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夏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林瑾厉声问:“苏姚说什么?”
夏桑吓得一哆嗦:“小姐说,只要亲家老爷一死,她这辈子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当时奴婢还挺奇怪。虽说刘家太穷,小姐这桩婚事不尽人意,但亲家老爷和老夫人都对小姐非常好,姑爷亦十分疼爱小姐,对小姐堪称百依百顺。小姐怎地盼着亲家老爷死呢?我服侍小姐多年,对主子忠心耿耿,见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便好心……好心提醒她要惜福……”
“你是如何提醒的?”
“我……”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夏桑失声痛哭:“我告诉小姐,万一亲家老爷死了,刘家没了顶梁柱,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不曾想,小姐当即怒骂我是白眼狼,说她堂堂苏府千金,有咱们苏老爷养活就够了,何须刘家人来养?我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苏府不可能养她一辈子。小姐就命人将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我饭吃。
所以我就……我就……”
“所以为了从柴房里出来,重新获得苏姚的信任,你就给她出主意,让她阻止刘安请郎中,并禁止任何人去照顾刘老先生。导致刘老先生病情加重,活活被痛死了对吗?”
“姑娘饶命啊!”夏桑重重磕了两个头:“奴婢只是苏府的一个丫鬟,为了生存,我也是没有办法……”
“为了自己生存,你就教唆苏姚残害无辜?夏桑?你用别人的尸骨当做垫脚石,午夜梦回,可有冤魂来找你索命?”
“奴婢……”
“罢了!”再次打断夏桑的话,林瑾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件事要问,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便替你求萧少卿手下留情。否则,下半辈子你就在牢里度过吧!”
“是是!姑娘请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问你,当年刘老先生夫妇曾给刘安定过一门亲事。那位亲家姑娘,可是你家老爷和小姐联手害死的?还有,亲家姑娘死后刘老先生曾大病一场,原本病情已有好转,却在服用刘安从同仁药铺抓回来的药物之后险些一命呜呼。我想知道,导致刘老先生病情骤然加重的千年老参,究竟是谁让你送去同仁药铺的?是苏员外还是苏姚?”
“啊?”夏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仿佛看见了厉鬼,她用手指着林瑾:“你……你怎会知道这些事情?谁……谁告诉你的?”
“怎么,你反悔了,不想说?”眯缝着双眼,林瑾的声音里带着刺骨寒意:“夏桑,看来你脑子不大清醒。那我帮你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吧!
从萧少卿命人去将你捉来开始,你就注定再也无法走回头路了。
你可有想过,为何萧少卿杖责你时,定要让管家和这些下人们远远看着,即便我们眼下审问你,萧少卿也不让他们离开吗?”
伸手一指长廊方向,林瑾笑起来:“不仅仅是为了杀一儆百,阻止他们提前去给苏员外通风报信,萧少卿还想让他们帮你做个见证。
你说,他们从头到尾目睹了你挨打和跪地求饶的过程,待会儿会不会跑去苏员外那里告密呢?嗯!便是其他人不会,管家也一定会。可管家会怎么跟你家老爷说呢?以他的为人,听不到我们说话,管家势必要自行脑补。他大概会说你屈打成招,已经和大理寺勾结在一起,想要整垮苏府吧?”
“你……”
“现在可清醒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你也洗不白了。你,夏桑,从今日起,就不再是苏府的忠奴,而是大理寺的线人。懂了吗?”
顿了顿,林瑾又放缓声音:“夏桑?其实我们能找到你,你就该想到同仁药铺掌柜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既如此,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你且仔细掂量掂量,倘若苏员外真的有纳你为妾的心思,可会一直拖到今日都毫无动静?
其实想想也知道,你帮苏员外做了那么多坏事,别说娶你,恐怕他现在最想除掉的人就是你吧?所以夏桑,我劝你识相点,且好好跟我们配合。如果你的表现和口供让萧少卿满意,萧少卿自然会保护你。但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和萧少卿就只能将你交给管家,让管家领着你去拜见一下你家老爷了。
当然,我们还会让管家把同仁药铺掌柜的口供副本,也一并给苏员外带过去。”
林瑾说这番话时,夏桑一直呆呆瞧着她。待话毕,夏桑却仰首哈哈大笑起来:“天意啊天意!果真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才说完,她猛地爬起,一把推开林瑾往石桌上撞去。
林瑾本就距离石桌较远,被夏桑这么一推,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待她站定,夏桑竟已撞得脑浆迸裂、死不瞑目。
这变故来得实在突然,长廊那边登时乱了套,丫鬟小厮们大喊着“死人了”四处逃窜,众衙役们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要不要阻拦。
林瑾气得眼皮直跳:“萧少卿?我不会武功没有防备便罢了,可您是习武之人,速度与应变能力都比我强,且您就坐在石桌前,为何不拦住夏桑?”
“我为何要拦她?”萧遥一脸淡然,看都不看夏桑一眼。
林瑾愣了愣,一把揪住萧遥的领子:“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不知这是苏府吗?我们在苏府逼死了一个丫鬟,你是不是想让苏阎王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地将我们俩也关进大理寺的监牢里去啊?”
萧遥虽坐着,但他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如此被林瑾揪着,气势上却丝毫不输林瑾。不说话也不推开林瑾,他静静凝视林瑾片刻,突然站起身,走到夏桑的尸体前。
如同变戏法般,他手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只见他弯下腰,猛地抓住夏桑的右手,竟蘸了血,“啪”地一下在纸上摁了个血手印。
满意地看了两眼血手印,他才冷声道:“一个长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并屡次教唆主子杀人的贱奴,这般自戕原是便宜了她。若不是体谅她可能也有亲人想要保护,就凭她让苏姚对刘老先生和刘王氏做的那些事,我便能以谋杀罪名,直接命人将她就地杖毙。阻止她?救她?她也配?”
“问题是苏阎王……”
“苏阎王又如何?户部苏大人又怎样?”萧遥的态度前所未有地倨傲强硬,话语说出来更是掷地有声:“林瑾你且听清楚了,我乃大理寺少卿,好歹也是圣上钦封的从五品下官员,我的职责就是除暴安良,保一方黎民百姓。
今日我当众现场锄奸,就是要看看他苏阎王究竟有多嚣张,是否真敢将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构陷入狱?”
萧遥说这番话、做这些动作时,林瑾还一直揪着他。如此一来,仿佛林瑾就挂在他身上似的。
见林瑾因身高不足被自己带得晃来晃去,萧遥不由垂眸勾唇:“你是想一直挂在我身上,然后,让我抱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