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露因为忙了一天的缘故,在云程宇出门以后不久,就洗漱完毕,与周公下棋去了。
云程宇当然是带安恬去了城东的一家餐馆。
这是云程宇寻得一处好地方,本来是想带着何露一起过来的。
餐馆是很民国的装修风格,精致却不奢华。
因为是新店,加上现在又有些晚了,店里的人不是很多,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散落在各个角落。
四周有轻声的交谈和碗筷相撞的声音。
店里播放着一些夹杂着戏腔的歌曲,温温柔柔的旋律,像春日小溪一样的曲调,煞是好听。
安恬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认真点菜的云程宇,出了神。
她记得自己刚刚到云家的时候,才二十岁,那个时候大学才毕业,运气很好,系上的几个分配名额,自己刚好占了一个,分配到了市里一家还不错的医院。
在医院实习三个月后很顺利的转正了,第四个月,就被安排到云家,做了云家大少爷的日常护理的小护士。
去云家的那天,天气很温和。
太阳藏在云层后面,没有炽热的日头,但是却洒下了温暖的温度,微风轻轻的吹在脸上,像是柔软的羽毛拂过。
自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的云程宇。
他眉眼弯弯,像是和煦的春风,一直吹到了自己的心里,那一瞬间云程宇的身上,像是有一层柔光,是这个世界最明亮的存在。
至于那天云振风跟自己说的什么,自己也不记得。
从那以后,云程宇的日常起居,就由自己负责了。
云程宇平时看起来对什么东西都是云淡风轻,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给所有的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但是安恬知道云程宇其实一点都不好过。
云程宇睡着的时候,眉头永远是皱着的;云程宇一个人的时候,身形是落寞的;看到别人自由行走的时候,云程宇的眼睛里面也有渴望。
安恬和云程宇有一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云程宇曾经尝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天,安恬像往常一样,给云程宇服完药,帮着他洗漱完,上床躺好以后,她就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并睡下。
奇怪的是那天安恬翻来覆去也没有办法进入睡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但是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安恬感觉到一丝凉意,突然想起云程宇房间里面的窗户忘了关。
安恬蹑手蹑脚的走进云程宇的房间,果然看见窗帘被夜风吹得稍稍扬起。
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关上窗户,安恬转头看见云程宇没有醒来,但是云程宇的被子被掀起来了一角,有只手臂吊在床边。
安恬想着要帮云程宇把手臂放回去,一是防止着凉,而是因为手臂这样长时间吊在床边,明天起来手臂就会很酸痛。
安恬一步一步的慢慢挪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却在床边踩到一滩水渍。
找来一块抹布,想要擦干净,但是又很疑惑,睡觉之前,自己清理得很干净,怎么会有水渍呢?
安恬蹲下的时候却感觉到不对,作为一个学医的人,很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有血液的味道。
安恬用手指蹭了一点地上的“水渍”,是血。
抬头,将云程宇的手臂翻过来,手腕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还有血液在汩汩的向外流。
安恬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开灯,但是安恬的手在快要碰到开关的时候,收了回来。
她想,云程宇一定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的吧。
安恬悄悄的摸进云家医生的房间里面,医生睡得很熟,鼾声震天。
虽然安恬自己的房间里有纱布和消毒止血用的东西,但是云程宇的伤口目测很大,需要缝针。
她需要一根缝合伤口的针和羊肠线。
之所以选择羊肠线,是因为不用拆线,隐藏起来比较方便。
不得不说医生看起来不修边幅,但是东西确实放的整齐有序,安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安恬不能开灯,只能找了胶布,把手机开着手电筒,粘在自己的额头上,为了防止掉下来,还用绳子捆了好几圈。
看起来云程宇已经昏迷过去了,但是为了以防云程宇被疼醒,安恬还是偷拿了医生的麻醉药。
安恬先将云程宇的伤口用双氧水清洗干净,然后消毒准备缝合伤口。
手心里面全是汗水,虽然自己是学医的,但是之前还从未在活人身上进行过缝针,在学校里面被自己缝针分都是尸体,死掉的小白鼠等等。
但是看着云程宇苍白的嘴唇,安恬决定下手。
先是将麻药一点一点的注入伤口周围,因为云程宇不是醒着的,所以安恬也不知道云程宇现在的感觉,只能凭着自己基本为零的经验来进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安恬开始了缝合,看着针在肉里穿过来穿过去,安恬觉得背脊有点痒。
汗水从毛孔里面缓缓的渗出来,安恬的额头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安恬在打结的时候,从云程宇的嘴里传出了一声很微弱的呻吟,吓得安恬的手一抖,差点把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全部拉豁掉。
安恬又用酒精将伤口消毒,然后裹上纱布,这才算完成了。
长舒一口气,安恬跌坐在地上,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学校里的老师看到,会笑话自己的吧。
不过是这样的一个伤口,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就像是要虚脱了一样,那如果自己真的完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外科医生的话,到时候那些大型手术,自己怎么能够应付的了啊。
想到这里安恬就想哭,但是看看眼前的这个样子,还是撑着起来收拾干净吧。
等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两点了。
安恬也就不打算睡了,反正也没有睡意。
倒了一些温开水,加了一点盐和一点糖,安恬将云程宇的上半身撑起来,用汤匙一点一点的喂着云程宇。
云程宇的嘴唇苍白而干燥。
就这样喂了一杯以后,云程宇的眼皮动了动。
安恬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