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激流（中）】命运的占星屋（1）
    风沙在呼啸，如同鸣泣的哀嚎，黄色的沙土漫天飞扬，将这里覆盖成了一片金灿灿的世界，古窑的入口如同匍匐在黑夜中的野兽的眼睛。
    黑暗幽深的水晶祭坛，面具人位于六座烛台之间，对面是陆晚澄孤身一人。这一次这个人单独召唤了陆晚澄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无论是慕月寒还是萧然都十分的惊奇，凭他们对面具人的了解，他们三个人正在调查月色的事情面具人没理由不知道，所以这一次单独召见陆晚澄，谁也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晚澄静静的侍立在下方，脑海中回应着来这里之前慕月寒对他说过的话：无论boss提出什么要求都不能当面拒绝，必须要回来之后向他回报一切。
    面具人正襟端坐在雕工精湛的太师椅上，遍布沧桑的目光笔直的望着前方，陆晚澄没有选择打破这一刻的沉默。她在安静的等，等着面前的人先开口。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面具人的脸部有了轻微的动作，然后指着一架烛火旁边的木椅对她说道：“晚澄，你过来我身边坐吧。”
    陆晚澄须臾的微怔，然后缓缓抬起脚步走上祭坛，和她的师父平起平坐在了祭坛之上。
    面具人的视线始终萦绕在了陆晚澄的身上，陆晚澄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这只狰狞可怖的面具背后那慈爱和蔼的目光，就像小时候自己哭的时候，师父总会耐心的哄慰自己。
    “晚澄，记忆中，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的相处过了。”面具人的语气中竟然平添了一丝无奈和缅怀，“刚刚收养你的时候，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孩子，一转眼的时间，竟然已经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一晃二十多年，连我也老了。”
    陆晚澄讶然了些许的神色，却不知道如何作答，面具人的话语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大院子里面，师父亲手为她表演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魔术，她欢欣雀跃着缠着师父教她，回想那些黄发垂髫的缱倦时光，却在什么时候那样美好的画面不知不觉的溜走了呢？
    “师父……我……”陆晚澄的语气忽然也随着一起伤感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师父知道你慢慢的有了自己的追求和目标，月色之中，你们三人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我倍感欣慰的就是你们三人之间没有隔阂。”说到这里之后，面具人忽然语气怅惘的话锋一转，“可是让我感到忧虑的恰恰也是这一点，你们三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所以，当你们一同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我并不是一点感受都没有的。”
    陆晚澄的心中不禁一惊，师父果然已经知道他们三个人暗地里的勾当，慕月寒在以往的任务中偷偷将搜集的地图残片复制一份留着调查当年的那座古墓，她也在查沈暧琳当初被杀的案件始末。
    “师父，也许你不理解我们的做法，但是我们绝对不是在背叛你！”陆晚澄“唰”的一下起身，既然许多事情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了，交流起来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陆晚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师父说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我们身边的人！”
    如同鬼魅般的面具盯着陆晚澄的脸，面具人的呼吸在那一刻有些沉重，隔着那道面具看不清此刻的表情：“晚澄，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我们在做之前都认为那是对的。但是事实上呢，所谓的保护也只不过是打着爱的名义进行道德上的烧杀抢掠而已……晚澄，有些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陆晚澄的印象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如此饱含沧桑的一面，仿佛参悟了世间的一切，又仿佛厌倦了世间的一切，不知道为何，听闻这句话之后的陆晚澄竟然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
    陆晚澄的目光却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再度坚定了下来：“师父，您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一点我不会忘记。但是您从小摸着我的头顶长大，我是什么性格您最清楚不过，为了我爱的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面具之后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可是晚澄，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你爱的人会理解你做过的一切吗？”
    陆晚澄的心中瞬时传来一道难忍的钝痛，就像被巨锤重击一般，想到洛允轩，想到沈暧琳，想到了自己，陆晚澄的神色竟然有些恍惚，师父的这几个字就像锥心的刺。
    又是一段出奇的安静在两个人之间碾开，安静的甚至都能听到远处洞口处的钟乳石上的沙砾坠落在地面的窸窣声，而这一次，是陆晚澄率先打破的沉默。
    “师父，告诉我真相好吗？”陆晚澄终于选择了妥协，一面是她携手共度一生的挚爱，一面是于她有着养育之恩的恩师，平心而论，陆晚澄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慕月寒和师父分庭抗礼更是她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晚澄，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相，有的仅仅只是人们内心深处的欲望而已。”面具人抬起头目光飘忽的望向远方，最里面却喃喃的说着一些深奥的话语。
    陆晚澄的语气却在瞬间急迫起来：“师父，可是这一切跟沈暧琳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你当初会诱导我去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呢？”
    这件事情就是一场萦绕在陆晚澄心中的噩梦，六年前，正是她刚刚步入杀手的这个职业之中，被慕月寒进行了一系列的特训，为了查清当初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陆晚澄咬着牙坚持着挺过了一个又一个残酷的考验。
    出师之际，师父郑重的交代给了陆晚澄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她去杀一个人！
    陆晚澄知道师父成立月色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专杀那种危害社会而又逍遥法外的凶徒，因此陆晚澄在应承下了人生的第一个任务之时，脸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时候，慕月寒和萧然都在外面执行各自的任务，师父并没有告诉她目标确切的身份，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并且不知道运用了什么途经给她伪造了一个身份以及和那个身份相匹配的邀请函。
    那个地点选择在了t市的龙府酒店，那一天这家酒店来了许多上流社会的贵宾，似乎正在举行庆典。凭借师父近乎完美的安排好了一切之后，陆晚澄光明正大的顺利在计划当天进入了酒店之中。师父在当时一直都是利用微型耳机对她进行所有的指示和部署，陆晚澄巧妙的斡旋在周围的人们之中，来去自如的她很快受到了师父的指引，师父说目标已经出现，但是她下手的时候已经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
    那是陆晚澄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毕竟是一个小姑娘，实战毕竟不比训练的时候，尽管内心再何如的铜墙铁壁，当真正面对了，心中还是有些轻微的怯场，但是想到了自己被杀害的父母，陆晚澄不得不咬牙坚持了下来。
    黑暗的角落，没有任何死角，陆晚澄凭借一个杀手的直觉根本就不认为会有人来这种地方。但是师父却让她守在那里，所有的时间点都是吻合的，陆晚澄至今都想不通师父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才让沈暧琳平白无故的去到了那个地方。
    陆晚澄蛰伏在黑暗之中，手中的锋刃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直到现在，陆晚澄依旧清晰的记得她一击毙命的那一个瞬间，以及……至今警方都没有弄清楚当初她击杀沈暧琳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
    从回忆中走出来的陆晚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面具人的脸上，她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的神色痛苦的充满了挣扎：“师父，求求您告诉我好吗？沈暧琳她……究竟有什么样不得不死的理由？”
    “杀了她，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面具人的一句话让陆晚澄瞬间呆怔在原地。
    面具人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烛台之旁，向里面轻轻的放入灯油，同时背对着陆晚澄说道：“如果没有这一段曲折，现在的洛允轩已经和沈暧琳完婚了。”
    怔然瞬间在陆晚澄的脸上弥漫开来，可是随即陆晚澄就恢复如初，师父连慕月寒暗地里在做什么都了如指掌，更何况她和洛允轩相爱的事情呢，想要瞒过师父几乎是不可能的。
    “晚澄，为了我们最终的计划，那个沈暧琳必须要死！”面具人这时忽然转过身，染满了死亡气息的面具上遍布着狠厉的凶色。
    “师父，你既然知道我爱洛允轩，您也应该清楚，我真的不希望她恨我。”陆晚澄的声音中已经带起了哭腔，这一刻她发现她对洛允轩的在乎已经超乎了所有。
    “晚澄，你身为月色最出色的杀手，为什么内心世界竟然蠢的如此可怕。”面具下的声音夹带了一丝嘲讽，“我早就知道你和洛允轩的关系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插手吗？因为你们就像是光与暗的交界，你们永远都是对立的两面，你们绝对不会有结局。相爱？哼，那都是一些无聊的文人为自己的孤独而编造的童话世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