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甜味的饺子
    输完液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江明月看着神色疲惫痴呆的父亲还有不停打喷嚏流鼻涕的母亲，她心中越发难受，将在车上就睡着的女儿放在床上，又去冰箱里翻了翻，有父亲之前包好冻起来的饺子。
    很少进厨房的江明月连饺子也没煮好，捞出来的饺子都是破了皮的，她无力叹气，将饺子盘端出去放在餐桌上。
    “爸，妈，吃点饭吧，我煮了饺子。”江明月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口喊了声，只见父亲正盯着台历，眼神很是迷茫。
    “今天是几号了啊？我明天还有课吧，哎哟，我都忘记备课了。”江长林说罢，起身就去书架上翻东西。
    李淑慧鼻子堵得慌，头也疼的要命，她一把扯住江长林，恼火说道，“备什么课？你都退休几年了还备课？江长林，你能别故意挑事儿气人吗？家里够乱了！”
    江长林的手一抖，低头又继续看台历，当看到年份的时候，他“咦”了声，说道，“这……台历怕不是印错了吧？”
    拿走江长林手中的台历，江明月柔声说道，“别研究台历了，走，先去吃饭，我煮了饺子。”
    李思捷已经坐在餐椅上拿起了筷子，他说道，“你这连个饺子都煮不好，真是服你了！”
    江明月心中火气很大，语调也重了些，“嫌弃我煮不好，你就别吃啊，自己不干活，有什么资格挑剔别人？”
    李思捷夹起个饺子咬了一口，刚嚼了两下，他就皱眉吐了出来。
    “这饺子……怎么是甜味的？”
    江明月愤愤然，“李思捷，你别没事找事行吗？闹了一天，现在吃口饭都要再挑点毛病吗？”
    李思捷重重扔下筷子，抓起衣服和车钥匙，指着江明月怒声吼道，“你现在……真是个令人讨厌的神经病！”
    看着李思捷摔门而去，张淑慧想去追，却被江明月拦下，“妈，你追他干嘛？他想走就让他走，咱们吃饭，吃完饭你和我爸早点休息。”
    江明月心里像是压着千斤巨石，父亲的病，幼小的孩子，还有不顾家又疑点重重的丈夫，原本平静的生活仿佛忽然之间就被打碎了，乱糟糟的一团，令她猝不及防无力支撑。
    夹起一个没有皮只剩馅的饺子塞进嘴里，江明月刚咬了一口，就忙吐了出来，饺子真是甜的！李思捷刚才不是故意挑事的！
    “妈，这饺子……怎么是甜的啊？”江明月目瞪口呆，顿了顿，她又夹起个饺子尝了一口，还是甜的！
    张淑慧“嗨”了声，无奈说道，“问你爸呗，老家伙又糊涂了，把糖当成了盐放进肉馅里，这饺子本打算回头我和他一起煮着吃，结果今晚被你拿出来给煮了。”
    顿了顿，张淑慧语重心长说道，“明月啊，别总和思捷吵架，这男人是要哄的，你总这样闹，真把他推出去了，拉都拉不回来，到时候这个家你还要不要？难道让瑶宝儿小小年纪就没爸爸吗？”
    江明月眼眶含着泪水，“是我不要这个家吗？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天天不着家，孩子生病也不管，我……怎么办？”
    张淑慧皱眉，想了会儿才说道，“男人嘛，玩心重懂事晚，兴许再过几年年龄大点儿他就知道顾家知道疼人了，对不对？你当初肯嫁给他，说明他肯定有优点的。”
    泪水悄悄从江明月眼角滑落，她微微哽咽，脑海里忆起当年与李思捷谈恋爱的场景来，那时候她还在读研究生，大半夜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烤串，他专门驱车送来，吃到嘴里时肉串还是热的。
    当年他们那么相爱，她曾以为他就是她这一辈子的良人，是她这前半生最最正确的择决，可现在呢？不过三两年的功夫，一切都变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炽热的爱情化作婚后一滩死水？
    张淑慧用纸巾擦去女儿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听话，一会儿给思捷打个电话道个歉，这大半夜的你让他去哪里？万一再……过日子就这样，总得有人先低头，咱们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江明月心底最讨厌母亲这样的说辞，其实不光是母亲这么想，在中国的家庭文化中，万事以和为贵，只要能维系一个家庭的完整，多大的委屈都不叫委屈，多大的苦楚都不算苦楚。
    可是，谁问过江明月，她一次次选择妥协时，一次次选择忍让时，她的心疼不疼，她的心甘不甘？
    以往关注女儿的江长林始终没发表意见，他旁若无人吃着那盘味道怪异的饺子，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令张淑慧有些烦躁。
    “你叨叨叨个什么啊，烦死了，明月和思捷吵了架，你倒是说句话劝劝她啊！”
    江长林抬头问道，“思捷？谁是思捷？这个叫思捷的在学校欺负明月了？明月，告诉老师去，别害怕这些熊学生，爸爸见得多了！”
    张淑慧忍不住在江长林肩膀上捶了几拳，咬牙说道，“你是傻了吗？思捷是明月的丈夫，是你的女婿！你别总装疯卖傻的添乱，你是不是嫌我昨天吼你了，所以故意气我的？”
    江长林又问，“昨天？你昨天干什么了？昨天你不是带着明月回娘家了吗？”
    张淑慧实在不想和江长林继续交谈了，她起身，看着江明月说道，“看看，你看看，你爸现在就这么天天和我对着干！”
    江明月眉头紧皱，心里盘算着明天的安排，她得带爸爸去医院看病，妈妈这感冒也严重，先不说可能会给孩子传染，就她这身体也够呛能带得了孩子啊！
    想到这里，江明月深吸一口气，走进书房关上门，拨通了李思捷的电话。
    这次李思捷倒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他声音有些闷，说道，“有事吗？”
    江明月声音疲惫，说道，“对不起，饺子确实是甜的，是我爸把糖当做盐了，你……现在在哪里？”
    李思捷说道，“我在开车，准备回我爸那边住，怎么了？”
    “你今晚回家住着吧，明天上午照看下女儿，我得带我爸去趟医院，他可能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什么？什么海默症？这是什么病？”电话里，李思捷不解问道。
    江明月深吸一口气，哽咽说出她最不愿意提及的那个通俗名字，“就是老年痴呆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