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手里提着清洁工具，正在大街上走着，街上人来人往，很快的将何芳淹没在人群里面。
    刚才何露看到的熟悉身影正是准备到雇主家去打扫卫生的何芳。
    何芳根据地址来到一座高档小区，小区周围的交通便利，基础设施完善，加上绿化环境也不错，成了很多人买房子的首选。
    在很早很早以前，何芳也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在这样的小区里面。
    那个时候的何芳扎着马尾辫，是最好的年纪，有着让人嫉妒的胶原蛋白，依偎在林海的怀里，听着林海有力的心跳声，描述着她和林海的以后。
    何芳想着，在以后他们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会有一个宽敞的房子，房子里面会有一只狗和一只猫，还有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放着吊椅和小桌子，冬天可以晒晒太阳，夏天可以乘凉。
    午后，何芳可以和林海一起窝在吊椅上，睡一个美美的午觉。
    那时林海的眼里都是何芳，何芳的眼里心里都是林海。
    他们发誓这辈子要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只是他们忘记了，鸳鸯本是伪情种。
    何芳出示了证明，保安才让她进到了小区，何芳按着任务上的地址寻找着。
    终于在这个小区里面楼层最多的一幢楼下停了下来，何芳抬头看了看单元数，确认了地址，又望了望楼上，楼顶上似乎有郁郁葱葱的一片，应该是一大片的花草吧，何芳如是想。
    何芳拎着工具包走进了电梯，阳光被阻隔在身后，一瞬间有一些凉意。
    何芳其实不是很喜欢电梯，她总觉得电梯就是一个铁皮做的大盒子，一个人做电梯的时候，电梯就像是一个铁皮大棺材，给何芳不安全的感觉，而且，何芳有点晕电梯。
    没有多大一会儿，何芳就来到了顶层，今天的雇主正是顶层这家人。
    何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只是来做工的，但是给别人的第一印象还是要好。
    “叩叩叩”何芳敲响了门。
    门开了，何芳习惯性的保持微笑，准备说出已经说了无数遍的开头。
    “您好，我是......”何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嘴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面，她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开门的人，是林海。
    “爸爸，是我喊的保洁阿姨来了吗？”里屋传出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原来他已经是别人的爸爸了啊。
    林海脸上也有一瞬间的呆滞，听到女儿的话以后，侧身让何芳进门。
    何芳低着头，从林海的身边走过，何芳多想丢盔弃甲，从这里逃走，但是她不能这样做，她需要这份工作，她还有云如雅，林海都已经是别人的爸爸了，云如雅只有她了。
    何芳在卫生间洗着抹布，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模糊了，为什么眼泪就忍不住了，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何芳自嘲着自己，但是却阻止不了眼泪。
    林海在客厅坐着，心中也是焦虑不安，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次见到何芳。
    虽然何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青春正好的小姑娘了，但是林海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轮廓，她的眉眼，在林海的心里是抹不去的印记，即使她红颜不在，即使她已经两鬓斑白，即使她眼角已全是皱纹。
    他还是认得她，第一眼就认得。
    何芳蹲在卫生间里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泪，她对自己说，坚强点，你还要做工呢，小雅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终于，眼泪干的差不多，只是站起来的一瞬间，何芳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空，手脚有些发麻无力。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暗，最后，何芳倒在了地上。
    林海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咚的一声，一个箭步就冲到卫生间，就看见何芳倒在地上。
    “芳儿。”林海上前就把何露抱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剪着短发的女孩子拄着拐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这个女孩的右边那条腿，大腿一下都是空荡荡的，看到何芳晕倒在卫生间，女孩赶紧掏出电话打了120。
    女孩子的心思都很细腻，在路上的时候，女孩子就看出来了，自己爸爸很紧张林芳，所以等到了病房的时候，女孩借口说是出去买点吃的，等阿姨醒来了可以吃点东西，把空间都留给了林海和何芳两人。
    林海想过，如果再和何芳见面的时候，她有可能已经嫁做人妇，也有可能不认识自己了，但是从没有想过，再次见面会是这样。
    医生说林芳是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导致的昏厥，林海的心就疼了，难道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吗？
    林海握住何芳的手，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林芳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粗糙，有老茧，有裂口，摸起来有些刺手，林海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伏在病床上抽泣。
    这些年，林芳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吧，其实林芳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只是最近过得不怎么好才是，林海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只以为，是当初他抛下何芳一个人，何芳才会过得这般辛苦。
    何芳感觉到有人压住了自己的手，她想活动一下手。
    林海感觉到何方的手动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何芳已经醒过来看着自己，林海慌忙的把泪痕擦去，放开何芳的手。
    “你醒了。”林海的脸上有一种想要笑，却又努力憋住的无可形容的表情。
    何芳把脑袋转到一边，不去看林海，自己已经这样苍老了，然而林海，不过是添了几道皱纹，白了几缕头发而已。
    林海不知道何芳的心思，只当何芳是不想看到自己，搓了搓双手，尴尬的笑了笑，说出去看看女孩买东西回来没有。
    病房里面只剩下何芳一个人，何芳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阿姨，您醒了？”何芳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这是林海的女儿的声音。
    女孩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她叫林念芳，名字土里土气的，但是女孩长得挺清秀的，只是可惜右腿。
    何芳在心里替女孩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