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参加早训的王芳,听通讯兵说部队大门口有人找她,以为是谁,走到门口,看到那抹纤细瘦弱的背影,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悄悄的跑回去,本来背对着她的人忽然转过身,朝她微微笑道:“王芳,有空吗?”
她的身后是才将亮起的晨曦,点点嫣红,映照在她桃心般的小脸上,透出一种异样的美,似恬静又似娟秀。
王芳愣了下,笑的有点勉强,“嫂子啊,你找我啊?”
容颜大步朝她走来,“有空吗?我有些话要和你聊聊。”
仿佛是猜到容颜这么大清早来找她是为了什么,王芳的眼神有些躲闪,小声推诿,“嫂子,我马上要去……”
“就几分钟。”容颜打断她,“耽误不了你出早操。”
再也找不到借口,王芳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下哨位上已经频频朝她们看来的哨兵,这才看向容颜,“嫂子,这里说话不方便。”
如王芳所说,站在部队门口说话,说的再怎么不是秘密,也不大好,思量片刻后,她把谈话的地方定在了三楼的“家”里。
不在这里住并没有几天,容颜再次推开房门,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慕安之的勤务兵很勤快,即便他不在,这里也是打扫的一层不染,所有的家具都安安静静的陈列在原地,像极了楼下参加早训的战士。
“坐。”一进屋,容颜就像往常一样,很轻松随意的坐到沙发上。
王芳有些局促,即便容颜声音平缓,面色安然,她依然保持标准的军姿,站在沙发边上。
容颜见识过部队里的纪律,看她不坐,也没勉强,“王芳,上次在x市碰到你,真的是巧合?”
反问的语调,却已经肯定的答案,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她要再想不明白,那她就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王芳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定在原地,“嫂子,我……”
“呵呵……”容颜轻声笑了笑,看王芳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慕安之那混蛋,把她算计都算到骨子里了。
难怪,在火车上,皮夹会被人偷走,而向来警觉的她却丝毫没察觉。
难怪,王芳一个普通战士却能买起二室一厅。
难怪常年没人住的房子,会打扫的那么干净。
更难怪,王芳会到花家别墅附近找她。
一切的一切……自己走的每一步,竟然都被人操控着。
容家落魄后,他还把自己留在身边,难道他娶自己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一开始认为的容家,而是名正言顺,把容家产业都物归原主的花家。
王芳看容颜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脸,心里猛然一紧,踌躇片刻,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嫂子,你先别生气,慕军医让我跟着你,是怕你出什么事。”
“怕我出事?”容颜嗤鼻冷笑,“我这么大个人,只要他不暗算我,我还真想不出来还能出点什么事?”
“嫂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芳着急着就要为慕安之澄清,可惜,容颜并没给她机会,摆手直接打断她,“别说了,王芳,我今天来找你就一件事。”
王芳神色有些慌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对视上容颜的眼睛,“嫂子,你说。”
“不要这么紧张。”容颜淡淡笑了笑,调整了下坐姿,“我只想朝你打听一个人。”
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格外注意自己的姿势,深怕,因为自己不恰当的坐姿,让腹中的孩子不舒服,尽管他才一个月大,小到几乎看不见。
“谁?”王芳说出一个字后,就抿紧唇角,保持她军人标准站姿,继续站在沙发边。
“你认识徐名义吗?”
“徐名义?”王芳下意识地把这个人名重复了一遍,感觉很耳熟,在脑海里把认识的名单飞快翻了遍。
最后面对容颜带着期盼的眼睛,她摇摇头,“嫂子,我不认识什么徐名义。”
“他是慕安之的战友,你怎么会不认识?”容颜一脸的不可置信,猛然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比王芳矮了那么一点,双手叉腰,毫不输气场的扬起下巴,对视上她的眼睛。
王芳摊摊双手,这是她进入这个屋后,做的唯一一个没保持标准军姿的姿势,口气有些无奈,拘谨的脸色也有些松弛,“嫂子,慕军医在两年前来这里时,已经是部队里的人了。”
换句话说,两年前慕安之在哪个部队服役,有哪些战友,以她王芳的资历,根本不可能认识。
容颜眯着眼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尤其是面部表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面色如常不说,一番谈话下来,整个状态完全松懈下来,根本不像在撒谎,她选择了相信。
看容颜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王芳也由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坦坦荡荡,大方任她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传来战士铿锵有力的口号和跑步声,王芳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嫂子,我还要参加早训,先走了。”
“等一等。”容颜喊住她。
王芳真着急了,对着容颜,口气是鲜少有的不耐烦,“嫂子,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早训回来再说。”
“我今天来找你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慕安之?”
王芳侧过脸,很认真,也很严肃地看了眼容颜,“嫂子,你放心,上次跟你到x市,是我骗了你,这次的事,我不会告诉慕军医。”
看她穿着作训服挺直飒爽的背脊,容颜自嘲地笑笑,什么时候起,她也懂得威胁利用别人了。
王芳走后,容颜并没立刻离开,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
这是慕安之带她离开容家,给她许诺的第一个所谓“家”的地方,比起城中那套精致奢华的别墅,她更喜欢这里。
不因别的,只因为心里上的一种慰藉,人嘛,都是讲感情的,手,轻轻抚上小腹,何况,在这里,她怀上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在沙发上坐了好久,也胡思乱想了很久,她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直接朝门口走去,而是步履慢悠的朝眼前的两个房间走去,走到相邻的两个房间门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推开属于慕安之的那间。
她走了进去,坐到床边,轻轻摸着干净洁白的床单,或许是职业关系,慕安之好像特别喜欢用白色,连容易弄脏的床单,几乎也都是白色。
正对着床单发呆,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好听的铃声,震荡在不大的空间里,非常刺耳。
容颜定了定神,从包里拿出手机,划过接听键。
“颜颜,出大事了,你知道吗?”秦晴的声音划过长空而来。
“我知道。”
秦晴吃惊,“你知道什么事?”
容颜面无表情,想起于莉莉撕心裂肺的哀嚎,心里蓦然一紧,“容萱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秦晴刨根追问。
容颜从床边站了起来,拎起包,朝门口走去,随便扯了个理由,“今天早晨的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唉……”秦晴在那头兀自叹息,“我虽然一直觉得她很可恶,但是从没觉得她该死,据说被人捅了十多刀,脸也毁容了,行凶者真是太残忍了。”
容颜感觉心头一堵,一股酸水由胃里朝喉咙口翻涌,她抑制不住的想呕吐。
“颜颜,你怎么了?”
“我没事。”容颜脸色苍白,说到这里就把手机拿离耳边,“我有点事,先挂了。”
“颜颜……”容颜在按下停止键时,只听到秦晴在电话那头担忧的轻呼,她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理会其他事,把手机放回包里时,索性把它关机了。
城中别墅的书房里,黎卫国走后,慕安之并没回房休息,他彻夜未眠的翻阅着手头已经掌握的资料,他眉心紧敛,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一整夜不要说喝一口水了,连姿势都保持着没动一下。
所以他并不知道容颜黎明时分醒过来,又出去的事,直到佣人过来敲门,“少爷,可以吃早餐了。”
他头都没抬,“我知道了。”
佣人知趣退下,慕安之终于从坐了一整晚的凳子上站起来,稍微舒展了有些僵硬的手臂就开门出去。
他没有下楼去餐厅,而是信步朝不远处的主卧走去。
打开房门,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床,心里猛然一紧,对着身后就是一声怒吼,“夫人呢?”
管家行动利索的出现在门口,踮起脚透过慕安之的肩头朝房间里看了看,当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他马上明白让眼前这男人一大清早暴怒的原因。
他低下头,不敢看慕安之,背脊发凉,声音带着颤音,“没看到夫人出去啊。”
慕安之转过身看着他,一双凤眸里燃着能把人瞬间变成灰烬的熊熊烈火,“快去找!”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朝楼下小跑,刚一转身,就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愣了下,心里大喜,高声唱道:“夫人!”
“多吃点。”坐在餐桌边上的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慕安之率先开了口。
容颜咬着筷子,抬起眼睛看向慕安之,“舅舅和liena呢?”
“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容颜一愣。
“别管他们了,吃好了,我们就回部队,我要给你全身好好做个检查。”
“做全身检查?”容颜忽然想到肚子里有慕安之还不知道的孩子,忙冷声拒绝,“不要了,我在美国已经查过了,你只要给我查查大脑就行了,看看最近为什么老感觉很晕眩。”
后半句话,容颜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这是她按徐名义的提示故意这样说的,她心虚。
慕安之夹荷包蛋的筷子顿了顿,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反常,继续朝她碗里送来,“嗯,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容颜夹起鸡蛋,用力咬了口,心里愤愤,这男人讲话也太有水平了,她言正色厉的拒绝,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打马虎的考虑。
一口鸡蛋下肚,她用力放下筷子,瞪大眼睛看着慕安之,“我要你答应我只查脑子,不然我坚决不去!”
慕安之似乎很惊讶,短短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她态度会这么强硬,沉默了一会,回看容颜的眸光里带着点点宠溺,“好,就听你的。”
顿了顿,似乎是猜到容颜坚决不肯做全身检查的原因,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柔声道:“傻丫头,是怕痛吗?做全身检查一点儿都不痛的,要不要试一下?”
鼻尖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包裹住,然后急速朝全身扩散,容颜浑身不由被激起一层粟粒,头脑一昏,她差点,不受控的点头答应。
还好,在最后关头,想到腹中的孩子不能让慕安之知道,想到还要从徐名义那里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她嘟哝起嘴,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不管痛不痛,我都绝不做全身检查。”
慕安之只轻声笑了笑,没再多坚持,就这样随了她。
用过早餐,管家很恭敬的走过来,“少爷,夫人,车已经准备好了。”
慕安之微微挑了挑眉,朝管家摆摆手,“我知道了。”
管家半弓着腰,退了下去,慕安之走到容颜身边,俯身下去拉起她的手,“老婆,走吧。”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刚动过一个小手术,容颜真的会以为慕安之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不然怎么会这么温柔的搀扶着她。
当慕安之挤到她身边时,容颜有些吃惊,“咦,你不能坐前面吗?”
慕安之关好车门,顺带挑了挑眉,“老婆,我们才新婚多久,你就这样嫌弃我,就不怕人家伤心吗?”
容颜很明显的感觉到坐在前面的司机背后抽了下,她顿时无语,还好,不等她开口,司机已经很知趣的放下黑色隔窗。
“你能不能不这么无耻的?”容颜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始出言讽刺了,“慕安之,我知道您老人家有学问,但是,这样时不时让我惊诧一把,您怎么的,也要考虑一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慕安之笑了笑,长臂一伸,直接把身边人拉到怀里,笑得乐不可支,“老婆……”
容颜下意识地反抗,只稍微动了两下,发现和以前一样,无果后,就没再挣扎,她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最后,选择了乖乖的,被慕安之抱在怀里。
男人毫不知情,垂下眼眸定定看着怀里人,心里仿佛荡漾着一股春水,就这样定定看着怀中人,仿佛拥抱着他的全部世界。
司机把他们送到武警部队门口就离开了,冰凉的冷风吹醒有些混沌的大脑,容颜终于想起一件自己疑惑好久的事,“慕安之,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散网的工作态度,部队就真的拿你没办法?”
潜台词,要是我,早把你给开除了。
“不是啊。”慕安之拉起她的手,缓缓朝部队里走去,“我这段时间请事假的。”话音未落,又补充道:“部队里不管请什么假,请多少天假都不扣钱!”
容颜眼前垂下无数条黑线,她还以为慕安之会拍着胸脯,很骚包的告诉她,“以我老头子的地位,部队就像是我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呵,容颜自嘲地笑笑,慕安之就是慕安之,他为人处世的低调,她早见识过,怎么可能会像一般的官二代,或富二代那么庸俗。
抬起头,用余光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是印证了一句话,低调才是最牛b的炫耀。
慕安之真的没逼容颜,只让王芳带容颜去做了个脑部扫描。
等容颜从ct室里出来时,慕安之已经换上笔挺干练的军装。
玉立挺拔,英姿威武,不管远看,还是近瞅,都是那么人模狗样。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你老公穿军装很帅?”慕安之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王芳还在,他就这样公然调侃。
容颜狠狠瞪了他一眼,口气凉飕飕地,“慕军医,您是很帅,但是,您的扣子好像扣错了。”
“是吗?”慕安之不疑有他,还真低头朝胸前看去。
容颜乘机朝楼下一溜烟的跑去,身后传来,男人对着她难得有的咬牙的声音,“容颜……”
已经跑到一楼的女人,才不管身后的男人脸被气成了什么样,发出一阵爽朗的轻笑声后,就朝边上的家属区走去。
才到家属区门口,容颜就看到一个在岗位那里,双手叉腰,边在原地打转,边对着哨兵发火的人影。
大步走上前,看清来人是谁,不由一声惊呼,“小晴,你怎么来了?”
秦晴朝阻拦她的哨兵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好好看看,我是你们慕大军医夫人的闺蜜,闺蜜你懂吗?你居然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你啊……”
容颜扶额,一把拉住喋喋不休的女人,“小晴,我们走吧,这是他们的职责。”
秦晴完全没听进容颜的话,矗在原地,对着一脸无辜的哨兵还想继续训斥,容颜不管她愿不愿意,拽着她就朝家属区走去。
走进家属区后,她没忘记回头朝两个面面相觑的哨兵,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她讲话一直这样,比较直。”
“颜颜,你居然对他们道歉!”听到容颜对哨兵的歉意,秦晴当即跳脚了,挣扎着抽出手,转身过去就要继续和两个被她弄得面红耳赤的哨兵理论。
“我好想听某个人曾经说过,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一定不能像他妈那样毛毛躁躁……”容颜转过脸,看着秦晴的后背,脸上是波澜不惊,淡到让人几乎以为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不得不说,和慕安之相处久了,她还真学到了点皮毛。
秦晴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慢悠悠地朝容颜靠近,声音带着故作的温柔,“颜颜,下次记得要早一点提醒我哈。”
容颜嘴角抽了下,转身朝楼道口走去,秦晴踌躇了下,步履淑女的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细碎的能让人掉下巴的脚步声,容颜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向来以豪爽自称,混迹于人世的秦女侠,正在以大家闺秀,类似三寸金莲所走出的步伐,朝她慢慢走来。
不由扶额无语,到最后,站在楼梯上等了好一会儿,还迟迟不见身后人出现,忍不住走下楼梯去拽她,“好了,这里又没外人,别在这么矜持着装淑女了。”
秦晴不满地噘噘嘴,纠正她,“谁在装了,我一直在努力变成淑女。”
容颜讶然失笑,“好了,都怪我说错了。”对着秦晴做了个请的动作,“金夫人,您这边请。”
“你就贫。”秦晴沉下脸,眉眼处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满意。
金子的母亲果然连夜赶了过来,从秦晴手腕上无意露出的玉镯就看的出来,她对秦晴很满意。
容颜轻轻撩起秦晴的衣袖,扬了扬眉梢,调侃道:“真是个好婆婆,这玉镯一看就是传家宝,可谓价值连城。”
秦晴收回手,单手摸上玉镯,脸上漾着幸福,“哎呀,先别光顾着说我的事,先说说你的事。”
容颜有些心虚,“我有什么事?”
心里一阵紧张,难道早晨那通电话里发出的干呕声,让她察觉到了什么,面对从没紧张过的好友,手心里泛起薄薄的冷汗。
秦晴这段时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激的有点过,并没看出容颜的心虚,径直说道:“容萱的死,你有没有怀疑过是谁干的?”
容颜愣了下,她总不能告诉秦晴,坐在她身边的人,就是外人看来最大的嫌疑犯。
“怎么了?”秦晴看容颜双眼直勾勾的定在地上,有些担心。
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早晨和容颜通完电话,她去买早点时,居然听到有人议论是容颜杀了容萱,还有证人,她坐不住了,这才放下未来婆婆来找容颜了。
她很了解容颜,虽然容萱一直没把她当成姐姐过,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容萱出那样的事,她多多少少是会难过的。
容颜杀容萱,真是比东方夜谭更东方夜谭。
“你也听到了什么?”容颜收回视线看向秦晴,笑的有点勉强,只是做了个抿唇的动作。
“颜颜,你昨天真的见过容萱?”秦晴看她的表情,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真的去见过容萱,还和她吵架了?”
容颜低下头看着覆在手背上,秦晴有些凉的手,微微扯了扯嘴角,“其实那不算吵架,顶多算是她对我怒吼了几句,还是恼羞成怒的那种!”
“怎么办呢?颜颜现在该怎么办呢?”
容颜抬起头,看着秦晴的眼睛,说:“没事的,如果真有事,我现在应该是在警察局,而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
话虽这样说,说到最后,容颜也没了底气,如果不是依仗着慕安之,她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
秦晴长长舒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类似自我安慰地安慰容颜,“不怕,不怕,现在的警察都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何况你背后还有慕安之,他会帮你的,一定会的。”
容颜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搬来的第一天就知道透过这里可以看到慕安之当值的地方,却一直没机会,站在窗边,眺望不远处的二楼,再次失望了,专属慕安之的诊室,空无一人。
秦晴确定容颜没什么事,再坐了会就走了,未来的婆婆在a市,还摊上过年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她是要好好表现的。
容颜带着微笑目送她离开,等她消失在视线范围,满脸色笑意马上变成颓废之色。
她感觉有人把容萱的死,故意在朝她身上推,目前警方唯一找到的物证和认证,也都和她有关。
难道无意中,她真的得罪了那么多人,有人非要用这样的方式除了她!
离开星巴克时,容萱对她吼的那几句话,忽然出现在脑海里,“你只是个替身,你知不知道慕安之之所以留你在身边,只是因为你和他喜欢的女人很像……”
难道杀容萱的人是慕安之,理由呢……只是因为容萱知道了他娶自己的真正目的,所以杀人灭口!
会是这样吗?
她猜测的,容萱在自己走后没多久,就被人杀了,难道只是个巧合,杀容萱的人,并不是真的要陷害自己。
太阳穴忽然很疼,她闭上眼睛朝沙发后背上靠去,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多到她已经彻底乱了。
星星作疼的太阳穴上忽然多出两只手,来人的力道正好,穴位也按的丝毫不差,很舒服,容颜忘记了睁开眼去看那人是谁。
事实上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走进这间房的人,除了慕安之还能有谁。
她闭着眼,仿佛说梦话一样,低声喃喃,“慕安之,你觉得容萱是谁杀的?”
明显感觉随着她话音的落地,按在太阳穴上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轻轻按捏着,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波澜,“老婆,我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是谁杀的。”
“慕安之!”容颜倏地下就睁开眼睛,半仰起头,直勾勾地看俯在自己背后的男人,仿佛要把他看穿。
可惜,入眼的男人实在太深邃,凭她这点三脚猫功夫,不要说看穿,即便是皮毛都没琢磨明白,“容家完蛋了,事实上,即便它没完蛋,不是容家人的我,对你也没了任何意义,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就此放了彼此!”
慕安之没说话,良久沉默后,他忽然收回手,冷冷看了容颜一眼,然后大步朝门口走去,手搭在门把上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容颜,你不要再逼我了!”
“我逼你!”容颜本能嗤鼻冷笑,“慕安之,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了,你大可以去找你的柔媚去!”
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名字从嘴里脱口而出,容颜马上后悔了,但是,说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一样,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缩了下脖子,等着慕安之发火。
出乎容颜意料之外,本该被她激的青筋暴起,满眼怒气的男人却是很平静,那张绝美的脸上毫无任何波动,平淡的一如初见时的他,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很难琢磨的笑意。
“你……你要干什么?”看到本来已经打算出去的男人,忽然转身朝她再次走来,容颜心里蓦然一惊,他不会是想动手吧!
慕安之唇边笑意更甚,真牛皮制成的军靴,一步一步慢慢朝沙发上惊慌的女人走去,这一刻,他彻彻底底像极了主宰这个世界的神。
容颜感觉他走的每一步,仿佛都敲在她心上,一颗心,忽然很疼!
不是疼痛的疼,是心疼的疼,尤其当看到他帽檐上的国徽!
一个似曾熟悉的情景从眼前飞闪而过,她想抓,可是却什么都没抓到,眼眶微微发酸。
修长莹白的食指轻挑的勾住容颜下颌,一双本就能勾尽人心魂的桃花眼,此刻,仿佛更是淬满了桃花汁,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容颜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睛。
容颜忘记了慌乱,就这样随着他的外力抬起下颌,和他四目相对,他眼底笑意依然,“老婆,你又吃醋了?”
他探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当看到指腹上的水泽,喉咙上下动了动,仿佛在和手指下的女人同时品味着苦涩,唯一不同仅在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容颜猛然回神,头直接一偏,躲开保持好久,被男人调戏的姿势,“慕安之,你有毛病啊!”
这会儿,她倒不怕了,对着笑如春风的男人,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人家提到欲求不得的心上人,都会难过,再怎么不济也会心情黯淡,哪里会像你这样,你真有病……”
忽然一阵熟悉的夹带着薄荷味的气息迎面拂来,有两片薄薄的,似果冻般滑腻的唇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大骂。
男人似乎不满意这样的浅尝辄止,抢在女人反抗前,双手已经揽上她的腰,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两个人,毫无间隙的,紧紧贴在一起。
感觉到男人某个地方的变化,容颜心里大骇,都说男人是冲动的动物,这话说的还真一点都不假。
看着眼前一袭军装在身,比平时昂贵便装在身,更要人模狗样上几分的慕安之,容颜暗暗鄙视,青天白日,那个地方随时都有反应,还真不负雄性动物的美称。
慕安之看到容颜眼底的讥笑,眉角弯弯,慢悠悠地笑道:“老婆,你这是欲拒还迎吗?”
“咳……”容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人没皮没脸到这份上,他慕安之不号称冠军,其他人还真不好意思再苟活于人世。
感觉到慕安之空出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另外一只手,依然牢牢黏糊在她腰上,容颜心里一凛,继而脑子里警铃大作,慕安之那混蛋大白天的,不会是想那啥啥啥吧!
慕安之似乎看出容颜神色惊慌的原因,轻声一笑,“老婆,你刚动完手术,我再怎么把把握不住,也要强忍住,等你哪天可以了,可要记得加倍补偿我啊。”
心事被人看穿,而且还是关于那方面的事,羞愧是自然反应,羞愧后,不由又长长吁了口气,虽然慕安之和她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但是只要能确定他这段时间不会碰自己就够了。
孩子……
男人宽厚温柔的大掌,不经意抚到她小腹上,容颜打了个颤抖,心在顷刻间融化成了一滩水……
“慕军医。”就当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未知名的温馨时,王芳在外面敲门。
“什么事?”慕安之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公式化,夹杂着丝丝脑意,却依然保持着怀抱女人的姿势。
容颜挣扎了下,他的力气很大,无果,只能放任他继续类似揩油一样的抱着。
在心里自我安慰,肚子里孩子都有了,抱抱又怎么样。
“慕安之,王芳找你有事。”容颜抬头朝门口看去,对迟迟听不到王芳的声音,她有些失望。
不会是因为跟着慕安之两年,对他很了解,通过他的口气就知道,现在的他不适合打扰,然后很懂事的走了吧。
王芳,你不仗义!
容颜在心里暗暗吼了声。
短暂沉默后,王芳的声音再次传来,“慕军医,您父亲来了。”
看着眼前坐在团长位置上神色严峻,因为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而威的中年男人,容颜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她要知道慕海生这次来a市,是为了见她,打死她,她刚才也不为了逃离慕安之而下楼。
“不认识我了?”看容颜怔怔看着他,却不说话,慕海生心里有点不高兴。
容颜蓦然回神,忙摆手,“不是,我只是……”
“只是上次被我吓到了。”慕海生笑着接下话,仿佛上次杀容颜的事,只是他开的一个小到微不足道的玩笑,“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
容颜一听这话,徒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位高到要让市长亲自相迎,低头恭维的中年男人,“我……”
她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他是慕安之的高官父亲,为上次的误会给自己道歉,这是真的吗?
还是她产生幻觉了?
慕海生看容颜瞪大眼就这么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轻声叹了口气,“孩子,我只是个普通的父亲,希望自己孩子幸幸福福的父亲,所以请原谅我以前犯下的错。”
那么高的高官,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容颜如果再不给他给台阶下,那就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垂在两侧的手,抓着衣服边沿,搓绞着,有点拘谨,“伯父,我……”
“你叫我什么?”慕海生打断她,“伯父。”
容颜脸一红,忙纠正,“爸爸……”
慕海生冷下去的脸,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好孩子,安之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们两个幸幸福福,和和美美的。”
说着,从凳子上起身,走到容颜身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抓过她的手,就把一样东西放到她手里。
容颜摊开一看,是个玉坠,“爸爸,这是……”
“这是安之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一件饰品,我呢,把它交给你了,以后这就是我们慕家的传家宝,我希望通过你的手,让它一代代传下去。”
容颜走出胡团长室时,脑袋还没完全清醒,慕海生对她怎么忽然这么好,难道就因为知道她不是容南毕的女儿。
正想着,一不当心,直接和迎面而来,又或者是本来就站在原地的人,来了个相撞。
容颜抬起头,刚想道歉,入眼的却是“冤家”那慕安之。
慕安之看向她的手心,抬了抬眉梢,“老头子,居然把这东西给你了。”声音带着欣慰。
容颜没理会他,绕过他,打算径直朝前走,手臂被人拉住,一回头,看到慕安之微微得意的眼神,“慕夫人,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快点生个娃。”
容颜甩开他,“想做慕夫人的女人多了去了,想给你生娃的人更是多了去,我的身体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言下之意,你随便。
慕安之看着那抹纤秀的背影,眉宇间平坦一片,好久没有这么舒心了,父亲亲自来看她,把母亲最珍贵的东西给了她,说明哪怕有一天,他不能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她也会很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容颜基本就是宅在家里,等着慕安之给她出诊断报告,时不时配合徐名义短消息提醒,做出昏眩样,除此之外,她接到了好几个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和那天的厉声不一样,那头的警察每次开口都很客气,容颜一度怀疑是接到了推销员的电话。
时间弹指一挥间,转眼已到了除夕,容萱被杀一案,依然毫无任何头绪。
慕安之最近很忙,容颜站在自家的窗户边,就能看到他给战士看病的情况,不得不说,他神情专注给战士看病的样子,很摄人心魄。
慕安之似乎知道容颜就站在窗边,每看过一个病号,都会抬头朝她看来。
隔着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距离,两个人就这么眉目传情,当然了,那是外人的感觉,容颜倒宁可把这理解为互相监视,互相敌视。
自从知道自己腹中有了个小生命后,容颜静下心来自己感受了下,还真不要说,即便他小到还根本察觉不出,这就是骨肉亲情,很微秒的感觉,外人根本没法感受这种感觉。
由孩子容颜联想到好几天没去看的花军强,心里一阵愧疚。
这几天居然忘了去看外公,想起自己答应他的这个年去花家老别墅过,容颜马上收拾一下,把手机钥匙钱包放到包里,到卫生间洗了个脸,就开门下楼。
慕安之看完一个战士,习惯性的抬头,发现容颜不在窗边,心里蓦然一紧,也不管下一个生病的战士刚坐到诊椅上,摘下听诊器,随手朝桌子上一扔就朝门外走去。
在边上帮忙的王芳惊讶,愣了几秒后,马上追出去,“慕军医……”
慕安之头也没回,“我有点事,都是些小问题,你先帮他们看着。”
王芳叹了口气,转身重新朝诊室走去,心里暗叹,自从娶了老婆后,这慕军医就整个变了个人。
去看花军强自然不能空手,容颜走出部队后,拦下辆出租车先去了趟超市。
虽然已经是除夕,超市里却依然人山人海,人流似乎比前两天来多了点,东西都像不要钱似的,每个人手里都一大包一大包的拎着。
想着过年要应景,家里什么也没买,容颜忍着难闻的气味,跟着慢慢朝前移动的人群,慢慢朝前走去。
她这次买了很多,有坚果,糖果,还有新鲜的水果,走到保健品货架前,容颜伸出手正想拿一盒补血的,忽然想起好像听谁说过,说这些保健品根本没任何营养,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忽然想起来了,是得知她动了小手术后,金子带着秦晴,买了很多保健品来看她时,站在一边打量放满一个角落的,各类保健品的慕安之,冷冷说出来的话。
促销员看一笔生意要落空,小失望后,迎上来继续鼓吹,“这位小姐,我们这款补血产品是整个市场上最有效,口碑最好的。”
容颜朝她笑笑,“谢谢,我想再看看。”
促销员瘪瘪嘴,“买不起就不要看。”
容颜本想回头顶她几句,后来,一想到情绪波动过大,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深深吐了口气,没理会她,转身朝别的货架走去。
“谁说她买不起的!”一声不带任何温度,却明显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容颜脚步一停,慕安之那妖孽怎么来了?他不是正在给兵看病吗?
促销员显然被眼前男人的长相,还有身上那身合体的军装给震到了,这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慕安之没再看她,大步朝背对他的,后背明显僵硬的女人走去,伸出手,帮她捋了下垂在肩头的碎发,声音温柔到所有的女人都嫉恨而亡。
他说:“老婆,想买什么就买,老公请客。”
慕安之的一出现,本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现在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么温柔的一开口,人群里时不时能听到倒抽冷气的声音。
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看的顺眼的男人已属不容易,何况还是像眼前这样既长相体面,性格又温和,疼人的男人。
妒忌声四起,这女人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什么大德了,这辈子能交这么好的运气。
容颜唯有苦笑,闷着头,继续朝前走,“不用了,我已经买好了。”
从超市里出来时,容颜两只手都空荡荡,并不是她嫌队排的长,而没结账,而是所有东西都由另外一个人拎着了。
慕安之果然强劲,把常人需要两只手分开拿的东西都放到一只手上。
容颜瞥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你这样单手拎着不累吗?”有毛病啊,所以的重力都让一只手承担,让一只手闲闲空着。
慕安之一挑眉,大步走到她身边,空出的一只手,很娴熟的拉上她的手,配合这个动作响起的是他淡淡的嗓音,“不管东西多重,都要空出一只手拉老婆啊。”
一句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直击容颜左胸膛,一股暖暖的热流席卷全身。
斜着眼看了下身边的男人,终究没有甩开他的手。
一路过去,为免花军强看出她和慕安之的关系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她提前给慕安之通了气,看慕安之只是倾听,没有说话,她咬牙恶言警告,“慕安之,你要敢说漏嘴,当心我……”
“当心你怎么样我?”慕安之看容颜忽然不说话,眨眨眼,接上话,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今天开车的是丁旭,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慕安之在容颜面前这样说话,所以并没放下隔窗。
事实上,直到下车无意瞥到车牌,容颜才知道不是丁旭不想放下隔窗,而是因为今天开的是辆军车,没有隔窗这一豪车转配的设备。
花军强对看到容颜和慕安之,显然很高兴,一番忙前忙后后,他才坐到凳子上,看着容颜满脸期待,“颜颜,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是不是现在就走。”
花军强脸上的神情,让容颜不忍拒绝,但是,她这两天,真的把答应他回x市花家老别墅过年的事给忘了。
怎么办呢?
她不想让花军强失望,犹豫了下,把目光放到慕安之身上。
希望他的强大,也能体现在这里,真的希望他能帮到她,既希望他能跟她和花军强一起去x市过年,又希望他像有魔术一样,把花家别墅同上电,并打扫干净了。
很快容颜就失望了,因为她看向慕安之时,他正在埋头玩手机,好像根本没再听她说话,更没感应到她的求助。
“外公……”容颜勉强笑笑,“那个……”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决定实话实说了,虽然自小没有妈妈,她也知道,撒谎的孩子不是个好孩子。
“外公,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一直玩弄手机的男人,忽然收起手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容颜想,如果她戴眼镜的话,肯定会跌下来。
“你什么意思,外公会失望的。”在花军强乐呵呵的朝门口走去时,容颜偷偷拉了拉慕安之的衣袖。
男人却是连眉都挑一下,“老婆,要相信你老公。”拉上她的手,大步跟上了前面兴致高昂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