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班时间,楚添源在自己的公司楼下看到了许妟之:“吃个饭吧。”
楚添源一个字都没往外面蹦,绕过许妟之走了。
“楚添源,就我跟你两个。”许妟之站在原地没有动,说给走的那个人听。
楚添源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走。
“明州东路,湘城故事。”楚添源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二人各开各车,许妟之开了导航,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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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湘菜馆,装修的红火,里面也挺热闹的。
许妟之走进店里,询问刚才进来的那位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哪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找到了靠窗坐着的楚添源,和他面对面坐着。
“服务员,这边点单。”楚添源招手示意,待服务员过来后,他看着菜单说:“来一个小炒黄牛肉、口味鸡杂、香辣鲈鱼、再来一个孜然寸骨和杂粮红薯饭。”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楚添源看着窗外:“我和小白常来这里,刚才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说完,他才扭过头来看着许妟之,微微皱了皱眉,藏着愠怒。
许妟之点了点头,说:“他胃不太好,以后少吃辣。”
“呵,说得好听,当初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了,你管他了?”
许妟之抬头看着楚添源,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许妟之道:“以后,我会照顾好他。”
楚添源轻蔑一笑,喝了口水便不讲话了。直到菜上齐了,两人都没再讲话,也没动筷。
良久,许妟之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
“你喜欢他。”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楚添源有些懊恼地撇过头,“关你什么事?”
“在我走之后。”
“看来我在你心里是个趁虚而入的形象啊,那你不担心你走的这些年我对他怎么样么?”楚添源像是起了兴趣,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人,只是这笑并非善意。
“不会。”
楚添源轻笑了声:“这么相信我?”
“不是信你,是信他。沈听白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样,那么现在,他不会接受我,你们也不会是朋友。”
“你他吗嚣张什么啊?和他先认识的人是我,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是我,从来不是你啊,你凭什么啊?”
楚添源声音大了些,周围陆陆续续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知道,我从未想过替代你的位置。你是他的发小,是从小就最要好的朋友,这点我清楚,沈听白比我更清楚。”许妟之平静地说,“他的心里,永远留了一块位置给你,属于朋友的位置,以前是,以后也是。”
“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许妟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他一会儿,反问:“楚添源,你是真喜欢他还是……代替我在喜欢他?”
楚添源猛地一拍桌子:“你少他妈的自以为是!”
许妟之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他点了点桌子,轻声道:“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
“操!”楚添源看了一眼四周,压着嗓子说,“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就允许你喜欢,我就不能喜欢了?”
许妟之用开水荡着碗勺,低着头说:“可以。”
楚添源吃瘪,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说:“许妟之,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许妟之轻笑了声,说:“骂得对。”
“你走了七年,”楚添源转过头来看着他,“把他一个人丢在宁城整整七年。”
许妟之的动作停住,他低着头,用拇指摩挲着其他几根手指。
楚添源不知道是太过生气还是如何,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恨死你了,许妟之,但我他妈的还得谢谢你。”
许妟之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添源红着眼睛说:“他想过死,却因为你,活了下来。”
楚添源嗤笑了声,说:“你许妟之就是这么厉害,让他活成了你。”
“你应该想不到吧,一中理科榜单上除了你竟然还有人可以除了语文,其他全部满分,这个人不是吴忧,而是沈听白。他甚至超过了吴忧,成为当年一中的理科第一,宁城市的第二。”
“你说他语文能考到125,我死活不信。然后他高考还他妈真考了个125。”
“我一直相信他做得到的。”
“是啊,你教的。”楚添源讽刺道,“剑桥回来的果然厉害啊。”
“当年的三班,只剩下28个人,却创了一中一个新纪录:全员分数达到重本线。”楚添源说到这儿,笑了一下,“他们班的人不是在清大就是在北大,近得随时可以串门,约饭。28个人,只缺了一个第一名的沈听白。他的分数超了重本线60多分,扣掉100分都能轻松上宁大,却他妈留在了宁城!操!”
“3班毕业照你看过么?”楚添源拿出照片翻到相册,把手机甩给对面的许妟之,“第一排的空位上放了张照片,那是宋思远;最后一排沈听白和丁健中间还空了一个位置,那是你!那是他去和肖主任商量,是他求来的!他连拍毕业照都没在看镜头,看的是你!”
“我……”
“你他妈闭嘴!”楚添源气得眼睛通红,“这就心疼了?你以为就这样了?你给我继续听!”
“你的离开,给他精神上多大的打击你知道吗?他还拼了命地学习,身体怎么会好?白姨身体状况在你们俩出事之后也直线下降,瞒不住了,高考前他知道了白姨胰腺癌。他顶着压力和痛苦还他妈考了个第一,为了谁?为了你!
“他想去找你的,可是白姨离不开人。他要是去了北城,就是对不起白姨,要是留在宁城,就是对不起你。他提交志愿那天哭成什么样啊,可他妈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玩儿他!拿到宁城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白姨……抢救无效,过世了。”
楚添源眼里通红一片,说道:“他刚满18岁才几个月?最亲的人走了,最爱的人也走了。”
许妟之低着头,不敢看楚添源。他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指,止不住颤抖。
楚添源抹了一把脸,稍微平复了一会儿,“太古终于拆了,我和他都搬走了。白姨在住院的时候说想把房子买在柏璟,沈听白说要买一个面积大点儿的,等你以后回来了一起住,装修什么的全部按照你和白姨的喜好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买啊,白姨就……他最后也没买大户型的,挑了个差不多的自己住就行了。你应该去过他家了,装修很简单,家具也很少,他不是没钱,他就是傻逼。”
楚添源指着许妟之说:“你高中时住的那套房子,他水电物业交到你那房子产权到期为止,还定期安排钟点工去打扫卫生。你不信去白阁看看,你那套房子里面是不是还他妈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留了一部分钱让自己吃喝不成问题,然后给自己……买了块墓,就在他爸妈旁边。其余的钱他分成三部分他妈的一股脑全给捐了!”
许妟之这才抬起头来,问:“捐了?”
“对,捐了。一部分捐给了癌症研究的医疗组织,一部分捐给了保护未成年权益的慈善组织,还有一部分……”楚添源抬起头来,“给了反歧视同性恋群体的公益组织。”
“可是你他吗告诉我!”楚添源猛地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前倾着身体怒视着许妟之,“他是吗!”
许妟之心里知道答案,似乎想回答他,微微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大学前两年他精神状态不好,后来好一些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城找你,不止一次!去过北城大被拦在校外,可那是他本该读的学校。去过西山,但是那套房子他进不去。最后他去了东山墅,你家保姆出来跟他说大少爷已经出国了。”
“你他吗凭什么一走了之,七年都不回来看他一次?!”
“操!”楚添源愤然离席。
许妟之看着满桌的菜,沉默地坐在位子上。良久,他对服务员说道:“你好,这边买单。”
“好的,先生。可是这些菜您一口都没动,需要帮您打包吗?”
“抱歉,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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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添源坐在车上,开着窗户抽烟,一口接着一口。车里烟雾缭绕,烟好像熏了他的眼,他把脑袋架在车窗上,迎着风眨了几下眼睛。
楚添源想起了他在北外的四年大学生活,几乎每个月都有两张火车票。一张从北城到宁城,一张从宁城到北城。
八小时的车程,坐票,坐的腰酸背痛,但他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因为他看到沈听白的状态在慢慢变好,他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他从北城跑到宁城,和沈听白一起泡网吧打游戏,和他一起去吃湘菜,偶尔也会一起打打篮球。虽然沈听白对他的到来并没有情绪起伏,甚至有些时候很烦他,叫他不要老回来,这点时间拿去追女神不比泡网好?他不觉得。
他觉得最好的时间就是和沈听白一起的时间。
楚添源还想起有次大学里放寒假,他回来找沈听白吃火锅的时候,他问沈听白以后还谈恋爱吗,沈听白说看情况,缘分天定,这也不是想谈就能谈的。
楚添源说缘分也是靠争取的,你要多看身边,指不定哪个小姑娘或者啥的就喜欢你呢。沈听白说我们系里女生那是珍惜物种,他这种凡夫俗子不配。
楚添源又问他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沈听白笑笑,烫了块毛肚,吃下肚子了,他才说:“那要和日出的景色一样美才行啊。”
当时的楚添源没有听懂,现在,他靠在车窗上,他明白了。当时的沈听白说的不是美过日出时的景色,而是那个人不是许妟之就不行。
妟是日出清明的景色,许妟之就是他心里唯一的,无法被替代的那个景色。
有些人,即使消失在生命里好几年,也不会消耗掉分毫喜欢。因为他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刻写进了生命里。喜欢连着这个人,印在脑海里,融进血液里,写进每一个细胞里。
喜欢你,是我毕生所做最勇敢的选择,成为了我余生几十年唯一的盼头。
这就是沈听白对许妟之的喜欢,是楚添源永远无法奢望和企及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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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捐的三部分是他年少的三个遗憾。
老许在诓源源。他们假情敌,这本1v1!
源源和小白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源源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