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的特意所指,让杜德锋的心情瞬间有些异样,而他看着此人停车的地点,正是付远昀曾居住过的院落时,他的脸色也顿时变得很是难看,道:“范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先生将车停了下来,熄了火,拔了车钥匙,便打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当他看到了院落里果真是没什么东西,原本种菜的地里,也是一片荒芜,道:“可惜了,如果他在,这里应该会变得不一样。纵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但以他的能力而言,他仍是可以好好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他为了某个人,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一切,只是结局未免是有些可惜了。”
此时的杜德锋缓步来到了院落里,他听到此人的所言,却故作不曾听过,他只是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禁想起了心里的那个他,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想要看见谁,那个谁却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你如今真的想要见了,却发现他早已远去,无法再追回。
他站在这里,还能回想起之前的自己,是如何带着付远昀离开的,不曾想还没有过去几个月,他们的关系就变成这般模样,而付远昀也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从此和他天人相隔。
世事难料,人心更是难测,杜德锋总算是极为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真理,可是他的明白却也给自己换来了难以承受的代价,他想到了这里,便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悲痛,而他的这种感受,也正是范先生想要将他掌握住的关键因素,道:“昀哥的死,错不在你,你不必这么自责,这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他想要离开,却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故而他想到了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去解决一切。尽管这样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任何用处,但他毕竟是挽回了你一部分的感情,如果你想要让他死得安心,还是乖乖地听话,帮我做一点事吧。”
杜德锋听到他说了那么多话,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听命于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道:“范先生想要我这个帮手,恐怕是有些错了吧?我虽然是一个少帅,但我手里的权力却不太多,主要的都还紧握在我爹的手里,而我如今这么多天消失不见,他们一定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范先生听了这话,也是跟着笑了起来,道:“死了才好啊,死了就可以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事,而不被任何人察觉,毕竟已经是一个早埋在地下的尸体了,怎么可能还会去做什么事呢?”
他看了看杜德锋依旧不为所动的模样,道:“我可以实话和你说,姚小姐在带你离开的那一瞬间,就在那里提前准备了一具身形和你完全一致的尸体,面目不仅全非,就连身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要说这样子,恐怕是谁见了,都是要害怕的,更不用说是那位杜司令了,想必他看到的第一眼,也是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竟会被人害得那么惨,而凶手嘛……”
在杜德锋还没有过多反应的时候,范先生就已经说出了他想要嫁祸的那个人名字,道:“能和你们杜家多年拥有恩怨的,除了顾家,我想并不会再寻出第二户这样的人家,加上杜司令始终都不喜欢顾氏父子的做派,那么,凶手的人选也就会越来越偏向于他们。到了那个时候,还不就是一场恶战吗?那样的一个场景,一定是最为精彩的。杜少帅,你想要看吗?”
杜德锋很是直接地给予了自己的回答,回答得十分干脆,一点都不曾迟疑,道:“不想,我虽然对于顾家多年以来的功绩颇高,一直心有忌惮,但他们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坦坦荡荡的,而如今的他们,更是拿着手里的武器,对抗着那些想要伤害自己守护之城的敌人们。这样的顾氏父子,最是受得大家的尊敬,纵然他们和杜家有些恩怨,但在此时,还是应该……”
他的话语还没有彻底说完,一个人从院落里的房间内走了出来,看到了他,便直接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力度之大,瞬间让杜德锋被打的那半张脸红肿了起来,可他还依旧不太解恨,对着他便是一阵痛骂,道:“应该怎么?应该放下心里芥蒂,和他们一起共同抗敌吗?你还是不是我们杜家的人,还是不是我的儿子?被一个不入流的楚馆之人弄得这么不清不楚,却还始终不知道错,甚至到了现在还在回想那个无耻的人,这当真是丢尽了我们杜家的脸面!”
忽然被人打了,这种事情是杜德锋怎么都不会发生的事情,而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爹爹杜司令竟会隐身在这个院落里,他似是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对于此人现如今擅离职守,而表现出的一种极大的不认同,道:“如今战事正是最为紧张的时候,你怎么可以离开呢?”
杜司令对于他的这一句问话,眉头本来就拧在了一起,此刻更是怒气冲天,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逆子来管,你跟我明确一点说了吧,你到底愿不愿意帮范先生做事?”
杜德锋听着这句问话,不免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人,以及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的一大批兵士,他们手里举着已经上膛的枪,好似自己如果再不答应,他们就会开枪射杀自己,他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处境,不知为何竟一点都没有畏惧,他只是看着杜司令,道:“你要杀你儿子吗?”
一句问话,可以换来很多种回答,而杜德锋最想要的回答却仅是一个,奈何杜司令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心理变化般地冷哼了一声,道:“杀了你,不杀了你,又能如何?莫要忘记了,你是我儿子,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有任何拒绝,我想要你的命,你就必须给我。”
他说得如此咬牙切齿,一点情面都不留,这让杜德锋心里的疑虑变得越来越重,待得这位杜司令又想要骂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动作极快地上前一步,紧抓住了此人的手,那人看到他这般举动,当即便有一些惊吓,杜德锋抓住了这一点破绽,用力撕破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张完全不属于杜司令的脸,瞬间出现在了杜德锋的面前,他将人皮面具扔在了地上,一双目光却是在看依旧显得特别平静的范先生,道:“能对我说说,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意思吗?”
范先生没有开口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个开枪包围着他的兵士,道:“这个意思,问范先生有什么用处?要问,就去问那位杜司令啊,他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毕竟你是他儿子啊。”
他这番话语,成功地让杜德锋心里的怒火达到最高,他出于一种本能,双手连忙放在了腰间,但这一放,却让他发现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他的枪,已经被人偷偷拿走了,如今的他,身上没有一件可以抵御他们的武器,只凭着自己的赤手空拳,是不能给予他们什么打击的。
范先生知道他察觉到了,双手轻轻一挥,便让所有兵士放下了手里的枪,他缓缓靠近了杜德锋,用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着,道:“别再纠结了,和我合作吧。”
杜德锋知道眼前的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他更加知道,自己的与虎谋皮,会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从来都不认为范先生是一个好人,而此人和日本人交往甚密,是他始终都知道的事情,对于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他早就看不惯了,如今要他合作,也是绝对不可能。
之前的答应,不过是为了和付远昀赌气,如今的付远昀已经离他远去,让他忽然明白了,过去的自己有多么错误,而自己始终执着的一切,在此人离开了以后,也变得再无价值。
他想要的未来,从来都是因为付远昀,而他现在想要的未来,却是因为自己,他活了那么久,应该为自己真正做一回主,纵然到了最后,依旧是败得粉身碎骨,他都一点都不在乎。
故而他对他们笑了笑,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冷意,道:“要我帮你们做事,便是给杜家抹黑,我还不至于那么蠢,会不知道自己答应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告诉你们,我不会答应的,如果非要逼迫我,我就只有一死,反正我在你们的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能够利用,就尽量利用,不能利用了,就丢弃在一边。我早就已经受够了,因此,动手吧,开枪杀了我!”
范先生看着他一心求死的模样,终于有了一些不理解,他看着此人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夺过一个兵士手里的枪,便直接对准了他,道:“你想要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反正你的付大郎君死了,你的心也随之死了,留不留在这个世上,也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还是死吧,死了就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念,好好地和你的付大郎君在地下见面,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