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是争吵争吵争吵,江淮只觉得他的承受能力快要接近边缘。
他的眼前好像一下黑一下白的,父母的吵闹声化为刀片一个劲儿的往他脑子里钻,令他不得不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觉得全身发冷,心跳得很快,汗也好像一下子冒出来很多很多。
他动不了了,他拼命地想要出声喝止他们,拼命地想要喊一个人来救救他。
他睁着眼,面前是黑色的一片。
天终于黑了。
……………………
一个稍显狼狈的少年从转角冲了出来,跑到护士站,边大口喘气边询问道:“你好,请问能帮我查一下江淮的病房在哪里吗?”
“我叫薛易。”他把手上的手机放在前台上,急忙掏出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学生证。
“我是他的同学,他出车祸了,我很焦急,我想去探望他,可是我联系不上他,姐姐,我求求你了。”
坐在那的两个女护士都有懵了,但她们还是站了起来。一个护士检查着薛易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另一个护士则看了一眼薛易的手机,好像隐约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她看回电脑,“你先别着急,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江淮,三点水的江,淮安的淮。”
过了十几秒后,女护士抬头,“江淮,他住在805号病房。”
“好好好,谢谢姐姐。”薛易拿起手机,边后退边说道:“证件先放在你们这,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说完,他转身往电梯方向跑去。
“805,805,805……”
叮
电梯停在了八楼,门在开了一半,薛易就已经冲了出去,急匆匆的样子,还差点撞到人。
薛易本想不管的,但他看到面前的人眼睛突然放大,一把抓住那个人,可是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小易你……”
“江沨哥!”薛易抓着拦住他的宁轩韦的手,“你的父母疯了!他们疯了!快去救江淮!”
江沨惊讶,“什么?”
805病房
“江淮才十四岁,他能懂得了多少!他出生到现在,你有尽过一点做为父亲的责任吗?”
“他吃我的穿我的,这不是吗?”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我说的是这些吗?”
“你有完没完啊!”
“啊!”
一声尖叫,云芬琼被江杨山一巴掌抽倒在地。
同时,病房被人打开,首先冲进来的是薛易和史青傅,后跟上来的是江沨和宁轩韦。
“阿姨!”
“妈!”
薛易和史青傅两人赶忙把云芬琼扶了起来。
江沨则是第一个注意到江淮的。穿着病服的弟弟,在病床上紧紧地抱住脑袋,缩着瘦小的身子,整个人像精神病患者受刺激一样,颤抖得厉害。
薛易刚把云芬琼扶起来,就立马冲到床边,抓住江淮的双肩,“江淮!江淮,江淮,是我,薛易,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不敢太大。
江沨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父亲,“你们在干什么?!在医院也不能消停吗?”
“江沨!你什么态度?!”
江杨山指着他,还往前走了两步。宁轩韦立马上前,用着一惯冷漠的表情看着他,“叔叔,请你注意自己是长辈。”
意思是,我看你是长辈,给你点脸。还有就是江杨山是江沨的父亲。
“哼!”江杨山觉得在呆在这,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撞开史青傅,大步走出病房,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只有薛易一直不停地跟江淮说话,可病床上的人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
史青傅扶着云芬琼出了病房。
见江淮还是一点动静都不肯给,其余人也都退出了病房。
宁轩韦去叫医生过来帮江淮检查。薛易不想见到云芬琼,也借着去拿身份证和学生证走了。史青傅跟剩下的二人道别,追薛易去了。
剩下的二人就是江沨和云芬琼。
云芬琼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大儿子,样子还十分憔悴,她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一场车祸,让这个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小淮根本就没有你们想象地那么差。”
江沨的话吸引了正低头哭泣的云芬琼。
“他考试成绩真的不差的,但是你们总是拿我来跟他比,从来没有夸奖过他鼓励过他。”
“你也只会在爸打完他之后说,不要怪你爸不要怪你爸,那他要怪谁?怪他自己吗?还是说要怪我?”
江沨看着面前这个只会对着丈夫委曲求全,只会哭的年轻母亲,心里失望极了。
他们两兄弟的性格跟父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只是江家收养的孩子了。
“小沨,求求你……别说了。”
云芬琼想去握他的手,却被江沨给躲开了。
“好,我不说了,这些道理你应该都懂,我先走了。”江沨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发现宁轩韦、薛易和史青傅都在。
“你们都在啊,肚子饿了吗?点外卖吃吧。”江沨看向宁轩韦,“嗯?”
宁轩韦点头,“好。”然后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两个小朋友,“你们想吃什么?”
“都行。”史青傅坐直,“我们俩都可以。”
江沨扯了扯宁轩韦的衣服,“多点两份,还有我妈和我弟弟。给江淮点一份皮蛋瘦肉粥吧,他喜欢吃这个。”
“好。”宁轩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薛易突然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江淮。”说完就走了。
“那我跟着去看看。”史青傅站起来,点头向两位学长说再见。
走廊上的两人并肩而行。
史青傅看着薛易的侧脸,“你是怎么从家里面逃出来的?”
“那时我不是没挂电话嘛,然后我就叫我妈过来,给她听了江淮他爸妈吵架的内容。”薛易叹了一口气,“然后她就放我出来了。”
“喂,江淮病房在这边吧。”史青傅指着旁边的走廊,可是薛易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
“买药。”薛易摁下电梯。
“买什么药?那我?”
薛易走进电梯里,转身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前者把他拉了进来,“正好,你帮我上药吧。”
“你受伤?”史青傅现在才发现薛易穿的是长袖和长裤。
“别乱说。”薛易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特别是江淮。”
史青傅心里有些不爽,“我都要怀疑你才是江淮亲哥吧。”
“不是亲的,但比亲的还亲。”薛易好像要把怨气都撒在史青傅身上,“你跟那个汪石不也是好兄弟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我跟汪石做朋友纯粹是因为我的父母跟他的父母也是朋友的原因。”
两人一同走出了电梯。
史青傅看到薛易露出不屑的表情,“而且我跟他也没有熟到像你和江淮这种地步,不然当初我就不会把他要带人围你们的事情告诉你们。”
“良心发现和改邪归正都是好事。”薛易对他假笑。
“……我看你是脑子受伤了。”
两人一直有两句没一句地怼对方,直到他们又回到了医院,进了医院里的公共厕所。
两个人挤在一个单间里,因为公共厕所里的声音一般都很大,所以他们都是压低音量说话。
看着薛易脱衣服,史青傅的表情从尴尬到惊讶,最后全成了担忧和心疼。
薛易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打痕,红的黑的紫的青的,长短不一地布满在身上,旧伤还没好,又被打下新伤。
他伸手想去摸,薛易突然回头,“你还发什么愣啊,不会涂药?还是嫌弃我?”
史青傅回神,看他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在身上,顿时脸上泛起微红。他忙拿出棉签和消毒药水,“你转……”
薛易抓住他的手腕,“用棉签涂要涂到什么时候,用手来吧,你刚不是洗过手了吗。”
“嗯……好。”
史青傅小心翼翼地将消毒药水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棉签匀开,幸好他比薛易高一点,不然踮脚真的会更尴尬。
“疼你就说出来,我尽量轻点。”
薛易微微皱眉,“嗯。”回答的语气跟往常一样。
史青傅还要弯腰或者蹲下帮他涂,不知不觉连耳根都红透了。时间久了,薛易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到终于涂完消毒药水,史青傅正想把药酒倒在手上,突然开口问到,“你的屁股上没伤口吗?”
薛易愣住:“……”我他妈……
史青傅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嗯?”
“那我……”薛易抓着内裤,慢慢往下脱。
史青傅去突然看到他前面,猛地出手制止他,“等下!”
薛易就很尴尬地停在那,“怎……怎么了。”
“……那个地方你……自己来吧,我帮你涂其他地方。”
“哦……”薛易又默默地将内裤提上来一点。
史青傅用手帮他涂着药酒,还边揉边涂,揉到发热了才揉下一个地方。
薛易享受着这个力度,还不望来一句,“看来你也不是只会读书嘛。”
“会读书有什么不好。”史青傅不敢太分神,怕等一下弄疼他。
“只读书那多无趣啊。”薛易低头看着蹲在地上帮他揉小脚的史青傅。
“那是因为你对读书不敢兴趣,有些喜欢书本的,会学到废寝忘食,不亦乐乎。”
“这种情况我也有过啊。”
“呵。”史青傅低着头在那笑,“我不信,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看小说啊。”
“……”史青傅突然加大力度,惹得薛易忙喊我错了。
“嘶,本来就是,你又没规定看什么书。”
史青傅又一次用力,“这你倒是弄得清清楚楚。”
“喔喔喔!”薛易想动又不敢动,扭着上半前在那表示痛苦,“我错了,你轻点。”
“叫谁轻点啊。”史青傅抬头。
薛易低头,双眼红红地看着他,“史青傅,你轻点。”
声音还略带委屈,眼睛里的泪光,加上他显弱的表情,在史青傅看来这根本就是新奇的。
心里还希望着他是第一个看到薛易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