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林瑾继续道:“然事实并非如此。就像大人所说,管家自以为已经收买了大人,对您毫无防备,真的将四十八名下人全部唤了来。这说明管家先前刁难我们只是想给我们一点苦头吃,他或许听说了当日大人在大理寺与苏员外作对,想给大人个下马威,亦或是奉苏员外之命刻意为之。总之,他就是个冲在最前面的炮灰,绝非毒杀案的参与者。
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用说了。如果他们也参与了购毒之事,大约跟夏桑一样,早就偷偷开溜了,岂会老老实实等候传讯?”
萧遥皱眉:“管家不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小瑾,你这话是不是有些牵强?”
“牵强吗?”林瑾不答反问:“大人且想想,自刘老先生去年仙逝,刘王氏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家务事也渐渐力不从心。苏姚自幼娇生惯养,如今被个颤巍巍的老妪伺候,她岂能习惯得了?
应该就从那时候开始,苏家对苏姚的暗中相助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帮衬。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夏桑又重新回到了苏姚身边……”
“等等!”打断林瑾的话,萧遥问:“什么叫夏桑重新回到苏姚身边?夏桑不一直是苏姚的贴身丫鬟吗?”
“贴身丫鬟?”林瑾冷笑:“倘若夏桑真的一直是苏姚的人,苏姚嫁给刘安,夏桑为何不陪嫁过去?大人可见过哪家豪门嫁女,是吝啬到连个陪嫁丫鬟都不给的?”
“你是说,夏桑根本不是苏姚的亲信,她是苏阎王的人?”
“对!根据同仁药铺掌柜的口供,在苏姚出嫁前,夏桑就不止一次为虎作伥。
表面上看,夏桑的言行似乎是受苏姚指使。但仔细想想,其实那些事跟苏姚的关系都不大,尤其是李麻子的事情。
所以,夏桑以前在同仁药铺买毒害人,只是苏阎王授意,苏姚并不知情。”
“苏阎王想干吗?嫁祸给自己的独生女儿么?”萧遥有些惊讶:“这说不通啊小瑾,苏阎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他为何要如此加害自己女儿?”
“说不上加害,不过是利用罢了!”
用力蹙了下眉,林瑾抬手揉揉额角:“其实,豪门望族利用子女巩固家族利用和地位并不罕见。苏姚虽是独女,但她终要嫁出去,像苏阎王这么精于算计又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在苏姚身上投入太多?
更何况苏阎王只是苏大人手里的一杆枪,他要保护好自己自然得找个挡箭牌。那么,还有谁能比苏姚更能替他挡枪受过的呢?”
“所以,苏阎王培养出一个夏桑放在苏姚身边。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就能将所有责任推在苏姚身上对吗?”
“可能吧!”林瑾的眸光闪了闪:“对于豪门望族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替娘家效力,乃是荣幸。”
这话自嘲的意味太浓,萧遥下意识想牵林瑾的手。可是,看着林瑾清澈黑亮的眼睛,萧遥却不敢动。
许久,他转开视线,再问:“小瑾,你还想到了什么,全都说出来吧!”
“嗯!”林瑾点点头。
“我猜测,之所以当初苏姚嫁给刘安时没有一个陪嫁丫鬟她都不气恼,乃是因为苏阎王早就与她达成了协议。
苏阎王给了苏姚多少好处堵她的嘴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苏阎王一开始就安排人偷偷在苏家和刘家之间两头跑,不但做他们父女俩的传话筒,博取苏姚的感激,同时还在监视苏姚。不然,苏姚也不会嫁到刘家几年,非但没有被刘家的书香气息熏陶,反而变得越发骄纵。
而苏姚就算再蠢,也该知道买毒杀人是犯法的。所以,购置砒霜的事她势必不敢声张,只会让夏桑一个人知道。
偏偏苏阎王以前就经常指使夏桑去同仁药铺买药害人,所以此番苏姚毒害刘王氏,夏桑便没有向苏阎王禀报。
如此一来,买毒杀人就成了苏姚和夏桑两个人的秘密,苏阎王根本不知情。
不过,这并非代表苏阎王对刘王氏没有杀心。他一定暗示过夏桑弄死刘王氏,否则以夏桑的狗腿,怎么可能不提前知会他一声?”
萧遥眸光一沉:“小瑾?你之前审问同仁药铺掌柜,如何就会想到亲家姑娘暴毙和刘老先生当年的病入膏肓,都和苏阎王有关?”
“这个只需动脑子想想,就能发现很多疑点。
平江县虽不富裕,但谋生的法子颇多。连李麻子都能以贩卖耗子药为生,刘老先生桃李满天下,难道他就找不到一条赚钱养家糊口的法子?为何他非要上山去砍柴?
无疑,会选择如此笨拙费力的谋生方式,他是被人逼的。而这个逼迫刘老先生之人,只能是苏阎王。
既然苏府与刘氏已成了亲家,苏阎王为何还要这么做呢?我想来想去,想到了街坊们说刘家祖祖辈辈开学堂都是免费的话。
诚然,附近的老百姓经常会送些米面粮油表示感谢,但这些能解决多大问题?难道还能让刘家一直维持书香门第的规模?
所以,刘家必有让他们赖以生存的祖业。
苏阎王在平江县欺行霸市并非一两日,放着刘家这样一头温顺的大肥羊,他如何不眼馋?
故,所谓的苏姚抢亲,无非是苏阎王谋夺刘氏家产的幌子。而成就苏姚和刘安的姻缘,不过是苏阎王馈赠女儿玩闹的红包利是罢了。”
“不会吧?”萧遥惊道:“我们并未查到刘家有任何祖业呀?”
“切!”林瑾不置可否:“苏大人掌管户部,平江县衙又与苏阎王勾结多年,大人您能在官府查到什么?
昨日与街坊邻居谈话,大人您就不觉得老先生说的那些往事很奇怪吗?
他说,刘安被苏家下了迷药,落入苏姚彀中的当天就被县衙收了监。而官府查封刘氏学堂不算,还褫夺了刘老先生和刘安的秀才称号,甚至抹去刘老先生的过往,贴出告示,终生不准刘先生考取功名。
哪有老丈人对女婿一家是这等赶尽杀绝的?就算小惩大诫,想逼迫刘安娶了苏姚,这种法子是不是也太过分了?难道苏阎王就不怕寒了女儿的心?
好歹刘安是苏姚自己挑选的夫婿,就算刘安性格懦弱,苏阎王这个老丈人为了自家面子,是不是也该留有一丝余地,以便女儿婚后好扶持他们,至少为女婿谋个好前程,为苏姚的将来立个保障?
可苏阎王非但没有扶持的打算,还连带着刘老先生一起将船一竿子打沉。哪有人为了惩戒女婿,株连老亲家至此的?而要多大的罪过和仇恨,才必须做得这么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