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皇宫——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宫女端着茶汤在石板路上匆匆走着。
她的目的地是楚宣帝的养心殿,今天丽姐姐突然闹肚子,所以她要帮丽姐姐把楚宣帝每天早上要服用的茶汤送过去。
通往养心殿的路上很安静,早上本就清净,这一路走下来也没遇到什么人。
眼看着快要走到养心殿了,她突然也觉得肚子一痛,手一抖,险些将茶汤扔了出去。
难道是今天早上的早餐不干净?怎么丽姐姐闹了肚子,她也闹了肚子?
“唉哟……”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她恐怕要先上个厕所,于是就扭头打量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她先把茶汤送过去。
而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宫女,见到她一脸痛苦,便问道,“你需要帮忙吗?”
她当然需要帮忙了,肚子的疼痛让她来不及思考什么,只知道面前这位宫女似乎有些面生,而且长得很好看,匆忙把茶汤塞到面前人的手里,简单交代几句,自己就捂着肚子跑了。
而那突然被委托的宫女,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她匆忙逃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光微闪,接着便低头端着茶汤朝养心殿走去。
千落有赖床的特点,所以早上是本着能多睡会儿就多睡儿的观念,而她身为公主,自然没人能喊的动她。
只是今天,有个例外。
因为……王子殿下给拜访她了……
因此千落一大早就被紫兰和玉儿拉了起来,睡眼朦胧中任由她们俩摆布。
内心将罗尔佳数落了好久。
终于一切收拾妥当,千落坐上了外厅的板凳上,罗尔佳也刚好来到了门口。
简单的礼节过后,千落看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千落虽然没有邀请他坐下,但罗尔佳还是不客气地落了座,回道,“公主可知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千落皱眉,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罗尔佳笑了笑,又道,“本公子当初待你不薄,你为何不愿答应?”
千落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答应和亲,只是……
“你何时待我不薄?”千落疑惑。
罗尔佳一听这话,顿时一脸受伤状,“公主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我身份都未挑名时,在那京城郊外的小破屋子里面,可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难道想只说一句谢谢就这么翻过去?”
千落颦眉,“那不然呢?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一码归一码,你照顾我,我谢谢你,但是不代表我会因此接受你。”
罗尔佳脸色微暗,“公主殿下可真绝情,你知不知道这番话有多伤人?”
千落眼光微闪,默了默道,“倾慕王子殿下的人数不胜数……”
罗尔佳勾了勾嘴角,“公主殿下说的这番话,你自己信服吗?”
千落沉默不语,没说话。
那能怎么办?她不喜欢他,那就要勉强自己吗?她自认为自己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来取悦别人。
见她不说话,罗尔佳主动移开来话题,“本殿刚来京城,公主殿下难道不打算带本殿熟悉一下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吗?”
“不想。”
“……”
话虽如此,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基本的待客礼仪让千落不得不亲自带他出去逛逛。
走在清净凉爽的御花园里,千落瞅着走在前面的人,憋了好一会儿,算了,她还是不要再问“你为什么要找我带你出来溜达”这样白痴的话了。
““本殿累了,就在前面休息一下吧。””罗尔佳忽然道。
千落翻了个白眼,“哦。”
这才走了几步就累了?
而这时,就在千落和罗尔佳刚坐下不久,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姑娘。
她见到千落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千落也会在这。千落也愣了一下,迎面走来的这人正是数日前在醉酒楼见到的月姑娘。
一模一样的金色头发,千落大概明白了这两人的真正关系,不由得看了罗尔佳一眼,这个人,果然在京城布了自己的眼线。
而此时,月姑娘能准确的来到这里,肯定也是为了跟他汇报什么情况吧。
“殿下,”月姑娘对着罗尔佳行礼,接着又看向千落,又行了一个礼道,“公主殿下,”
“嗯,”千落点点头,没有去看她,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月姑娘似乎对她有着说清道不明的敌意。
月姑娘顾忌地看着她,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御花园本是鸟语花香,坐在这里纳凉放松心情比较惬意,然而现在,三个人坐在这里,愣是坐出了尴尬的气息。
千落有些如坐针毡,坐了一会儿就站起了身,“那就不打扰王子殿下欣赏风景了。”
说着,千落就要离开,月姑娘见状明显松了一口气。
然而罗尔佳突然又道,“公主殿下怎么这么急着走?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吗?”
千落颦眉,没有理会。
罗尔佳继续看着她的背影道,“明天就是花灯节了吧?不知公主可愿意陪本殿游玩一番?”
千落真的很想装作没听到直接走人,然而她现在不过刚走了五步远,怎么可能听不到?
无奈地转过身,看着那坐在板凳上悠闲地看四周美景的人,千落一阵无语,“看来王子殿下最近很闲。”
“还好吧。”罗尔佳低笑一声。
千落一噎,这脸皮厚度堪比秦深……
最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千落转身离开。
紫兰对着罗尔佳行了礼后,就连忙跟上了千落的脚步。
御花园再次恢复清净,月姑娘一直站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能先开口。
罗尔佳双眸平视着前方,像是真的在欣赏风景一样。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莲花池,此时莲花遍地开,比帽子还要大只的荷叶在池水上漂浮着,远远看去,阳光下的彩莲漂亮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罗尔佳才缓缓开口,问道,“事情办妥了?”
月姑娘勾唇一笑,“殿下放心便是。”
“那就好。”罗尔佳点了点头。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月姑娘迟迟不走,等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明天晚上真的要跟千落公主一起出宫吗?”
罗尔佳瞥了她一眼,“本殿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月姑娘皱眉,“殿下,您不应该出宫去,这次大家都知道您来了楚国京城,万一有人图谋不轨……”
月姑娘还要再说,却被罗尔佳抬手制止了,“我自有分寸。”
月姑娘不是第一天认识罗尔佳,因此了解他的性子,有些话点到为止,就不再多言,但是还有一件事让她心里很膈应……
想了想道,“殿下,此次和亲一事,您到底是……”想迎娶哪位公主?
只是她话未说完,就被罗尔佳一个眼神制止了。
月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皱紧了眉头,其实它已经猜出来了,现在问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可是现在确认了之后,她的心里又有了不甘心。
“殿下……”月姑娘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月儿一直……一直都……”
“所以呢?”罗尔佳低笑一声打断她的话,那双看向她的眼底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月姑娘心中一颤,她早该想到是这样,可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无可救药地沉沦下去,哪怕她只是偶尔见他一次……
“那明天……月儿可以一起去吗?”月姑娘往前走了几步,想离他近一点,可又顾忌此时的环境,如果距离太近,未免被人说闲话。
“你留下。”罗尔佳皱眉,简单说完,就站起了身,似乎不耐烦再待下去了。
而还停在原地的月姑娘,依然傻傻地看着他绝情的离开,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对于千落的存在愈加不满……
早在之前,他的王子殿下是不会这样跟她说话的,自从来到了京城,遇到了千落,就开始疏远她了。
再想起明天晚上的花灯节,月姑娘的脸色不禁就沉了下来。
而在这时,身后突来走来了一个人。
“这位不是北境使者吗?怎么一个人在御花园呢?”楚兰轻笑着说着,缓缓走了过来。
月姑娘一惊,回过头惊讶的看着她,“你什么出现的?”
她竟然没有发觉,真是太大意了。
楚兰冷哼,“大胆!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月姑娘脸色微变,她从心眼里不屑于楚国的公主,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低头。
弯腰恭敬地行了礼,楚兰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瞥了她一眼,道,“本公主在你们王子殿下走了之后就来了,只可惜月姑娘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所以迟迟才没有发觉。”
月姑娘盯着眼前的楚兰看了一会儿,“兰心公主想说什么?”
楚兰哼笑一声,对于月姑娘直视着她的眼神很不满,“看来你不仅长得漂亮,还挺聪明,可惜,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月姑娘脸色一变,她想过自己如果做醉酒楼的花魁会背上什么样的名号,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她的王子殿下做的,她就心甘情愿,可是当面被人以风尘女子这样称呼,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皱了皱眉,直言道,“公主殿下有话直说吧,我们北境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楚兰冷哼,“你当本公主愿意跟你多费口舌不成?”
月姑娘一阵无语,既然你不愿意多费口舌,那还在这里逼逼叨叨什么?
楚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幽光,缓缓道,“本公主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不喜欢楚千落那个丫头,本公主也不喜欢,倒不如……我们合作一场怎么样?”
月姑娘一愣,“你们……不是姐妹吗?”
她可记得昨天在宴会上,千落和楚兰相互之间的称呼很亲昵,原来,他们楚国人都是如此表里不一的吗?
楚兰被她那种惊讶的表情气到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公主!你就说愿不愿意合作?”
月姑娘收回思绪,垂眸思索了一番。
以她对罗尔佳的了解,目前来看,千落对于罗尔佳很重要,碰不得,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甘心,明明她更了解她的王子殿下,她也更早先认识罗尔佳,她和他携手做过很多事情,那都是千落不曾知道过的,她才应该是和罗尔佳并肩而立的人,而楚千落一个后来者,她凭什么?
再者,就算千落对于罗尔佳很重要,但若是发生了‘意外’,提案以所谓,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御花园里再次回归宁静,楚兰也不急,就坐在那里等着她回答。
过了许久,月姑娘抬起了头,看向那安静坐在一旁的女子,“我答应跟你合作,但是你要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暴露我的身份!”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楚兰不屑一笑,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顶多包装了一个北境使臣的外壳罢了。
月姑娘全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不屑,勾唇一笑道,“兰心公主好像很抗拒与我们北境和亲,其实我倒觉得如果最终千落公主不答应的话,我们北境为了大家的和平,也会接受兰心公主的到来的!”
“闭嘴!”楚兰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不想去北境,哪怕是现在得知了北境王子并不是五大三粗的怪人她也不想去。远嫁异国,那种背井离乡的感觉,她不想体验,她舍不得自己的母亲,更适应不了北境的生活方式。而且在她看来,秦深并不比罗尔佳差。
月姑娘将她的愤怒与抗拒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一声,真是个自以为聪明的愚蠢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将自己的弱点这么轻易就暴露给别人的人。
况且,她不会真的把她说的话当真了吧,她不想让千落成为北境王妃,难道她会接受她成为北境王妃?开什么玩笑?她就是再无能,也不会容忍一个愚蠢的女人站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