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协商时,宋舒想要快点了事,再加上对华峰的惧怕, 只打算要一千万的补偿,但华峰只给两百万。
立案时华峰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财产证明。他大部分资产是在跟宋舒婚前购置的,在结婚时都做过了公证, 但其名下公司在这三年内的经营所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宋舒有权同他分割,而且新翼科技有限公司是华峰在婚后注册的科技公司,注册资金3000万,如今发展得也不错,他作为法人及最大股东,拥有股份52%。
江攸宁提出多要公司股权也就是为了让宋舒之后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华峰向法院提交的财产流水中,这三年的净盈利只有370万元。
这是一个众人都不相信的数字。
但账务流水做得天衣无缝,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
不得不说,华峰老奸巨猾。
但江攸宁提出了2000万的金额,其中有华峰在婚后赠出去一套价值五千万元的房子。
在她说完诉讼请求之后,由被告进行答辩。
沈岁和作为华峰的代理律师,几乎是全盘否定了江攸宁提出的诉讼请求。
注册新翼科技股份公司的三千万,华峰动用了前妻留给女儿的教育基金一千万元,所以他所属股份中应当有其女儿的三分之一,最多可以给宋舒17%。
而对于要求赔偿2000万元,更是无稽之谈,对方只提出划分那370万元,也就是宋舒只能拿到185万元,而基于宋舒的经济状况来说,孩子跟着华峰来说更能保障其权利,所以对方也提出要两个女儿的抚养权。
接下来由原告进行举证。
江攸宁有条不紊的拿出准备好的证据,一条条摆过去,从华峰对宋舒家暴、多次出轨(照片和新闻佐证),以及对宋舒的语言暴力(当初那一通电话的录音以及谈判时对宋舒的颐指气使)。
“由以上证据可知,被告在婚姻存续期间多次出轨,对原告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而被告在原告知道这些事后,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发猖狂,甚至他出轨的原因是原告生下了两个女儿,而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儿子,为此,被告还曾将给原告算命的风水先生打进了医院,这点有警方和医院的就诊记录可以证明。”
审判员:“由被告进行质证。”
沈岁和对江攸宁提出的证据逐个击破,因为家庭暴力的界限比较宽泛,通常和夫妻间的口角摩擦联系在一起,而又因为宋舒没有被打时的音频和视频,而沈岁和方找来了在两人别墅中供职的管家、保姆等五人,提供的证词都是:华先生平日对宋女士很好,对两个女儿也很好,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但从未动过手。
所以家暴这一点无从证实。
而出轨这一点被沈岁和洗成了无良营销号的营销手段,华先生只是正常跟友人聚餐,这些图都只是恶意截图抹黑华先生罢了。
一轮又一轮的举证和质证。
两人在法庭上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江攸宁步步紧逼,沈岁和不疾不徐迎战。
举证和质证是很长的一个环节,但也只是为后面预热。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法庭辩论。
江攸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沈岁和擅长的商事诉讼,但只要在法庭上,他的表现就不算弱。
江攸宁一个漏洞都不能出,不然一定会被沈岁和疯狂戳着那个点打。
“难道被告代理人是想抹杀掉原告在这个家庭里的付出吗?”江攸宁的语调不高,语速正好,但仔细听还能听出来她的颤抖,“原告在未婚以前是女演员,是聚光灯下的焦点,而在婚后,她甘愿为爱洗手作羹汤,整整三年,照顾被告的衣食起居,顶着产后抑郁和产后精神衰弱照顾两个女儿,每天只睡四个多小时,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两年,难道她为这个家庭、为两个女儿付出的在感情破裂后就能够被轻易抹杀吗?”
沈岁和看着她,声线一如既往清冷,只是语速放缓了一些,不在像之前那样给人紧迫感,“被告从未想过抹杀原告在家庭中的贡献,只是在婚姻中,双方各司其职,被告负责在外赚钱养家,原告辞掉工作回家做全职太太,而原告也同意这种分工方式。如果仔细论起来,谁又不辛苦?起码我方当事人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也就意味在为原告降低了家庭压力,她哄孩子累了有保姆帮忙,饿了有阿姨做饭,难道这不是帮衬吗?我方也同意分割被告在这三年里的净盈利金额……”
“可是一个有爱的家里,不是依靠保姆来生活的。”江攸宁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温和有力,“原告因为爱才在最好的年纪选择了婚姻,选择了被告,她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工作,只因为被告的承诺,可如今承诺破碎,你要她怎么来生活?”
……
法庭辩论持续了近半小时。
沈岁和拿出了宋舒的精神诊断书,却被江攸宁用最新的精神诊断给狠狠回击,而且顺势就着这个病给宋舒立起了“独立坚强”的母亲形象。
沈岁和提出宋舒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没有经济收入,却被江攸宁用宋舒的仿妆视频和粉丝留言回击。
事已至此,局势已明朗。
而沈岁和却拿出了新的证据——宋舒的欠条。
欠条是宋舒在2019年立下的,而且是借得高利贷,一共四张,共271万。
看见欠条的宋舒脸色微变,江攸宁看她,她低头说:“我真的把这事忘了。”
欠条交由公证,确认是有效证据。
沈岁和:“这些欠条是原告在2019年底向高利贷机构借的,之后全部由被告偿还,而这些款项的流向经由原告的消费记录证实,都用来购买了奢侈品,其中包含gucci的三款香水、chanel的三个包、tiffany的限量款手镯等,在双方婚姻存续期间,原告多次向高利贷机构借款,据被告回忆,共计600万元余,这几张欠条只是被告留存的,后来都没有留存,无法提供证据,只能询问原告宋女士。但这些都足以证明,原告是个消费欲很强、不懂得合理消费的人,两个孩子跟着她,很有可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钱睡大街,生活根本无法得到基本保障。”
审判员:“原告,可否属实?”
宋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诚实点头,“是,但我……”
后续的话审判员已经不再听。
江攸宁接过了话茬,“或许原来原告属实消费欲很强,但在有了两个女儿后,原告几乎没有购入奢侈品,尤其在跟被告婚姻纠纷的这几个月里,她自立自强,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会亏待两个女儿,足以证明她的坚强和自制。”
“友情提醒对方代理人,人是会变的。”
……
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碰撞。
江攸宁不断输出观点,用最温和的语调诉说最残酷的事情。
最后,她用一长段文艺、且不缺乏论点的强感情论述来作结束。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都是很重要的角色,但星星和闪闪从出生就是宋女士在带,她陪伴她们走过了成长的最初,更想陪她们走到最后。星星和闪闪对宋女士的依赖性更强,这是毫无疑问的,依照华先生的性格,忙工作、忙感情,能够分给两个孩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我也是女人,甚至,我是结了婚又离婚的女人,而我的境遇大家也看到了,如今怀孕近七个月,但仍旧在工作。
“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已经有了爱的结晶的女人怎么愿意同爱人走上对峙法庭这一步?在走到这一步前必定心如刀割,定是认为这段婚姻无法挽回,这个人也不再值得抱有期待。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愿意一个人抚养孩子,之后当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问起之时,我们又唯唯诺诺不敢说呢?失望都是在一次次的家庭琐事中累积的,最终凝聚成不可原谅的绝望。……由此,请求法院支持原告诉请。”
她不疾不徐地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她的肚子。
尤其是沈岁和,他目光炙热,却跟江攸宁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眼睛泛红,眼里亮晶晶的。
沈岁和有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最终当庭宣布审判结果。
在抚养权方面,两个女儿交由原告抚养,被告每月每人支付1000元,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及经济水平的提高可增加;
在财产方面,被告支付新翼科技有限公司20%股份及人民币700万元,在30个工作日内支付完成。
原告诉请基本满足,胜诉。
在宣读完审判结果之后,华峰的脸色都变了。
江攸宁笑着看向了宋舒,宋舒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抱住了江攸宁。
等到从宋舒平复完情绪之后,江攸宁才带着她出了法庭,星星和闪闪一直在后边待着,直到辩论环节才由辛语带到了观众席。
结束之后,宋舒跟辛语都松了一口气。
“厉害啊江小宁。”辛语拍她的肩膀,“牛!”
宋舒也笑道:“谢谢江律师。”
江攸宁把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温和笑道:“你自己也很棒。”
“不过,江小宁你刚才说认真的?”辛语狐疑地看向她,“我怎么觉得你最后那段话像跟沈岁和诉苦呢?什么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
江攸宁笑了下,声音一如既往温和,“逢场作戏罢了。”
“那就……”辛语的话忽然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大,然后又别过脸,把刚刚卡住的那一个字说出来,“好。”
江攸宁:“???”
她狐疑地转过头,哦,是沈岁和。
华峰大抵是输了官司生气,所以先走了。
而裴旭天不知是关心沈岁和还是想看热闹,所以一早就在法院门口等着了,江攸宁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他还笑着跟江攸宁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他正跟沈岁和站在一起,就离她们一步远的距离。
估计是听到了。
江攸宁却没什么反应,淡然地转过头。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啧啧。”辛语却不肯轻易放过沈岁和,她摇了摇头,“某些人啊,时薪三万,诉讼大魔王,但是呐……啧啧啧,翻船和打脸来得猝不及防,真不知道该说我们家江小宁厉害呢还是该说某些人菜呢。”
江攸宁:“……”
辛语今天不是辛语,是钮钴禄·辛·阴阳家·十级内涵高手·语。
她能赢是综合因素,新的《民法典》颁布之后,对女方的优势渐显,而两个女儿只有两周岁,判给母亲的概率本来就大,华峰有钱,但他人品不行,性格暴躁,跟宋舒简直天壤之别,所以她们这边赢面大。
江攸宁扯了扯辛语的袖子,示意她别欺人太甚。
辛语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了拍以示安抚,但嘴上仍旧不饶人,“可能就是某些人菜吧,而且某些人还冷情冷血没心没肺,可怜我家江小宁,怀孕七个月都得站在法庭打官司,为了挣个奶粉钱,真不容易啊。”
她说得时候声情并茂,说得宋舒都信了。
“江律师,真的辛苦你了。”宋舒说:“这次的律师费我肯定会给你的,等到华峰给我转过来以后,我一定先给你。”
辛语:“……”
她胳膊肘碰了碰宋舒,示意她少说话。
“没事。”江攸宁说:“你留着给星星和闪闪买吃的。”
“哎。我原来担心大魔王太厉害,我家江小宁赢不了怎么办?昨晚吓得我差点都没睡着,结果今天一看,啧,就这?真是白替我家江小宁担心了呢。”辛语说得又茶又婊,演技不是一般的好。
江攸宁都不忍直视,只想让她闭嘴。
“辛小姐,差不多就得了啊。”裴旭天忍不住劝,“明人不说暗话,两个人协议离婚,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阴阳怪气地说话真的不好听。”
辛语瞪他一眼,“又没让你听!”
裴旭天:“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
“跟我讲道理?”辛语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疯了吗?你哪来的自信要跟我讲道理?凭你是律师吗?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律师,你旁边还站着个传说中的永不言败呢,还不是败了吗?”
无辜躺枪的沈岁和:“……”
沈岁和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眼江攸宁,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裴旭天往前走。
途径江攸宁的身侧,他低声问:“我有说不养孩子吗?”
语气算不得好。
辛语立马站到了江攸宁身侧,“哎,对方律师,都出法庭了不带威胁我方律师的啊。输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放得下,可别磨磨唧唧小太监似的。”
沈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