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拔管
    王凤芝的伤口好在不算太深，发现又很及时，医生给她缝了几针后，就又送回了病房。
    李淑慧坐在床边，看着神情木然的王凤芝，她握着她的手安慰，“凤芝，事已至此，还是节哀吧，咱们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
    “大姐，我的命真苦，是不是？”
    许久，王凤芝这才哑着嗓子开口，眼中满是绝望。
    李淑慧叹息了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看我家，老江得了老年痴呆症，说句不好听的，这病到后来就是生不如死啊！”
    王凤芝摇头，“李天海死就死了，我不难过，我就是心疼我的思捷，他才三十出头啊，你说怎么就……就死了？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们家吗？”
    “话不能这么说，这天灾人祸的，谁都预料不到啊，现在先顾着李天海吧，毕竟他……他还有口气呢。”
    李淑慧耐心安慰道，王凤芝哭，她也跟着掉眼泪。
    提到李天海，王凤芝又是一阵沉默，她不再哭了，眼神中逐渐浮现出决然与恨意来。
    “明月，能带我去重症监护室那里看看吗？”
    王凤芝看着江明月说道，她不悲不喜的，眼睑低垂着，江明月也一时看不出她的想法。
    “我去问问护士，阿姨，你稍微等下。”
    未几，江明月从护士站回来，她说道，“护士同意了，说可以去那边看看，不过您得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你这两天血压有点高。”
    “我知道，我会控制情绪的。”
    王凤芝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她穿着江明月给她带来的拖鞋，披了件衣服，坐在轮椅上，由江明月推着前往前楼的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外，挤满了李家的亲戚，李思捷的姑姑，李思捷的叔叔，甚至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
    此刻，众人聚集在这里，吵吵闹闹没完没了，护士与保安已经过来好几次维持秩序了。
    看到江明月推着王凤芝过来，众人的表情皆是变了，也不再吵了，也不再闹了，纷纷起身走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李思捷的姑姑看着王凤芝不悦说道。
    王凤芝在李家没地位，就连自家的大姑姐都看不起她，这么多年，她确实过得很苦。
    “我来看我丈夫，怎么了？”
    王凤芝此刻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一改往日的懦弱，语气竟有些咄咄逼人。
    众人顿时愣住，李思捷的姑姑越发恼火，指着她骂道，“你丈夫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呢，你就敢这么与我说话了？”
    “你还知道那里面的人是我丈夫？既然是我丈夫，那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江明月从不知道王凤芝竟然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位前婆婆不会吵架的。
    “这里没你什么事，去病房呆着！”李思捷的姑姑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王凤芝冷眼看着大姑姐，二人就这么僵持住，直到医生从里面出来，神色凝重，“李天海的家属！”
    “我，是我！”李思捷的姑姑忙奔上前去回答。
    医生皱眉，“你是他姐姐？算了，我还是去住院部找李天海的妻子吧，这事儿得她拿主意。”
    王凤芝虚虚抬起手来，“医生，我在这里呢，您说，什么事。”
    看到王凤芝，医生点了点头，将李天海的情况如实告知。
    “病人伤势过重，目前已经是脑死亡状态，现在就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所以……”
    “如果拔掉呼吸机呢？”王凤芝忽然问道。
    医生愣住，他显然没料到王凤芝会主动问这个问题，片刻后，他才回到。
    “病人会心跳停止，生命体征消失。”换句话来说，就是死亡！
    王凤芝低头沉默了片刻，大约也就一两分钟吧，她抬头，冷声说道，“撤掉呼吸机吧，让他去陪下面陪儿子。”
    这话说出口，李家的亲戚忽然就疯了，有人大骂王凤芝心狠，有人骂王凤芝不是人，甚至还有骂江明月怂恿了王凤芝的。
    王凤芝红着眼眶盯着众人，忽然吼道，“反正他迟早都得死，我为什么不让他早些去陪思捷，是他害死了我儿子，还有你们这些逼我儿子喝酒的人，你们都是帮凶！”
    众人一阵沉默，几个与李思捷喝酒的人脸上满是心虚，是，前天他们确实劝酒了，可谁知道会出这事儿啊！
    “王凤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嘛？想私吞家产吗？”
    李思捷的姑姑忽然冲上前来，就打算撕扯王凤芝的头发，却被江明月伸手拦住。
    “这是医院，别太过分了，她才是李天海的妻子，她有权利做这个决定，还是说，李天海以后如果成了植物人，你们一个个的愿意一直照顾他？你们愿意吗？”
    原本还假惺惺的众人又是不吭声了，李思捷的姑姑张了张嘴，说道，“王凤芝嫁给天海，当然就得照顾他！”
    “那就是了，所以这里关你什么事？”江明月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李思捷的姑姑，这个女人，与李天海一般尖酸刻薄。
    医生已经拿出了一摞厚厚的纸出来，王凤芝没有看那些繁冗的字，她只是拿起笔，按照医生的指引签上自己的名字，那么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签完文件，医生沉声说道，“如果家属真的想好了，那我们就……拔管了？”
    “拔吧，趁着思捷还没走远，让他陪着思捷一起走！”
    王凤芝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回答。
    “家属可以进去见最后一面……”医生继续说道。
    “不必了，几十年老夫妻了，早就看腻了！”王凤芝不为所动，眼中甚至没有一滴泪。
    医生见惯了人情冷暖，他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到重症监护室。
    “明月，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王凤芝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怔怔说道。
    江明月握住王凤芝的手，说道，“没有，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
    “如果思捷活着，我还能忍受李天海，可思捷都死了，我心中的支撑都塌了，我还在乎那个畜生做什么？”
    王凤芝咬牙说道，这么多年，她活在李天海的拳脚之下，活在他的屈辱之下，没有尊严，没有人格。
    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还在乎什么呢？她恨不得将李天海碎尸万段。
    中午的时候，重症监护室传来消息，李天海呼吸心跳停止，宣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