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女儿，你别怕
    轮到江长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在等待的过程中，护士发给江长林几张调查卷让他填写。
    调查卷的内容都是一些日常行为的调查，比如是否在同一天里问同一个问题，重复同一句话，比如是否有方位感下降，等等。
    看着江长林眉头紧皱的样子，江明月默默在“是”这个选项下面划了对号，这些问题父亲都存在，一个“否”都没有。
    就连江长林自己看到这个答案，他都吓了一跳，“我真……真的是这样的？”
    江明月苦笑，抚着父亲的后背温柔安慰他，“先听听医生怎么说，你也知道我是研发这个药物的，这个病是有药物能缓解症状的，别担心。”
    脑神经内科主任姓程，江明月陪着江长林进了诊室，程主任已经先一步开着江明月开口，“你就是何全武昨天在电话里提及的同事？”
    江明月点头说道，“是，是我，程主任您好，我是来陪我爸爸看病的。”
    程主任态度很温和，他示意江长林坐下，低头看着护士刚才送进来的调查问卷，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从这个调查问卷来看呢，确实是有一定的认知损害，至于病情的轻重，咱们还是得做个系统的检查才能确诊，老先生，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退休几年了？”
    听到程主任的问题，江长林回答，“我退休前教大学物理，退休刚三年，然后就开始帮着带外孙女。”
    程主任点点头，又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江长林都回答得很流利。
    程主任对江长林的回答很满意，他笑着说道，“您看，您这还记得挺清楚嘛，放宽心，咱们先做检查，等结果出来了再做进一步诊断。”
    说罢，程主任将检查单递给江明月，说道，“带着你父亲先去做核磁共振，如果有问题，咱们再做个脑脊液生物标记，你也算半个同行，这些检查你应该都知道。”
    江明月接过检查单，对程主任说了声谢谢，扶着父亲慢慢走出诊室。
    今天做核磁共振的患者已经排满了，江明月只得预约了第二天上午的，走出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想到明天就要选择是否离职，她顿觉身心俱疲。
    江明月不舍这份工作，可是父亲的病与幼小的女儿像是两座大山，沉沉压在她心头，压到她喘不上气来。
    走到停车场，江明月把江长林安顿到后排座位坐下，她不放心，又特意给他系上安全带，这才打开驾驶室的门上了车。
    李思捷平时开这辆车，江明月很少摸，甚至都很少坐，此刻她坐在驾驶座上，想起李思捷设了密码的手机与没了婚纱照的钱夹，她眼神闪了闪，鬼使神差的开始翻副驾驶仪表台下方的储物盒。
    里面放了不少票据，江明月一张一张翻看着，初始那些票据并没有异常，不过都是日常一些缴费票据。
    “明月，怎么还不回家？你妈一个人在家肯定又瞎担心了。”
    神志清醒的江长林担心老伴儿，几十年夫妻了，他了解她，她呀，就总喜欢胡思乱想。
    江明月“嗯”了声，说道，“这就回家，您别急。”
    懒得看完所有票据，江明月将手里一摞票据都放回储物盒时，一张薄薄的纸从最下面掉了出来，江明月弯腰捡起，大致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
    这是一张五星级宾馆的收费小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豪华大床房”五个字，而时间也是最近的，就前天，女儿发烧抽搐那一晚。
    江明月只觉得浑身冰凉无法呼吸，她颤抖着手将那张票据装进自己包里，趴在方向盘上一直在做深呼吸，冷静了好久，才发动车子驶离医院。
    “爸，要是有一天，我离婚了怎么办？”车子上了高架桥，江明月目视前方，声音有些沙哑。
    江长林眉头微皱，他慢慢问道，“是不是……你过得不快乐？”
    江明月想回答“是”，可想到父亲的病，她只得将这个字生生咽回去，万一，万一自己这岌岌可危的婚姻刺激到父亲，令他病情加重呢？
    “明月啊，爸爸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现在趁着爸爸还不傻，你记住爸爸几句话，过得不开心了，咱就不过了，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何必活得那些憋屈那么窝囊？”
    江长林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他努力组织着语句，觉得想要将这些话连贯起来有些困难。
    “咱们家有自己的房，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也存了点钱，我俩总会死的，这房和钱都是留给你的，你别怕。”江长林一字一顿说着。
    江明月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爸，你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早上不是答应我了吗，必须活到九十岁！”
    江长林笑笑没有说话，他靠在座位上，自言自语道，“我得把存折和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你，还有咱们家的房产证那些都提前交到你手里，以防万一啊……”
    父女二人回到家中，江明月喊了好几声瑶宝儿，可都无人应声，李思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屋里静悄悄的。
    江明月换了鞋走到卧室，一团凌乱的床上空无一人，她皱眉，正准备去书房找时，看到了瑶宝儿和李思捷的拖鞋，这俩人，出去了？
    大冷的天，瑶宝儿还生着病，李思捷带孩子出去是疯了吗？
    江明月拨通了李思捷的手机，电话那端有些嘈杂，像是在饭桌上，还有人划拳吆喝劝酒的声音。
    “你在哪呢？女儿呢？”
    李思捷仿佛有点醉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说道，“我有应酬，女儿我放……放我爸那里了。”
    “你是不是有病？你爸根本不待见瑶宝儿，你放那里他能照顾吗？她还病着呢，你多重要的应酬？就不能等我回来再出去？”
    江明月怒气冲天，对着电话就是一顿大吼。
    李思捷也没客气，“你才有病，我爸怎么不待见你女儿了？你别给我没事找事，乱搅和我和我爸的关系，我爸真是没说错，就不该惯着你让着你！”
    江明月冷笑，“那你想怎么着？骂我？打我？家庭暴力？”
    李思捷说了句“滚”就挂了电话，留下气到浑身发抖的江明月。
    张淑慧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菜和肉，“你们回来了，明月，你爸的身体……怎么样？”
    江明月一边穿衣服换鞋一边说道，“明天还得去做检查，你和我爸弄点饭吃吧，我去把瑶宝儿接回来。”
    看到女儿快步出了门，张淑慧追到楼道里说道，“思捷不是说带瑶宝儿去游乐场吗？你知道是哪个游乐场吗？问清楚了吗？”
    江明月冷笑，“什么游乐场？他把瑶宝儿送到他爸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