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被李天海用凳子砸中的地方很疼，江明月坐在沙发上捂着发肿的腿沉默不语，反倒是李淑慧哭出了声。
    “明月啊，你这离了婚可怎么办？你爸病了，你失业了，瑶宝儿又小，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过日子？”李淑慧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她止不住的掉眼泪。
    江明月低头，哑声说道，“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就不能过日子了？我爸病了咱们就治，我没工作就赶紧找，瑶宝儿也总会长大的，妈，咱不怕，你也别哭，照顾好我爸和瑶宝儿，就是给我帮大忙。”
    江长林坐在沙发上，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混账东西，欺负我女儿，打死你！”
    “你别骂了，人家早就走了，你说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孩子需要你的时候你生了病，还得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病，这才让人嘲笑。”
    李淑慧看着丈夫的模样，她忍不住哭着喊道。
    江明月皱眉，声音微微严厉了些，“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得这个病怎么就丢人现眼了？连你都看不起他，你还指望别人尊重我爸吗？”
    社会对阿尔兹海默症有着极大的误区，在很多人看来，得了这种病就是丢人现眼，就是见不得人，因此许多家庭在老人患病后，甚至瞒着藏着不肯就医，以至于病情急剧恶化。
    以往，江明月对这些家属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人的观点怎么能这么可笑，可现在，自己的亲妈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心中充满了悲哀。
    “妈妈，我要睡觉觉。”瑶宝儿方才被李天海吓得哭了一场，这会儿情绪安定下来，趴在她腿上揉着眼睛。
    江明月抚摸着女儿柔软蓬松的发，温柔说道，“好，妈妈抱你去床上睡。”
    抱着女儿刚站起来，江明月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她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重重跪在了地上，摔倒时，还紧紧抱着女儿。
    “明月！”李淑慧大惊失色扑上前去。
    江明月知道自己的腿伤的不轻，她将怀中的女儿递给李淑慧，咬牙站起身来，说道，“妈，你抱瑶宝儿去睡觉吧，她困了。”
    “你呢？那你怎么办？你这腿得去医院看看，别是伤了骨头啊！”李淑慧一脸担忧，她费力抱着外孙女儿，想要搀扶江明月一把，却力不从心。
    江明月一瘸一拐走到玄关处，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嘶声说道，“我现在去趟医院拍个片子，放心吧，不要紧，我都还能走路，问题不大。”
    还没打开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江长林忽然站起身来，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说道，“坏了坏了，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得去接明月了！”
    李淑慧一把扯住江长林，怒声吼道，“你别闹了行吗？明月早就毕业了，她的女儿都快上幼儿园了，江长林，你想气死我吗？”
    江长林愣住，盯着瑶宝儿看了半晌，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又返回沙发上坐了下来。
    看着父亲的异常，江明月心如刀绞，父亲的病情进展比她预计的要快，这才短短几个月啊，大部分时间已经开始糊涂了，好几次甚至认不出她。
    “妈，你把门反锁好，别让我爸自己出去了。”江明月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对李淑慧叮嘱道。
    伤了左腿，并不影响开车，江明月驱车直奔医院，腿很疼，心也很疼，一种道不出的苍凉在她心间蔓延着，侵蚀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江明月下了车，一瘸一拐往电梯间走去。
    也不只是走了路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腿这会儿疼得厉害，即使她扶着墙一步步挪，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江小姐？江明月？”
    背后忽然传来温润的声音，江明月听了出来，是杜怀礼的。
    她扶墙站稳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些，这才缓缓回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杜大哥啊，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杜怀礼依然穿着黑色的呢子风衣，他刚刚理了头发，头发很短，看上去很是有男人味。
    “这家医院的安保工作是有我们公司承担的，我过来处理点事情，正准备走呢，我看你走路跛的厉害，你这是……受伤了？”
    杜怀礼盯着江明月受伤的那个腿，关切问道。
    或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或许是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到极致了，此刻杜怀礼用关切的语气问她是否受伤时，她心中忽然涌上巨大的委屈。
    眼泪止不住在眼眶打转，她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堪堪忍住了。
    “嗯，被东西砸到了腿，有点疼，所以来医院看看。”
    江明月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受控制的哽咽，每次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杜怀礼为什么总是能出现在她身边呢？
    看着江明月痛苦的模样，杜怀礼低声说道，“你靠在这个车前盖上等等，我去找个轮椅。”
    说罢，不由分说扶着江明月靠在一辆车的车前盖上，他快步折身进了电梯，不多久，推着轮椅回来。
    “我已经给你挂了急诊号，我推你去急诊室。”
    杜怀礼将轮椅放在江明月身边，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上轮椅。
    江明月低声说道，“我有医保卡的，就诊可以报销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医保卡和报销不报销的，你先看伤再说。”杜怀礼一边说着，一边按了电梯。
    如果婚姻没有变故，如果父亲没有生病，如果她没有失业，她才不在乎用不用医保卡的，反正公司可以报销的，反正她不在乎那点钱的。
    可现在，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不可知，她必须未雨绸缪，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是一分钱她都得省啊。
    从幽静的停车场上到人声嘈杂的门诊大厅里，江明月坐在轮椅上，任由杜怀礼推着她直奔急诊室而去。
    此刻，她心中格外感激杜怀礼，没有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拖着疼痛的腿穿梭在人群中，没有让她的精神再遭受折磨，此刻，她可以假装自己有人照顾，此刻，她起码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