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生离

    医院里,病房门口一位护士跟匆匆赶来的白兰心说道:“这位女士,您别担心,孩子们都没有大碍。一个是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还有一个受了点伤,主要是手腕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又加上体力不支,才会晕过去的。不过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没事了。”
    白兰心心急如焚地问:“谢谢,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们了吗?”
    “可以,进去看吧。”护士小姐说完就去忙了。
    白兰心进来的时候,许妟之已经醒了,他手上还打着吊针,正艰难地移动着点滴架。
    白兰心连忙去扶他:“阿妟,这是干什么呀?快快,别动,去躺着。”
    许妟之拉了拉白兰心的手臂,神色焦急地说:“白姨,我想看看小白。你能帮我一下吗?”
    “好,白姨帮你。小心一点。”白兰心小心地把许妟之扶到自己儿子的病床前坐好,她也搬来一个椅子坐下。
    沈听白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来:“妈妈?”
    “哎,妈妈在。我们小白感觉怎么样?”白兰心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许妟之焦急地问:“小白,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事。”沈听白看到许妟之手腕上绑着绷带,“你手怎么了?”
    许妟之松了一口气:“我没事,有点擦伤。”
    “哪里,手腕那么深的口子,阿妟啊,这是怎么弄的?”白兰心看着他的绷带还在往外面渗血,想是伤口又裂开了,于是想去找护士来帮忙处理一下。
    许妟之叫住了起身的白兰心:“白姨,叔叔怎么样?他还好吗?”
    沈听白一下子坐了起来:“对,老妈,老爸怎么样了?”
    白兰心不解,看着两个孩子:“你老爸?你老爸怎么了?”
    三人互相看着,有位警察敲了敲门走进来:“你好,请问你是白兰心女士吗?”
    “是,我是。”白兰心起身。
    “你好,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麻烦你随我出来一下。”
    “好。小白,阿妟,我出去一下,你们好好休息。”
    警察把白兰心带到一个手术室门口:“白女士,请您节哀。”
    白兰心不明白,两个孩子都好好的,警察同志为什么要让她节哀。
    见面前的女士不讲话,警察同志停顿了几秒,继续回答下去:“您的丈夫沈山河先生在与绑匪的激烈搏斗下身中数刀,失血太多。我们将他送到医院救治,但很抱歉。”
    白兰心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叫送到医院救治,但很抱歉?
    “这名绑匪名叫陈辉,是今天案发地点塑料厂以前的员工。四年前,他在塑料厂连杀了四人后逃跑。他故意制造逃亡外省的假象,其实他这四年都留在宁城。这次,他在江东一小蹲点了数天,劫持了两个孩子,并对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里索要巨额赎金。白女士,是您的丈夫,给了两个孩子逃出来的机会。还请您节哀。”
    白兰心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说她的丈夫,约定好下班回来做饭的那个活生生的人,不在了。
    她后知后觉地捂着脸默声哭着,一度发不出声音。
    【你好,我叫沈山河,气吞山河的山河。】
    【兰心,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白兰心,嫁给我吧。】
    【兰心,孩子很像你,和你一样好看。】
    【兰心,你那么喜欢花,我给你开个花店好不好,每天都可以看到喜欢的花。】
    警察同志站在一旁默默等候,递上了纸巾,安慰道:“白女士,请节哀。你可以再看看他。”
    白兰心抬起头,泪痕遍布的脸上眼神满是哀痛。警察同志看向面前的手术室,她懂了。
    她走向手术室,走地并不稳,她摇摇晃晃走向她的爱人。
    手术室里灌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掺杂着血腥味,她觉得反胃。
    手术台上安静地躺着的是她相爱了16年的人。那么活泼的人,现在胸口不再起伏。
    她想掀开白布再看看他,伸出手,又收回,她不敢。最终,她还是犹豫着伸出了手。
    沈山河脸上、身上的血渍已经擦拭干净,他闭着眼躺在那里,眉目如旧,却不会再对她笑了。
    她数了数,胸口、腹部、腰际……
    一共,整整12刀。
    她终于哭出声,她失去了永远爱她的沈山河,失去了她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白兰心在手术室呆了很久,等她走出手术室回到病房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许妟之趴在沈听白的病床上,手上的绷带还没有换,染红了一片。
    她看着睡着的儿子,她泪湿了眼眶,她想她该怎么跟小白说爸爸不在了。
    她憋住了眼泪,想把许妟之抱回病床上睡,她轻轻一抱,许妟之便醒了。
    许妟之看着白兰心的脸,诧异道:“白姨?你哭了?”
    “阿妟。小白……没有爸爸了。”白兰心把许妟之抱在怀里,泪来不及擦。
    许妟之看着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愧疚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擦去白兰心的眼泪,哭着说:“白姨,对不起,对不起……”
    白兰心摇摇头,默声哭着。
    许妟之看着她,再看看熟睡的小白,他好痛啊,明明打了止痛针,为什么他还这么痛呢。
    白兰心和许妟之一起到了病房外面的休息区,许妟之给她倒了温水,拿了纸巾,安静地坐在一旁。
    白兰心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看了看眼睛通红的许妟之,摸了摸他的头发。
    “白姨,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如果不是我,小白不会被绑,叔叔也不会……”许妟之越说越愧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白兰心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傻孩子,白姨不怪你,不哭了。”
    她把许妟之抱在怀里安慰地拍拍背:“阿妟,不要内疚。今天就算不是你和小白,换做其他的人,沈叔叔看见了也会救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会很庆幸今天他看见了。阿妟和小白,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保护了自己重要的人,他不会后悔,更不会怪你们。所以,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错,错的不是你们,是坏人。”
    沈山河救的,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儿子的好朋友。他怎么会后悔呢?
    白兰心哽咽地说着这些话,她知道她不能哭,因为她不仅是沈山河的妻子,她还是沈听白的母亲,是眼前这个孩子的阿姨。只有她说不怪他,眼前这个孩子才会少那么一点点内疚。
    **
    “阿妟,阿妟!”舒清和许屹沨下了飞机急急忙忙赶来,她看到自家儿子的时候就哭了,她儿子的两只手都绑着绷带,雪白的绷带被血染成了红色。他的眼睛通红,眼里都是难过和疲惫。
    虽然说许妟之从小缺失亲情,但总归是锦绣丛里里养大的富家少爷,怎么受过这样的伤。
    许妟之看着自己的妈妈跑过来,她把许妟之抱进怀里,除了问他有没有事,她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许屹沨站在舒清身后,旁边跟着一个医生。那医生说:“许先生,您的儿子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手腕,伤的不轻。两只手都缝了7针,不过您放心,已经打过止痛针了,这会儿是感觉不到痛的。”
    “有劳。”许屹沨向那医生微微鞠躬,医生说完走了。
    “许妟之,你过来。”许屹沨坐下,冷冷地看着他的儿子。
    许妟之从妈妈怀里出来,站到父亲面前。
    “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许妟之的手。
    “我自己弄的。”许妟之双手垂在身侧。
    许屹沨冷冷地说了一句:“废物。”
    白兰心听见这两个字不敢相信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许屹沨有些烦躁地站起来:“你几岁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吗?”
    “对不起,爸爸。”
    “别叫我爸爸,没你这种废物儿子。”许屹沨说着就给了许妟之一个巴掌。
    “屹沨你干什么?阿妟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打他!”舒清赶紧把自家儿子护在怀里。
    白兰心看不下去,气愤地站起来说道:“许先生,您儿子也是受害者,况且他只有14岁,你要一个14岁的孩子和一个杀了五个人的变态杀人狂搏斗吗?”
    “白女士,对于您先生的遭遇,我很抱歉,请您节哀。”
    他说完,拎起公文包,“我先走了,你,”他指了指许妟之,“好好跟你母亲道歉,她有多担心你这个废物。”
    许屹沨走了之后,舒清含着泪摸了摸许妟之被打的脸,许妟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舒清给白兰心鞠了一躬:“对不起,您先生的事,真的很抱歉。还有……谢谢,谢谢他救了我们阿妟。”
    白兰心点了点头,没有讲话。
    “我听说您的儿子也被卷入其中,他还好吗?有受伤吗?”
    “他没事。”
    “那就好。那我们,先走了。”舒清又给白兰心鞠了一躬。
    “我……妈妈……”许妟之摇了摇头,看向病房。
    我不能走……
    但最终,舒清摇了摇头带走了许妟之。
    白兰心从警方那边了解到,许妟之的手的确是自己弄的。他活生生挣开了用剪刀才能剪断的尼龙扣带。他送到医院的时候,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都吓了一跳,扣带的一部分还嵌在肉里,两只手腕都血肉模糊,右手深到可以看见骨头。
    沈听白醒来,看见妈妈坐在他病床前,双眼肿着:“妈妈,你怎么了?哭过了吗?”
    白兰心摇摇头:“妈妈没事。小白饿吗?”
    沈听白也摇摇头:“我不饿。爸爸呢?爸爸在哪?还有,阿妟去哪里了?我记得我睡着之前还看到他的。”
    白兰心忍住眼泪,问:“小白,阿妟的手是怎么伤的,你知道吗?”
    沈听白顿了一下,说:“他是为了保护我。”
    白兰心摸了摸他的脸:“我们小白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妈妈,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来看我啊?你为什么不说爸爸?”
    白兰心勉强地笑了一笑,哽咽道:“小白,爸爸他,不在了。”
    “不在?他去哪儿了?”
    “他……小白,爸爸,不在了。”白兰心熬得眼睛通红,都不敢掉一滴泪下来。
    沈听白恢复过来的精神一下子被抽空。白兰心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一起痛哭。
    **
    2006年11月末,沈听白永远失去了他的爸爸。
    沈山河的墓安置在了龙山墓园,白兰心说要一个合葬墓。人都有一死,等以后她老了要和沈山河葬在一起。
    白兰心捧着一束白色桔梗花,母子二人站在沈山河的墓碑前,看着碑上的人,他笑得爽朗,眼睛弯起来,笑容亲切,好像他从未离开。
    “妈妈,这是什么花?”
    “这是桔梗。”
    “为什么给爸爸这个花?爸爸很喜欢吗?”
    “不,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妈妈最喜欢的花,就是爸爸最想要的花。
    沈听白自从医院后没再见过许妟之。
    他去了许妟之家里找过他,但是那个房子已经换了主人。房主说许先生一家走了,去了北城,说是不再回来了。
    许妟之走了。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楚添源时隔很多年再一次和沈听白睡一个被窝,他说很对不起,那天他不在。
    沈听白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还好你没在。
    楚添源问他为什么。
    他说,那天他失去了他的爸爸,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如果连你也卷进来,他该多难过,心脏就这么点大,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难过了。
    楚添源湿了眼眶,蒙在被子里哭。
    沈听白说:“去年夏天,我和我老爸一人捧着半个西瓜坐在门口吃,他教育我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楚添源,别哭了。”
    他这样说着,却和楚添源一起蒙在被子里哭。
    “小白,我不会走的,你永远会有我这个朋友在。”
    再后来,沈听白和楚添源一起考上了实验初中。
    白兰心守着她的花店。
    许妟之被带去了北城。
    初中三年,沈听白性子稳了一些。楚添源变得更加活泼,话也更多,他常逗沈听白笑,他总怕沈听白想起小学六年级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
    楚添源发现沈听白变得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也有些抵触和陌生人,特别是和陌生男人有肢体接触。
    沈听白还是会和楚添源一起逃课去打球,翻.墙去何叔那里吃饭。好像他的生活又回归正轨,只是他有时候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总会在牛奶那里多站一会儿;翻.墙出去之后会站在那里等一会儿;去何叔那里吃饭总会点一个很清淡的菜。
    初中三年,两人成绩都名列前茅,约定了一起考宁城一中。
    初三那年,沈听白闹了件大事,他打了老师。楚添源从未见过眼神那般冰冷的沈听白,他对事情只字不提,只说了两个字恶心。
    处理结果出来了,沈听白记警告处分。那位被沈听白打的老师被开除,理由只写了一个不符良师行为,过度体罚学生,予以开除。
    第二年六月,中考结束。沈听白和楚添源遵守了约定,考上了宁城一中。
    那个夏天,两人坐在沈听白家的阳台上吃西瓜,楚添源说:“时间就如白驹过隙,等夏天过去,秋天到来时,我们就是高中生了。”
    沈听白笑着说:“你还挺有文学细胞,高中是打算学文吗?”
    楚添源舀了一大口西瓜,说:“还没想好,你呢?”
    “我文学造诣太浅,只能选理科了。”
    “不管学文学理,在不在一个班,咱们的友情不会变的。”
    “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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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卷来了,糖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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