就和先生请了一天假,想要这里陶冶身心。”魏易指了指方朝阳身边不远处的地方,“在下可以坐吗。”
方朝阳扬眉忍着,依旧没有说话。
魏易坐下来一回头就看到方朝阳的正脸,微挑的长眉,如碧潭一般的眼睛,清冷孤傲……高挺个的鼻子,红润的唇瓣,还有雪似的肌肤,魏易艰难的移开了目光,假装咳嗽着吞了吞口水。
太美了,他手痒的厉害,恨不得立刻架着画布泼墨一副,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画。
她来看风景,却不知道她自己就是这香山最美的风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呢。
魏易扶着胸口小心翼翼的侧过一点头,用余光偷偷去看,忽然眼前影子压了下来,他本能往后一躲,一阵香风擦着他的鼻尖挥舞过去,他惊出一身汗来,还不等他喘息,那香风拐了弯啪的一声打在他的眼睛上。
“嗷!”魏易顿时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阵阵的火花四射,但耳朵却听的很清,方朝阳道:“想死是不是。”
魏易捂着左眼,用右眼委屈的看着方朝阳,摇头,“不想。”
“不想你就跟着我?”方朝阳忍他很久了,“昨天和你说的话你当耳边风了,看来你长耳朵脑子都没有用了是吧。”她话落,喊了李妈妈指着魏易,“把他给我扣了,我即可就去宜春侯府,我要叫颜夫人亲自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
魏易真被吓着了,摆着手道:“我……我给你磕头,你别找我姑母,她身体不好会被吓死的。”
“你,你什么。我是长辈,你娘教你和长辈说话用什么了吗。”方朝阳还想打他,可打人手也疼的。
魏易点着头憋着嘴,“我知道了,您大人大量。”
“没量。”方朝阳就抱臂看着他,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的绑着你走。”
魏易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松了手他左眼虽没有青紫但是眼珠子却被打红了,方朝阳就是有心要戳瞎他的眼睛的……
“我自己走。”他起身走了几步又想起来自己的琴忘记,弓着身子回去拿着抱在怀里,方朝阳上了车就让魏易跟在后面跑,一开始还好,跑着两盏茶的功夫,他就受不住了开始脸色发白喘着气,呼哧呼哧的。
“郡主,我不行了。”魏易自小身体不好,药罐子里泡大的,这会儿没死也算是他命大了,“跑不动了。”
方朝阳根本不是怜惜人的性子,马车接着走着。
魏易眼睛一翻就栽地上了。
“郡主,他晕倒了。”李妈妈掀开帘子朝后面看着,几个婆子围着魏易,方朝阳蹙眉道:“死了就丢山里去。”
李妈妈知道方朝阳不是开玩笑的,道:“您别这么说,他是宜春侯夫人娘家的侄子,颜世子和七爷还有县主关系都好的很,您要是真把人弄死了,往后大家见面不就尴尬了。”
“行了。”方朝阳不耐烦,“给他喝点水,让他自己滚回去。”
她算是打算放他一马了。
李妈妈笑着应是,将马车停在路边她亲自端着茶下去,喂了茶歇了好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有些紧张的道:“……脸色难看的,奴婢怕他真要死在半道上了,您看……要不然让他上马车躺会儿吧。”
方朝阳抚额,嫌弃的摆了摆手,李妈妈就打着帘子招呼着婆子抬着魏易过来塞马车里。
魏易蜷缩着脸色确实不好看,李妈妈道:“听说颜家的表少爷自小体弱多病,我们快点回去找县主看看吧。”
“走吧,废话这么多。”方朝阳往里面缩了缩,李妈妈又给魏易喝了口水就将放好了躺着,她自己坐车外面……
车其实很小,魏易一个大男人塞进来还躺着的,方朝阳就没地方坐了,她蹙着眉踢了他一脚,魏易就哼哼了两声忽然没反应了,她一愣惊讶的用手去探鼻息,还有热气出来,她又松了口气。
“扫兴。”她本来心情很好的,现在被他这么一闹,真是后悔今儿不该出来,“谁养出来的儿子,脑子有病。”
她决定非要找颜夫人聊一聊,只要这人不死,她非得收拾了不可。
好大的胆子,敢动她的歪脑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方朝阳喝着茶,马车颠簸着走的很快,魏易虚眯着眼睛偷偷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就发现正坐他对面,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辆车里。
他感觉自己心就要从嘴巴里蹦出来来了,不敢动就眯着眼睛看着她。
好美,太美了。
“别装了。”方朝阳冷冷的道:“我数到三你要是再闭着眼睛装死,我就将你丢车下去。”
睫毛眨着,魏易犹豫了一息的功夫睁了眼,爬着坐起来看着方朝阳拱手道:“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谁救你了。”方朝阳道:“正好,一车去宜春侯府。”
魏易就知道她不是好说话的人,顿时扑过来抓着方朝阳的衣角,哀求的道:“郡主,您要打要骂随便,可千万别去惊动我姑母,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气病的,我就罪过大了。”
“我也气的快死了,不是她死就是我死,不然你就去死。”方朝阳冷哼,魏易抬头觑了她一眼,咕哝了一句什么,方朝阳冷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说您这么年轻,身体好的很,不会被气死的。”魏易笑着捧场。
方朝阳指了指外面,“下车!”
“我一会儿又要晕的。”魏易哀求,“我身体不好不是骗人的,就是因为吃药吃的多了才略通了医术来青囊书院学医术的。”
方朝阳没说话,越看他越讨厌。
“不想死也行,往后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就要你的命。”她不想再和他废话,指着车外,“下车!”
魏易哦哦了两声,车停下来,他磨蹭着不想下去,方朝阳抓了茶盅就丢过去,他吓的嗷的一声叫直接跳了下去摔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呼。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凶。”一边过路的客商瞧见了,立刻停了车下来扶着魏易,隔着帘子对里面道:“男子有男子的尊严,你一个娘们儿居然对自己夫君这么凶,小心他把你休了。”
帘子唰的一下掀开,方朝阳盯着说话的人,一字一句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人一看她不但生的貌美还盛气逼人,顿时缩了一下丢了魏易就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嘀咕着,“京中的女人真凶,还是我们江南的好。”
“快走,快走。”话落,路过人的车就跑远了。
魏易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方朝阳,方朝阳扫了他一眼放了帘子,和李妈妈道:“还不走?打算在这里过夜?”
李妈妈应是,怜悯的看了一眼魏易,上车走了。
顾若离下午才知道魏易没在上课,说是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可好巧不巧的是颜显下午来找她寻个颜夫人要用的方子,她问道:“魏成林还好吗。”
“这两天没见着他。”颜显一愣问道:“他不在书院吗?”
顾若离就将他回去休息的事说了,颜显派人回去问,就知道魏易根本没回家,他就没有离开走在书院等到快关门了才看到魏易一瘸一拐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你做什么去了。”颜显负手看着表弟,打量了他一眼,头发上还插了半片碎了的红叶,便挑眉道:“你去香山了?”
他可是听说方朝阳也去了。
“说来话长。”魏易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表哥,我这一生注定了不平凡啊。”
颜显怕被人听到,拉着他到后山里,压着声音道:“你跟着郡主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什么,疯了吗。”
“人就活一次。”魏易一屁股坐地上,“我五岁的时候大夫就说我六岁死,我六岁的时候大夫说我七岁死……说不定我再活两年就真的死了呢。我要就这么死了,多冤枉,多亏啊。”
“你想怎么样。”颜显觉得魏易真是疯了,所以他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的,很害怕他下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拳头都攥紧了。
魏易就抬头看着他,道:“只要我能和她在一起,我立刻死了都甘愿。”
方朝阳真的是太与众不同了,就连凶巴巴的时候都那么美,她的美还和别的女子不同,清冷孤傲不近人情。
他觉得他前面二十几年白活了。
“魏成林。”颜显揪住他的衣领,道:“你立刻给我回松江去,明天就走。”
魏易摇着头,“我不走,我就待在京城。”又道:“表哥,你不敢做的事我敢,喜欢就是喜欢,管他什么辈分什么身份。”
颜显气的抬起了拳头,又放了下去,拉着他就丢上了马车,一路回了侯府让人将魏易关了起来。
方朝阳回了郡主府,他洗漱上床躺着又让李妈妈去和顾若离说了一声,便不想动了,想想今天就气的不行,明天就去宜春侯府找颜夫人算账去。
登徒子,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郡主。”李妈妈劝着道:“奴婢说句实话,那位表少爷其实人很老实的,就是性子乖张了一些,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单纯。估摸着以前家里养的太细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一看到您的样子,就迷的失了心智。”
“还怪我不成了。”方朝阳道:“他就是找死。”
李妈妈就给她顺着气,含笑道:“奴婢这话说的有点眼皮浅了。说起来,这样也说明您不减当年哪。”
“是眼皮子浅。”方朝阳白了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就在一边掩面笑着。
第二天,魏易就被颜显和颜夫人绑着送回松江去,颜夫人亲自去郡主府登门道歉,方朝阳爱理不理,颜夫人灰头土脸的出了郡主府,回去就生了一场病。
“人走到哪里了?”颜夫人养了半个多月身体终于好一些了,颜显回道:“走水路,这会儿已经出山东了。”
颜夫人叹了口气,拍着床板,“这个孽障,让他来京城学医术找点事情做,没想到他惹出这么个麻烦事情来。朝阳郡主也是他能肖想的。”不说辈分了,就是身份和性格他们也要不起啊。
“人走了就行。”颜显也无奈,正要说话他的常随隔着门焦急的喊道:“世子爷,表少爷趁着床靠岸补给跑走了。”
颜显脸色一沉,颜夫人气的顿时要晕过去了,指着外头,道:“去,派人在京城九门守着,看见他就给我抓回来。”又担心的很,“身体那么差,这要是折腾的出了事,我怎么和他娘老子交代。”
颜显亲自出了门沿途去找了。
方朝阳和顾若离都知道魏易闯了祸被送回去了,但是不同的是,顾若离不知道魏易闯的什么祸,方朝阳是懒得提。
这要进了十二月京城纷纷扬扬的开始下雪,林皇后进了宫,方朝阳跟着忙了几天就不想动了,一个人住在郡主府不再出门。
闲了就在院子里散步,闷了就让人将赵含之接过来住两天。
郡主府伺候的人不多,小厮不过五六个。小年的时候四处在打扫,她牵着赵含之去外院看扫尘,就见一个瘦不拉叽的小厮踩凳子上摇摇晃晃的扫门头。
“新来的?”方朝阳没见过,那小厮被她的声音吓的一跳也不敢回头,点着头粗声粗气的回着,“是,新来的。”
方朝阳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他,那小厮听见脚步声走远他才偷摸的回头看,咧着嘴巴笑。
笑着笑着,就看赵含之忽然回头过来盯着他,一脸试探好奇的样子。
小厮吓的不轻忙撇过头接着干活。
“怎么了。”方朝阳问赵含之,“你认识那小厮?”
赵含之点头,“认识。”
“那让他陪你堆雪人去。”一个下人还是半大的小子,方朝阳根本不会去看对方的长相,“那谁过来陪大公子堆雪人去。”
小厮哦了一声垂着头蹑手蹑脚的走路,一副贼兮兮的样子。
“什么德行?”方朝阳不耐烦,让他跟在后面三个人进了内院,她就坐在一边喝茶,那小厮就陪着赵含之玩,赵含之忽然道:“叔叔,你不去上课了?”
那小厮猛然捂住赵含之的嘴巴,回头看了一眼方朝阳,见她没有发现才低声和赵含之道:“嘘!你不要说这件事,我天天陪你玩。”
“真的?”赵含之就坐地上看着他,忽然抓雪球灌魏易领子里,咯咯笑着,“这样?”
魏易嘶了一声吸着冷清,咬牙点着头,“也行。”
赵含之就撇着嘴一副没劲儿的样子,扒着他领子将雪团抠出来,“知道了。你一定是怕我娘打你屁股,不敢去了。”
“对,对。”魏易点着头。
赵含之就喜欢上了魏易,大家有共同语言。
在颜显这里,魏易就消失了,派人找了大半年,到第二年的夏天还是影讯全无。
松江和京城这边都当他死在外面了。
颜夫人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顾若离送走了第一批毕业的女学生,这些女学生一毕业就被各处的医馆抢走了,顾若离留了翠娘在书院,和韩苗苗一起再学医术。
书院就停一年招收女学生,一来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输送,二来,女学生确实不容易招。
晖哥儿一个人坐在炕上,手里抓着个包子吃的一头一脸的油,顾引之拿手帕给他擦脸,训斥道:“说了多少遍,吃东西细细的吃,你这样狼吞虎咽对胃的消化很有影响。”
晖哥儿听不懂,一边吃一边和二哥笑。
“真胖。”赵含之回头嫌弃的看着二弟,“你看看他的手,跟猪蹄似的。”
顾引之就扫了一眼哥哥,道:“娘说了,不能这样评价别人。”
晖哥儿啪的一声,将包子朝赵含之丢过来,砸的不远但却露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胖子!”赵含之哼哼了一声,从炕上滑下来出去,“我去找祖母和林成玩。”
人就走了。
顾引之拿着药草的书翻着,认的字不多就看看图片,他也看的津津有味。
晖哥儿将丢去砸赵含之的包子捡回来接着吃。
“在做什么。”白世英从外面进来,顾引之立刻下炕行礼,道:“姨母好。”
白世英摸摸他的头,道:“含之乖,你去玩儿吧,姨母看顾一会儿弟弟。”
“那辛苦姨母了。”顾引之道了谢,拿着书出门去找吴孝之讲解……白世英抱着晖哥儿,给他洗脸洗手,晖哥儿笑着冲她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她听不懂,道:“什么时候会说话呢。”
晖哥儿傻笑,六颗白晶晶的小牙和小老虎似的。
她抱了一会儿就沉手抱不动了,放炕上,“你娘给你吃的什么,长的也太结实了。”她记得老大老二这么大的时候虽也不瘦,可绝对没有晖哥儿这么敦实,这孩子虎头虎脑的真是不知道像谁。
晖哥儿抓了块掉炕上的包子馅塞给白世英,她笑了起来就着他的手就吃了,“真香。”
晖哥儿咯咯笑着钻白世英怀里腻着。
在赵府待到晚上,等顾若离回来她留着用了晚膳便回去了,走的时候笑着道:“我明日再来,晖哥儿一天不见都会变个样子。”
“这孩子和你有母子缘。”顾若离掩面笑着道:“和你比和我都亲。”
白世英是真的喜欢,道:“他也是我儿子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白世英从赵府出去,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自从圣上成亲后韩苗苗就不大回来住,一直跟着翠娘在她家待着,闲了两个人就出去疯玩,她一个推开院门的,院中的雪积了一层,上面有枯叶落着,她看着一愣朝着院子里看去,几处的门都是开着的,但是没有点灯。
雪地上有许多脚印,但是家里却没有灯,说明不是韩苗苗回来了。
她吓的转身就走,刚一转身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刀,有男子在他身后低声道:“跟我走,否则不死后果自负!”
“要杀就杀。”白世英看不到对方,更猜不到对方是谁,冷声道:“你威胁不到我。”
对方冷笑一声,递了一颗药过来,“这个呢,你也不在乎。”
是白家的秘药,除了她就只有她娘会了。
“你什么人。”白世英喝问道:“抓了我你也出不了京城。”
对方呵呵一笑,浑不在意,“你以为赵远山是无所不能的?天下太平之际带你一个女人走,还不是易如反掌。”又道:“乖点,把这颗药吃了,我保你醒过来时一切安然无恙。”
对方换了颗药,静静摆在白世英的眼前。
她抓起来丢进嘴里吞了,对方道:“有脾性,不错!”
几息的功夫,白世英就倒在那人怀中。
第二日,京中一早就有人发丧,抬着棺材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