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在身边,但是年过的还算是热闹的,年三十那天上午开始下雪,等到年夜饭上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到脚脖子了。
顾若离蹲在坤宁宫的院子里给四皇子堆雪人,方樱也半跪着,三个人身上都落的白白的一层,脸冻的红通通的。
她皮肤白,这么一红不但不觉得丑,反而有种气色极好,娇艳的感觉。
“七婶,七婶,人的心在什么地方。”四皇子结结巴巴的口齿不清楚,跪在雪地里看着比他还高的雪人,顾若离回道:“在这里啊。这里是心,这里是肺,这里呢是肠子,这里是胃,外面呢还有肋骨。”
四皇子只知道心,因为方樱和他说过心,他也按过心能感觉到噗通噗通的在身体里跳动。
“七婶,七婶。吃的东西都去哪里了?”四皇子小小的胖胖的手在雪人的身体上划拉,发现能戳成一洞,他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拿着短短的小指头,并排儿的戳。
“就知道吃。”方樱哭笑不得,拿帕子给儿子擦鼻子,顾若离道:“吃的东西都在胃里呢,等着胃消化了再把营养输送到小肠啊,然后力量就到全身去了。”
四皇子胡乱的点着头,一点戳一边哈哈笑着。
“画个小狗吧。”顾若离蹲在他面前,笑着道:“再给这个雪人宝宝取个名字。”
四皇子一愣看着她,随即又回头看着方樱,“娘,什么是小狗?”
顾若离和方樱都愣住了,顾若离道:“啊,四皇子没见过小狗啊,那改天带你去看看啊。那七婶给你画一个先看看。”
四皇子就嗯嗯的点着头,看着顾若离拿着树枝画了一只小狗出来,四皇子就盯着看,又咕哝道:“知道了,知道了,他的名字。”
“什么?”顾若离不解的看着他,他就一本正经的道:“他的名字……”他指着雪人,“知道了。”
顾若离和方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樱趴在顾若离的肩膀上笑的直不起腰来,顾若离捏了捏四皇子的脸,道:“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太皇太后站在抚廊下,笑看着雪地里的三个人,方樱就笑着喘着气道,指着儿子:“他……他给雪人取的名字,说出来您也得笑半天。”
四皇子就一脸委屈的看着太皇太后,道:“知道了。”
“什么?”太皇太后楞了一下,顾若离道:“他给雪人的名字,叫知道了。”
太皇太后和邱嬷嬷对视,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二皇子站在院子外面,脚底下已经刨了一个很大的雪坑,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也不进去,过了一刻他身后有人走近,等到了跟前他才发现,抬头看着一愣瑟缩着道:“七……七叔。”
“嗯。”赵勋看着他,也听到了院子里持续的笑声,便道:“回去换件厚实的衣服,晚上我们去放烟火。”
二皇子满脸的惊讶,他一直有点怕赵勋,还是头一回说这么多的话,没想到还这么温和,“真的?”
赵勋颔首。
“谢谢七叔。”二皇子笑着道:“那我能喊大哥还有姐姐一起吗?”
赵勋回道:“当然可以。”
二皇子就欢呼起来,蹦跳着跑着走,跑着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理了理衣服,昂着头步态沉稳的走着。
晚上,凤凰楼上的烟火亮了足足一个时辰,顾若离站在下面看着,心早就飞到庆阳去了……越到这个时候,思念就越盛,也不知道他们的年是怎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看到烟火……明年周岁生日前能不能到京城。
她叹了口气,方樱看着她靠在她的肩头上,看着极绚烂的烟火瞬间熄灭的瞬间,怅然的道:“娇娇……要是这世上的时间能倒退就好了。”
“过好当下吧。”顾若离轻声道:“过去的后悔了,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我们就做到五年,十年后不会再后悔今天。”
方樱轻笑,回道:“大概还是会的,总觉得另一条路的风景会不一样。”她说着一怔才发现赵安申站在她们旁边,她直起身子朝他柔声道:“怎么不多穿点,这里风大。”就从苏顺义手里接了斗篷过来。
赵安申笑着道:“母后,朕不冷的。”
方樱还是将他的斗篷的带子系紧实了,笑道:“不冷也要护着,你的身体可比谁都重要。”
赵安申笑着应了拢着手,又去看着顾若离喊道:“七婶。”
“怎么不去放烟火。”顾若离指了指上面,“去看看,他们玩的正开心呢。”
赵安申其实还是有点想去的,但是还忍住了,笑着道:“不去了,朕就在这里看看。”
顾若离笑笑就没有再提。
赵安申站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一堆的奏疏在等着他呢,苏顺义跟着他低声道:“圣上,今天过年您就休息一天吧,事情做不完的。”
“休息做什么呢。”赵安申含笑道:“朕除了这些事外,还有什么可消遣的?”
苏顺义楞了一下,脑子里咕噜咕噜的转着,赵安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应该庆幸,朕到目前为止还能自有支配自己的时间。”
“也……也是。”苏顺义顿时明白过来,明年要是赵安申娶了皇后,那么这样的时间了他就必须得去皇后,再等等后宫还会再添妃子,那么他就要分神再去陪那些妃子。
比起那时候,现在还真的算是清闲的。
“那奴婢给您弄点吃的来当宵夜吧。”苏顺义笑着,赵安申颔首,道:“去卡看苏公公在做什么,若是睡了就不要吵醒他。”
苏顺义应是而去。
快半夜的时候,顾若离和赵勋一起离宫,这让她想起来无数次他们一起走在空无一人安静的街道上的情景,她将手伸进赵勋的袖子里暖着,道:“今天怎么想起来带几位皇子是放烟火的?”
“总要有人牵头热闹一下。”赵勋握着她的手。
顾若离看着她笑,轻声道:“你是觉得二皇子太可怜是吗?还是想起了以前的太子妃?”
“算是吧。”赵勋微微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若离就停下来,拉着他的手,撒娇的样子,“夫君,背我一会儿,我累了。”
“来!”赵勋半蹲下来,她就趴在他后背上勾着他的脖子,“舒服。”
他轻笑,颔首道:“还有更舒服的。”
“讨厌!”顾若离轻轻笑了起来将脸埋在他脖颈里,赵勋就拍了她的屁股低声道:“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她一愣,哈哈笑了起来,咬了他一口,“赵远山,你欺负我。”
“谁在欺负谁。”他将她掂了掂,“换你来背我,才叫我欺负你。”
她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嫌弃我重了,不想背我了是吧,那我下来吧。”她作势要滑下来,他就搂的更紧,道:“再来两个也行,不重不重。”
“还想来两个呢。”顾若离轻轻笑着,“再来两个你就享齐人之福了,多幸福。”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闷声道:“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想过年了是吧。”顾若离笑着道:“夫君给我压岁红包吧……要给三分,把刚才那两个的一起给我。”
他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前一甩,顾若离啊呀一声,就被他打横抱在了胸口,他照着她的鼻子就亲了一口,道:“坐马车去。”话落,停下来等孙刃将车赶来,两个人进了车子里。
“谁嘴硬的。”赵勋拍着她的屁股,“压岁钱没有,英明神武的赵将军倒是有一个,要不要。”
她摇着头,“不要。我家里还有两个英明神武的小将军,不稀罕你这个年老的。”
“跟谁学的。”他咬着她的唇瓣,她推着去躲,两个人便倒在车厢里,气氛一时间暧昧起来……外面的雪花又断断续续的下了起来,车走的很慢,车轮碾着雪发出吱吱的声响,孙刃拿着鞭子脸上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
等回到府中,赵勋和顾若离回了内院,他就拢着袖子蹲在墙角,周铮和欢颜从侧门回来,一边走一边笑,孙刃看着周铮那一脸胡子其貌不扬的样子,哼哼了两声,一副不想看的样子。
“你蹲这儿做什么,被爷罚了?”周铮牵着欢颜的手在他面前停下来,孙刃盯着两个牵着的手,又看看周铮的脸,道:“守岁!”
周铮哦了一声,点头道:“那你守吧。”就拉着欢颜一脸幸福的,“媳妇儿,咱们回去睡觉去。”
“嗯,我冷死了。”欢颜偎着他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去了自己的小院子,孙刃就缩着从来没有此刻这样那么的想成亲找个媳妇儿。
身后的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一股酒气冲了出来,吴孝之靠在门口嘿了一声,“我当一只狗,你大半夜蹲老夫门口做什么。”
“先生,给我口酒喝喝。”孙刃一脸的落幕,吴孝之立刻笑了起来,在门槛坐下来将酒壶给他,幸灾乐祸的道:“是不是瞧着人家有媳妇过年眼热了?”
孙刃点点头,“他们也不管的感受。”又看着吴孝之,“先生,这么多年您是怎么过来的?”
“是你傻!”吴孝之就窃窃的小声道:“越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就越要躲起来。比如今晚驾车,你就改让周铮去,这样你既看不见别人甜甜蜜蜜,又还能看到周铮郁闷,一举两得。”
孙刃眼睛一亮,顿时抱拳满面的崇拜,“先生好机智!”
“学着吧。”吴孝之一脸得意的抢了酒壶过来接着喝,就看到韩妈妈笑着从内院出来,道:“先生,孙大人,爷请你们进去说打牌。”
孙刃顿时想摇头,吴孝之就乐颠颠的站起来,道:“走啊,小子!多准备点银子啊。”
孙刃哭笑不得的去了内院。
过了初一,家家户户就开始拜年了,镇国将军的牌匾厚重的挂在门头上,初二一个上午的功夫,门口摆着的漏子就丢的全是名帖,这是文人间拜年的习惯,因为人太多,上官们不可能一个个接见,但是下属又想要讨好表示,渐渐的就形成了这种形式。
或自己,或让家里的管事一早拿着一沓子的名帖,在需要拜年的人家府门口的漏子里放名帖。
就算是拜年了。
赵勋很清闲,和颜显还有曹骏一起在外院里喝茶聊天,顾若离却是忙的很,虽不用回娘家,可一早这个夫人离开和那位夫人擦身而过,她忙的脱不开身,说话说的口干舌燥。
翁夫人遣了家里的婆子来送了家乡的特产,这还是她回来后和翁夫人第一次接触,她就让韩苗苗回了庆阳的特产。
初三的时候,她提着东西一个人去了杨府给杨文治拜年。
“给县主请安,祝县主新年安康,事事如意。”婆子热情的不得了,瑞珠拿着钱袋子抓了一把钱打赏,婆子笑着引着他们去内院,杨老夫人,杨夫人以及大奶奶颜怡都站在门口,颜怡身后跟着乳娘,乳娘抱着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很是漂亮精致,很像颜怡。
“县主。”颜怡上来行了礼,笑眯眯的看着她,顾若离虚扶了她的手,打量她了一眼,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娃娃脸很活泼的样子的,“许久不见。”
颜怡笑着应是。
顾若离上去和杨老夫人婆媳行了礼,杨勇站在一边,大家都有点尴尬,顾若离淡淡笑了,“大家不必忙,我去外院和先生说说话就走。”
“让怡儿送您去。”杨老夫人道:“路上有些滑,县主慢些。”
顾若离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由颜怡陪着去了外院,杨勇推了推自己的夫人,杨夫人朝他瞪眼,低声道:“家里有大伯和倓松和她好就行了,我上去巴结个什么劲儿。再说,她和亲家舅爷关系好,也会对怡儿多看待一眼。”
杨勇想想也是,颜显和赵勋以及顾若离的关系都不一般,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回去吧。”杨老夫人道:“人得罪了就是得罪了,我们现在硬着头皮热络只会显得我们家市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静安县主也不是讲究这些的人。”
杨勇夫妻应是,扶着娘回了暖阁。
“你成亲我也没有回来。”顾若离拿了个匣子出来,“孩子出生的洗三满月我都不在。这个你给闺女留着,就当我弥补小侄女了。”
她喊过杨清辉表哥,现在说一声侄女,也不奇怪。
“谢谢!”颜怡扶着顾若离笑呵呵的收了,道:“我大哥在外面得亏你们照顾,我也要谢谢你们。”
顾若离笑着摆手,两个人就到了书房,杨清辉开门出来看见顾若离和自己的夫人说笑着过来,他微微一愣笑着道:“县主来了,进房里说话吧,外面冷。”
“好。”顾若离和杨清辉颔首,颜怡就看了自己夫君一眼,道:“伯祖父和祖父呢。”
杨清辉眉头几不可闻的簇了簇,但不细看很难发现,“在房里喝茶,你一起来坐坐吧。”
“不了,我回去看孩子去。”颜怡又笑了起来,梨涡很可爱,“县主说着话,我回去了。”
她话落一阵风似的走了,顾若离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回过头来和杨清辉抱了抱拳,道:“新年好。”
“县主也是,新年好。”杨清辉将路让出来,含笑道:“怡儿小孩子一般,若有不妥还望县主多担待。”
顾若离就侧目看着他,含笑道:“能有什么不妥,你想多了。再说,就算是不妥的,我也得看在小杨大人和颜世子的面上担待了。”
杨清辉看着她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以前到觉得你话少沉闷,如今成了家反倒活泼了一些。”真好啊。
顾若离掩面而笑,进了房里,杨文雍和杨文治都在,她朝两人行了礼,杨文治道:“和倓松说什么,谁不妥当?”
“是孙儿不妥当。”杨清辉笑着道:“请县主多担待。”
杨文雍就训斥孙子,“你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县主了?”
话落起身朝顾若离拱手,顾若离见他当真了忙笑着道:“没有的事,我和小杨大人开玩笑呢。”
杨文雍微怔也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两个人道:“你们这些年轻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像个年轻人的样子。”杨文治接了话道:“倓松性子闷,县主也向来话少。现在儿时同伴相见能打趣几句回些童真,最是难得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点着头,顾若离坐下来,杨文雍道:“书院的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有。”顾若离看着杨文雍,“今儿来正是为了这件事,还请阁老帮取个名字,我再求圣上题字,此两样挂在门头上,就是我们书院的镇宅之宝了。”
“县主风趣。”杨文雍摇头,“不过您既然提了这件事,那老夫就帮您想想,若是想的不好县主便弃了再请高人想。”
顾若离应是。
杨文雍就顿了顿,道:“这书院的名字得好记朗朗上口,又要区别于潜山之类,老夫看……不如就叫青囊吧,县主觉得如何?”
《青囊》是华佗的医学著作。
顾若离想了想,起身拱手行礼,道:“多谢阁老赐名,往后书院就用此名了。”
青囊书院。
杨清辉看着顾若离的侧面,她和杨文治以及杨文雍谈笑风生,从书院的名字到两个孩子,从杏林的将来谈道上古的岐黄……他含笑听着,时间徐徐淌过,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响在他耳边。
他忽然就想到那年她在院子里洗蛇,他蹲在一边看着她,还真是头一回见一个小姑娘处理蛇也能这么从容镇定的。
时间过的好快啊,一转眼的功夫他们都已经为人父母了。
仿佛就在你犹豫的那一瞬间,时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划过去了……他笑着赞同道:“挂青色的幕帘,才能体现出青囊之彩。”
“好。”顾若离回头看着他,笑着道:“届时小杨大人也要过去撑场子才行。”
杨清辉点着头,“去,一定去!”
名字取好了,顾若离没有等到上元节就去了书院,位于下马坡后的院子三面环山位置清幽,实在是极好的地方的。
现在院子后面加盖了两个小院子,旁边又添了几个罩院,可以供一些没有地方住的外地大夫落脚……她四处看了一遍,走到门口来就看到白世英让人拖着半车的书过来。
是她家里的藏书,还有一些是孤本,顾若离收了却舍不得摆着任由人看,就请人誊抄了几本摆在书架上。
“各路的帖子都送出去了。”刘大夫捧着本子过来,和她道:“男女不限的话,是不是要分开两个班?”
顾若离点头,道:“大夫和助医。助医要心细有耐心一些,女子做起来比男子要好,所以,若有女子愿意来的就更好了。”
“那就在城中贴告示。”刘大夫道:“肯定有许多姑娘家愿意来。”
顾若离点头。
月底,青囊书院收生的告示贴了出来,男女不限,只要喜爱医术者会认字读书者即可,有无基础不限,一时间满城轰动,报名者在书院外排起了长龙。
顾若离忙的脚不沾地,人数来的比她想象的要多,闵正兴的意思要筛选一下,免得人数太多书院没有那么多的地方。
大家就每日在书院面试收人,本以为三五日也就妥当了,没有想到二月头时随着上京赶考的学子一起,许多外地的大夫也来报名……顾若离头疼不已和赵勋道:“人太多了,尤其是外地来的大夫,好不容易走一趟,不收了实在是对不住。”
“我想办个短期班,为期三个月的,对那些有经验资历的大夫。”顾若离看着赵勋,“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头道:“书院是你的,顾先生看着裁夺。”
顾若离失笑。
二月中旬时,书院的招生定了下来,分开男女和有经验的三个条件,分了三个班,一共一百二十二人,书院六人一间宿舍住的满满当当的。
一时间,落马坡如同集市一般,连地名都改成了青囊山,每日来往的小贩在路边吆喝着,好不热闹。
顺天府将通往青囊山的路重新修缮了一番,来往可并行四辆马车,直通青囊书院。
顾若离和白世英从书院出来逛着,她提着各式各样的小吃,见着就觉得肚子饿的厉害,白世英笑看着她道:“你这胃口是一天比一天好,眼瞧着脸色也好看许多。”
“是吗。”顾若离摸了摸脸咬了一口梅花糕,甜丝丝的很爽口,“我也觉得最近胃口很好,约莫是天气回暖的缘故。”
白世英看着她笑,也捻了一块吃着。
“顾先生。”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提着一篮子的活珠子,“顾先生这是我娘让我给您的,说特别的补,您回去煮一煮沾点盐就能吃了。”
顾若离摆手道:“你们自己留着卖,我拿几个就好了。”
“都给你您,都给您。”小姑娘笑眯眯的道:“我娘说,等我姐姐学成了出来,也要让我报名去书院,以后我也要像您这样做大夫。”
顾若离失笑让瑞珠收了东西,道:“那你快点长大,把字都认全了。我们只教医术不教认字的。”
小姑娘点着头一蹦一跳的走了,两个羊角辫跳着很是活泼可爱。
“祥哥儿和朗哥儿是不是快到了?”白世英问道。
顾若离点头,“他们正月十六启程的,估摸着还要十来天才能到。等他们到了以后,书院再开业。”
要是他们骑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但是方朝阳坐车又带着两个孩子,路上肯定要慢一点。
“那岂不是过了周岁了。”白世英道:“来了补周岁礼吗。”
两个儿子是二月二十三的生辰,怕是来不及到京城了。
“也无所谓,等来了再补也是一样的。”她说着和白世英一起上了车回了同安堂,看了三个病人后,天就已经暗了下来,顾若离收拾了一下让张丙中关门打烊,就带着瑞珠回家去。
进了门发现外院挤了四五辆马车,她瞧着一愣问婆道子,“怎么这么多车,家里来客人了吗?”
“县主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婆子卖着关子,顾若离愣了愣提着裙子进了院子,到了正院外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说着话,还有孩子的咿咿呀呀吵闹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没来由的砰砰的跳了起来。
“县……县主,不会是……”瑞珠激动的话都说不周全,两个人跑着上了阶梯,刷的一下掀开门帘子。
就看到炕头上一身艳丽红装的方朝阳坐着喝茶,对面是嬉皮笑脸一脸得意的荣王,她视线一转就落在两个人旁边坐着老神在在的朗哥儿,和满地跑逗着欢颜的祥哥儿。
朗哥儿和小时候一样很安静,坐的板板整整的看着众人闹腾,圆圆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红红的小嘴儿,肉呼呼的小手搭在膝盖上,腿垂在炕下,听到动静眼睛一转朝她看过来,眼睛里露出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好奇。
祥哥儿钻在桌子底下撅着屁股在拿一个小球,短短的小腿曲折,圆滚滚的小屁股裹在裤子里,看着就想上去拍两下。
顾若离眼泪夺眶而出,没看见时她日夜思念,但因为有事做还算能分神一些,现在看到了两个孩子,她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厉害,真的是心也疼,肺也疼。
“娘,王爷!”顾若离哽咽着进了门行礼,荣王呵呵笑着道:“可算把你儿子安全带回来了,快去验验货。”顾若离又是屈身行礼,“辛苦王爷了。”
“没事,我不辛苦。朗哥儿被我养的又乖巧又懂事。不像有的人,将祥哥儿养的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荣王余光扫了一眼方朝阳,冷嘲热讽的,“你可要好好管管了,免得将来你管不住。”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和他老子一样。
方朝阳就侧头来盯着他,冷声道:“你可以回去了,滚!”
“我不走。”荣王哼了一声,抱着茶盅道:“我就住在这里了,要走你走。”
方朝阳抓着杯子,差一点就将茶泼他一脸。
“娘。”顾若离道:“您还好吧。”
方朝阳嗯了一声,指了指两个孩子,“交给你了,我回去了。”话落就又扫了一眼顾若离,道:“他晚上要是跟着你睡不着,就送我那边去。”
“您还没吃饭呢,晚上就住这里吧,我房间都收拾好了。”顾若离拉着她,“郡主府就您一个人,多冷清。”
李妈妈在一边笑着,道:“那就住这里吧,郡主您将究一些呗,要不然县主也不放心。”
“行吧。”方朝阳昂着头道:“勉强住几天,等那边收拾好了我就走。”
顾若离就笑着点头。
和两位长辈说过话,顾若离这才转头看着朗哥儿,蹲下来和他对视,“朗哥儿,还记得娘吗?”
朗哥儿看着她蹙眉,仔细打量着,顾若离又内疚又心酸,“娘抱抱好不好?”
朗哥儿没动,朝方朝阳身边缩了缩,方朝阳就看着他,道:“是你娘,不记得了?”
顾若离眼泪落了下来,忽然裙子就被人拽了拽,她低头去看,就看到和朗哥儿一模一样的小脸,正笑嘻嘻的看着她,“抱,抱!”
“祥哥儿。”顾若离总算有点安慰,蹲下来抱着祥哥儿,啪叽啪叽的亲了两口,高兴的道:“你还记得娘是不是。”
祥哥儿嘻嘻笑着,也学着她的样子亲她,“抱,抱!”重复着单一的字。
顾若离疼惜的搂在怀里,又去拉着朗哥儿的手,朗哥儿似乎是想起来了,看着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顾若离忙将他搂过来母子三个人就跪坐在地上,朗哥儿哭着祥哥儿笑着趴在她怀里。
“娘!”朗哥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顾若离点着头也跟着哭,“嗯,我儿子会喊娘了。都是娘的错,不该留着你们在庆阳的。”
方朝阳在一边看着撇开了视线,蓦然的就想起了她当年离开时顾若离的感受。
叹了口气,她转头看荣王道:“傻乐什么,脑子被驴踢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荣王大怒,在他儿媳妇面前也不给他面子,太可恶了,“你不要以为你比我小我就让着你啊,明天跟我进宫找母亲评理去。”
方朝阳翻了个白眼,“有病!”
“你,你,你!”荣王气的指着她无计可施,方朝阳被打了茬要落的眼泪又重回了眼眶,她淡然的喝着茶,神情自在。
顾若离看着两个儿子,一模一样的小脸,若非一个静一个动她确实很难分的出来。
“娘!”朗哥儿抱着顾若离的脖子,只会喊一个字的娘,但黏着她就是不肯再下来。
祥哥儿撅着小嘴凑过来亲顾若离的脸,咧着几颗小白牙,笑的眼睛成了一条小细缝。
顾若离顿时觉得心都满了,满的要溢出来。
“谁来了。”门外的风忽然灌进来,赵勋大步一跨进了门,就看到一屋子的人顿时凝了眉,视线看过方朝阳,看过荣王,落在抱作一团的母子三人身上……
“七爷!”顾若离哽咽着,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儿子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