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朱雀门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远处却似乎在萦绕着这么一句话：“林家家主之位是你偷来的。”
    金阳所有的一切都被金鸿偷去了，母亲，家主，还有年少时的金阳。
    站在金鸿面前的这个人，在泽国摸爬打滚了四年回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血有肉的金阳，而是和漠北的权利融为一体，她是金阳，同时也是漠北，是血日之灾，同时也是神的旨意。
    说到以前的往事，金鸿有些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剑不自觉放下——金阳说的一点都没错，林家家主之位确实是他偷来的。
    见金鸿心虚，金阳冷冷笑着问道：“你从我手里偷过去了家主之位，只是不知道，你这家主之位坐的可还舒坦啊？”
    “金阳……闭嘴！”金鸿恨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挥剑向前冲了过去，同时林家暗士和漠北军纠缠在一起，朱雀门沦陷了。
    挡住金鸿的攻势，金阳沉声骂他：“金鸿，你别逼我！”
    “逼人的是你！”金鸿眼里含着恨，向后退一步，复一剑刺过去，一副非要金阳死的气势。
    眼看没有退路了，金阳迎战，拿起炎耀就向金鸿杀了过去，剑如毒蛇，轻巧地绕过了金鸿所有的锋芒，像是刻意挑逗一般，剑锋堪堪划过了金鸿的脸颊，从他的耳垂边划过，刺破了他耳垂上的皮肤，流了一丝血液下来，滴在身上紫色的皇子袍上，晕染开来，像是皇子袍上开出的盛大牡丹花。
    金鸿有些后怕地向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耳垂，继而惊慌失措地看着金阳。
    “金鸿，你赢不了我的。”
    “三哥说的是母亲……还是世华？”
    “母亲她自然是最爱你的。”说到林静娴，金阳脱口而出，“要问母妃这世上最珍贵的人是谁，必定是你……只是你却不懂她的心。”
    “至于世华……她比较复杂。”提到世华，金阳浅浅笑了起来，拨弄着头上的蓝珠，难得露出一副少年玩劣的表情：“你也该知道，世华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你。”
    金鸿眼睛一红，恨不得上前去杀了金阳，但就在他即将冲上去之事，金阳却话锋一转，展眉说道：“我倒不是很喜欢世华，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卖到了洄阳居里面，还怀上了尧弟的孩子，好在最后那孩子没了，还遇见了我们，你又恰巧看上了她，将她从洄阳居里面买了出来，这才将她从火坑里拉了出来，不然指不定她在洄阳居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你说什么？！”金鸿皱眉，抓住了金阳话中的重点，大声质问金阳：“你说世华怀上了尧弟的孩子？！”
    “你不知道？”金阳故作惊讶向后稍退一步，在一片杀戮中浅浅笑道：“也是，这些事世华怎么能告诉你呐？”
    “我……我从未知道这些事。世华也没跟我提起过。”
    金鸿失神向后退去，却被尸体绊倒，重重倒在地上，无助地看着金阳。
    金阳眉头微微上挑：“现在你知道了？”
    知道了……便去杀了金尧。他造的孽，理应由他自己来还不是吗？
    “她……她没跟我说啊。”金鸿低喃着，忽的眼神一厉，爬将起来喊道：“我去找金尧要个说法！”
    家主跑了，那些林家的暗卫也纷纷随着金鸿离去，金阳看着地上漠北军的尸体，沉声吩咐道：“将死去的战士厚葬，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
    说完，她骑上马向身后的漠北军喊道：“今日谁要是跑路了，无一例外按漠北军规处置！轻则掉脑袋，重则诛九族！倘若今日你们熬过去了，日后便是我金阳的左臂右膀，待我登基，定不会亏待你们！”
    一阵沉寂之后，不知是谁率先跪下了，随后全部的漠北军跪下，呼声震天：“末将愿追随将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朝要变天了，而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却还在吃奶。
    “奶娘，皇帝今日已经吃饱了，你晚些时候再来吧。”
    上了年数的嬷嬷将衣衫放下，颤巍巍把尚在襁褓中的皇帝交到世华手里，颤声提醒道：“皇太后……金阳那群乱臣贼子打进来了。”
    “打进来便打进来呗，就算把这孩子从皇位上推下去了，这江山还能改姓不成？”
    世华逗笑着怀中的金宝，叹息一声，怔怔看着窗外高耸的占星塔，忽的想到了崔九真：“好久没看到大觋了，乳娘可知道他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大觋行踪神秘莫测，老奴也不清楚……”
    “也是，他要是能被我们这些凡人看懂，那他可不就辜负了他大觋的名头？”
    “皇太后可是要召见崔九真？”
    世华转了转眸子，眼里的光渐渐消散，无奈叹道：“他应该在占星塔，叫他来见我。”
    “哎。”
    看着乳娘消失在养心殿大门之后，世华抱紧了怀中的金宝，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朱雀门已经失守了，成千上万的漠北军从外面涌进来，像火苗一样席卷上了草原，从那头传来了宫女的尖叫声，兵刃相击声，还有漠北军的怒吼声，看来朱雀门那边很是热闹。
    世华探出了头，一眼便看到了走在火苗前面的黑衣人影。
    正是金阳，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着一件黑色的战服，威风凛凛，仿若一尊没有感情的战神。
    很难想象她身为女子是什么样子。
    世华低头，思绪却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金阳身为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也同平常女子一样擦脂抹粉，依附男人而活呢？
    要是林静娴若是没有抛弃金阳，金阳身为端朝的三皇女，会不会很幸福地活着呢？
    三皇女在所有人的宠爱下长大，成年之后出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生一大堆孩子，与自己相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待年老时儿孙满堂，想来也不错。
    只是那样的金阳，她的生命里则再不会出现漠北，也……再不会有漠北的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孩子。
    再不会有赵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