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愣了下,抬起衣袖放到鼻尖下闻了闻,然后笑了,“哪里有什么味道,即便要有也是消毒水的味道。”
容颜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擤了擤鼻子,对着他的头发就开始乱嗅,这架势像极了小狗看到主人时兴高采烈的模样。
男人抿紧唇角,努力憋着笑,女人却浑然不知,依然保持这个姿势,须臾间,闻的地方已经由头发转移到耳边。
“慕安之,你别动!”
男人本能反应的躲闪,在她眼里变成了心虚,不管三十二十一,伸出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训斥道:“你给我坐老实点,别故意动摇西摆,别以为这样就能欲盖你令人发指的罪行!”
越说越离谱,到最后,慕安之不得不侧过脸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戏谑之色,“老婆,我是个正常男人,你伏在我身上这样闻来闻去,你让我怎么才能不动。”
容颜愣了下,他好像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小手收回,在空中很大度的一摆,“今天的事就算了,下次要再让我闻到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味道,你当心我……”
“当心你怎么样?”男人瞳孔微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容颜脸刷的下就红了,她太无耻了,为什么现在动不动就会想到那些事,拿起筷子,用力戳了下米饭,闷声闷气地说:“没怎么样,吃饭。”
容颜临时上演的这出闹剧,慕安之非但没生气,反而始终是笑意盈盈,一副敞开怀抱享受的样子,“老婆……”
为掩饰窘迫,容颜正努力朝嘴里塞着米饭,“干嘛?”口气很不耐烦,仿佛后知后觉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羞愧了。
“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冷不防,在长长的停顿后,慕安之说了句这样的话。
容颜含在嘴里的一大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米饭,有一半喷到桌子上,还有一半很悲催的卡到喉咙里。
她被呛到了。
慕安之起身走到她身边,替她轻轻拍着后背,顺带着很体贴的递了杯水过来。
容颜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朝身边的“罪魁祸首”翻了个白眼,“慕大军医,以后我吃饭时,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在边上讲冷笑话?”
慕安之面色淡淡,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样都藏不住,还有眼底的丝丝宠溺,他拢了拢容颜垂在肩头的碎发,很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好。”
容颜没乘胜追击,不是因为她已经赢了,而是以她对慕安之的了解来看,他绝对不会只说一个字那么简单,果然,两秒钟后,他又补充道:“可是老婆,鉴于我们两个对冷笑话的不同见解,我想……我们之间暂时还需要一个磨合期,这样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磨合期!”容颜冷笑,用眼睛的余光,狠狠地,用力地白了看似无辜,其实腹黑无比的男人一眼,“慕安之,你以为是在开车呢,还磨合期,既然你不明白,也知道我们在许多事上的认知都不一样,那干脆以后我吃饭时,你都不要再说话。”
感觉在后背上轻轻拍打的手,微微停顿了下,当有节奏的轻怕再次传来时,男人清越的嗓音也跟着响起,“老婆,你真霸道。”
容颜很想插着腰,拍着桌子,直接吼一声,“老娘就是霸道,怎么了,你要找温柔的,可以去找你的柔媚啊。”
到最后,她想到腹中的孩子,想到要给他个良好的胎教,再想到要给他个光明正大出生的名分,她咬咬牙,忍了!
没等她自我调节好,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喜欢,这一辈子你都只准对我霸道!”
这句话,慕安之加重了语气,腔调也一扫刚开始时的戏谑,变得很严肃认真,尤其是说到“一辈子”三个字时。
容颜没说话,心里溢满苦涩,照这么看,他和她真的会一起携手走到白发苍苍,然后互相凝视着容颜老去的对方说声“我爱你”吗?
慕安之看容颜不说话,俯身到她耳边,乘她不注意,飞快的,亲了下她的耳垂。
容颜感到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和这个男人那个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他却已经熟悉的掌握住她哪里最敏感,真不知道是他医生的职业,让他天性使然,还是他经历的女人多了,早无师自通。
呵,容颜自嘲地笑笑,还说什么第一次,他也痛,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撇开他的身价,光他的外貌都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打过主意。
常在河边走,她才不相信他没有沾湿过鞋,说不定连河都下过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慕安之身无寸缕,掉在大河里喊救命的场景。
看着奋力才游到河边的绝色慕妖孽,只见她半蹲下去,伸出一只手,轻轻勾起他的下颌,“美人,给大爷笑一个。”
面色绯红的慕安之朝身后看看,再朝眼前面脸坏笑的女人看看,最后求生心理占据上风,他终于怯懦懦地开了口,“大爷……”
“哈哈哈……”看着忽然狂放大笑,眉飞色舞到好像中了几百万彩票的女人,慕安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老婆,你没事吧?”
容颜好不容易在心里这么幻想一下慕安之,却这么快就被人打断,心里超级的不爽,一把拍开放在额头上的手,口气也跟着超级恶劣,“我好端端的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她现在对慕安之的态度,其实比起秦晴对金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软时,多捏几下,看到硬时,就缩到一边,老实巴交的当起乖孩子。
唉,两个欺软怕硬的女人。
“菜快凉了,快吃吧。”慕安之也不想和容颜顶真下去,在他看来,只要她开心,随便她怎么骂他,掐他,骂他都可以,比起四年前,她为他受的那些,这些都是微不足道。
容颜收回目光,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朵西兰花。
听说这东西,比花菜的营养高出很多,以前她不喜欢吃,觉得它炒轻了没什么味道,炒过了,又有烂烂的,类似饲料的味道。
今天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口气吃了很多。
慕安之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西兰花的?”
容颜看都没看他,把一整朵西兰花全部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反问:“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西兰花的?”
连她不爱吃的菜都知道,弄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他多熟呢。
慕安之愣了愣,把碗里剔去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喜欢吃就多吃点。”
容颜没再说话,闷着头吃了大概两分钟,她忽然侧过脸朝身边的男人看去,“慕安之……”这么一偏头,她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从头至尾,基本不是再给她剥虾,就是再给她剔鱼刺,实在没活干,索性看着她发呆。
容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由朝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男人这才恍然回神,笑着点点头,“嗯,是有东西。”
“啊……”女人听了他的话,放下筷子,挪开碗,直接朝光滑如镜面的桌面上看去,向来自豪,也是身上唯一一个优点的皮肤上,哪里有半点脏东西,干净白皙着呢。
耳边传来一阵闷笑,容颜这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咬牙切齿地看向男人,“慕安之,你忘了我怎么警告你的了。”
男人吸了吸鼻子,“什么?”
看他一脸故作无辜的样子,容颜就知道他在演戏,坑爹的,在嘴皮子上横竖都是斗不过他,不如转个话题。
眼珠一转,她还真想起,徐名义在给她解开一些疑惑的同时,也给她带来的新疑惑。
“慕安之,三年前……”察觉到时间上错了,她一拍脑袋纠正道:“不,是四年前,按照你说的在斯里兰卡维和时受那么重的伤,是谁把你救下战场的?”
按照徐名义说的来看,既然那些伤,是特种部队为迷惑“云豹会”,让慕安之顺利潜进去而故意弄的,那不管慕安之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断然不会出手相救。
从徐名义现在在和自己谈交易来看,四年前他并没“救”到慕安之。
换句话说,四年前,除了特种部队和“云豹会”,还有第三股力量出现在斯里兰卡的战场上。
那股力量,又或者说救下慕安之,同时破坏了特种部队和徐名义计划的人,会是谁呢?
脑海里忽然浮现以前出现过的那些梦境,容颜感到自己的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停止流动,太阳穴星星作疼。
她仿佛想起什么,可是那些东西飞快从脑子里闪过,没等她抓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婆,老婆……”耳边忽然就传来男人焦急的轻呼。
循声看去,对视上一双如黑宝石般闪亮,却挂满担忧的眼睛。
慕安之看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彻底急了,一把抓上她的手,就朝自己脸上贴去,“你怎么了?”
掌心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容颜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全身的血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干,一张脸白的好像白纸,“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事。”
感觉抓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微微抖了下,很轻很轻,如果不是两只手错叠在一前,根本感觉不出来。
“颜颜,如果我再告诉你时机没到,暂时还不能说,你会……”
不等他话音落下,餐桌边原本坐着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瞪大眼直直地看着面露难色的男人,“慕安之,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不需要正面回答,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慕安之没说话,也站了起来,他实在比自己高出许多,容颜不得不抬起头仰望着他。
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心底最深处,“当年救你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嘴里的柔媚?”
因为她同时“得罪”了一正一邪两个组织,慕安之才不得不这样把她保护起来!
心头一涩,她感觉有股血,涌到喉咙后。
慕安之似乎很诧异她会这样说,眉心拧了拧,那颗朱砂痣也失去了往日的艳丽光泽,却没说话,更没做任何动作。
呵,真好!
容颜咽下喉咙里的腥甜,自嘲地扬了扬唇角,默认就是最好的承认,慕安之藏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叫柔媚的女人,原来还对他有着救命之恩。
这下,她终于彻彻底底的相信,慕安之娶她真是因为她在某个方面和那个柔媚有点像。
她没有立刻离开餐桌,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她再多给了男人几分钟,保持着抬头仰望姿势太久,久到脖子发酸,也没等来回应,她就甩甩头,直接朝楼上走去。
二楼的房间里,容颜一进门就把房门反锁了,把手机卡插到读卡器里,然后打开慕安之放在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
戴上耳机,她听到了一段高云枫和他母亲的对话。
“你这臭小子,世界上这么多女人,你非要喜欢她,是打算气死妈妈吗?”赵秋萍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高云枫的声音很平淡,“妈妈,当年的事,真的和她无关。”
“无关?”高母冷笑,声音带着怎么都藏不住的轻蔑,“既然无关她会在四年前忽然去美国找你,依我看,她就是想拿当年的事为把柄来敲诈你……”
“妈!”高云枫似乎忍无可忍了,厉声打断她,“四年前,她去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当年的事,并没真正发生,让我不要内疚自责,真正感到愧疚自责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
高母愣了下,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还带着不确定,“真的?”
“真的,如果她真的想缠着我,怎么会结婚了。”高云枫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反问道:“当年她去美国找我时,你告诉她我去哪了吗?”
潜台词,是怎么打发走那个认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闷头朝前的女人。
赵秋萍长长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误会那么多后,言辞有些躲闪,“她按下门铃时,电视里正在转播斯里兰卡内战的事,我就随便说了句你去斯里兰卡了,她听后,头都没回一下的走了。”
高云枫沉默了会,又问:“妈,当年你怎么会找到酒店的?”不愧是国际刑警,许多事,如今回想起来,他找到了众多疑点,这也是容颜怀疑的,她竖起耳朵,听的格外仔细。
赵秋萍想了想,“我接到了个电话,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他让我去酒店找你,我虽然不大相信,打你手机不通,怕你真出什么事,就过去了。”
听到这里,容颜摘下耳机,许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坦诚相谈,并没那么多曲折,偏偏她和慕安之做不到这样。
关上电脑,拿下储存卡放到背包里,起身走到窗户边,别人的大年初一,应该都是热闹非凡,全家团聚,她的呢,几乎是在阴谋算计中度过。
一阵冷风袭来,不觉有点冷,反手关上窗户时,看到远处的天空黑压压一片,仿佛要下雨了。
“你是谁?”杜柔媚看着眼前锦衣在身的男人,再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黑衣人,心里不由一紧,不会又是杜小松欠下的赌债吧。
看这架势肯定输的不止是几千几万!
这让她怎么帮他还!
徐名义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很快,破旧的平房里传来刺耳的铃声。
“上次打电话给我的人是你?”杜柔媚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
徐名义笑着点点头,“杜小姐,就不想请我进去坐一坐?”
杜柔媚朝门边上闪了闪,看着男人身上昂贵的手工西服,她结结巴巴,有些窘迫地说:“屋子里很简陋,你不要嫌弃。”
徐名义朝身后的黑衣人一挥手,其中一个立刻拿上来一张支票。
“拿着。”他把早写好金额的支票递给杜柔媚。
杜柔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支票,“这是给我的?”她虽然很需要钱,但也相信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
她对这个华服锦绣的男人一无所知,还不想让自己过早陷入被动。
徐名义有些不耐烦,把支票朝她手里一甩,就径直朝低矮的平房里走去,“你不想要的话,可以直接撕了。”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收起支票,杜柔媚跟着一起走进屋子里。
转身看了看屋外,两个黑衣男人并没跟进来,一边一个,神情严肃的守在门边,好像两个门神,似乎在暗示着眼前男人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徐名义探出手指轻轻扫过桌面,然后放到嘴边吹了吹,眸色暗沉,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波澜,“杜小姐的问题似乎多了点。”
“好吧。”杜柔媚深深吸了口气,猜测这样连椅子都嫌弃着不肯坐的人,必定也不会喝这里的茶,也没客套的去倒茶,“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她那么多的事?
徐名义一声轻笑,朝里面的卧室看去,“杜小松酒醉还没醒?”
杜柔媚咬牙,摊上个这样滥赌又嗜酒的父亲,只能说是她倒霉,看着徐名义的眼睛,骤然冷下来,“如果你再不说自己是谁,就不要怪我……”
“你当自己是谁?”徐名义忽然走到她身边,单手掐住她的下颌,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半空中,眼底一片寒光,“是市长夫人,还是慕安之的心上人?”
杜柔媚双手胡乱抠着禁锢在下颌上,让她呼吸不畅,感觉快窒息的大手,“你……松开……”
徐名义一声冷笑,还真的松开了手,“记住了,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的话,你不仅是现在,就连以后也将什么都不是!”
杜柔媚摸着脖子一阵急喘,等缓过神,憋红着一张脸看向在凳子上坐下的男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徐名义理了理西服袖口上的水晶纽扣,“就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杜柔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忘记了脖子上的酸痛,定定看着徐名义,“什么事?”
落魄如她,深怕慕海生把她整容前后的照片,还有慕安之在战场上那段时间,她并不在战场上的事告诉他,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打给慕安之,试问还有什么事对她来说是有利的。
徐名义掰着手指算了算,“两天后,你准时到武警医院去。”
“武警医院?”曾经她一直想让慕安之带她去的地方,现在却也成了她最害怕去的地方,这个年,她甚至于连消息都没敢发给慕安之,而慕安之这段时间再也没找过她,似乎预示着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害怕?”徐名义忽然斜着眼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我是怕,那又怎么样?从你的口气来看,你和慕安之不是一般的熟悉,以你对他的了解来看,难道我不应该怕他吗?”杜柔媚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恐惧,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她感到轻松了许多。
“我就问你一件事,如果慕安之并没相信慕海生的话,你还想得到慕安之吗?”
“想。”
“那就行了,两天后,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又会回到慕安之身边。”
徐名义的口气这么笃定,让杜柔媚不得不怀疑他对慕安之有什么不良企图,“你要我做什么?”
潜台词,伤害慕安之的事,她坚决不会做。
“很简单。”徐名义忽然站起来,走到杜柔媚身边,贴着她的耳朵用两个人才能听的到的声音说着自己的计划。
杜柔媚朝后仰了仰,满脸质疑,“就这么一句话,你真的确定容颜会离开慕安之?”
徐名义没再搭话,笑了笑,径直转身离开了,走到门边时,他忽然拿出手机给杜柔媚发了条彩信,“好好看看照片上的人,她如果彻底消失了,慕安之百分百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看着出现在手机上,早在四年前就该死掉的人,杜柔媚忽然很想笑,放声狂笑,原来这就是慕安之坚持娶容家丫头的目的,在他心目中,即便当时昏迷着,只看到容家丫头一眼,他也深深记得她的相貌。
用力按下删除键,她眼底迸出阴狠毒辣,还好,慕安之并不知道当年救他的人正是这段时间被他当成替身娶进门,留在身边的容颜。
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杜柔媚定定看着手机,忽然抓起就朝墙壁上砸去,发霉的墙体,有一大块沉暗沉色的墙体掉落和碎成片的手机错混在一起,骇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