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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水芸主动将日军带到林家祠堂,将林家祠堂下的艺术瑰宝全部呈递给了日军,日军在林家祠堂下横冲直撞,这个林家历代祖宗保护的祠堂成了日本考古专家,日本纺织专家,日本艺术品鉴赏家仔细揣摩,游玩之地。
除了那一千多名接受孟水芸等人嘱托,藏了林家祠堂下的刺绣真品的工人和绣娘,除了林家的众人,除了贺子谦,柳晓筠等人,所有人都在误解孟水芸。
铺天盖地的报纸,电台,都在长篇累牍地描述着这个曾经的苏绣女杰是如何出卖国家利益的,痛斥着这名变了节的曾经的女英雄。
不明真相的上海各界群众,纷纷将愤怒发泄在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
“咔嚓——”上海爱薇公司办公大楼的窗玻璃被一块石头砸碎。
一名女秘书飞快地跑向窗口,当看清楚窗外汹涌的人流,看清楚人们手中挥动的旗帜,标语时,女秘书委屈地哭道“我,我——”
坐在办公桌后的孟水芸站起身来,缓步来到窗前。
窗外站着数百个上海市民,人人手中举着标语,标语上书写着“打倒大汉奸孟水芸!”“出卖民族利益的汉奸孟水芸,人民败类。”“艺术绝不能掌握在豺狼之手!”“滚出上海,滚出中国!”
市民们挥舞起拳头,大声地呐喊道“打倒狗汉奸孟水芸——”
孟水芸将身上的披肩裹紧,不置可否地走到办公桌前,仔细地审阅着一份份文件。
女秘书哽咽道“董事长,我,我——”
“姗姗,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听。”孟水芸慈爱地说道,眼前这名女秘书是自己从国外请回的学经济的留学生,自己对她给予了厚望。
叫做姗姗的女秘书不敢看向孟水芸的眼睛,低声道“董事长,我想向您请辞,我的家人,我的同学们,我的——”
望着哽咽的周姗姗,孟水芸微笑道“我知道,跟随我这样一个卖国贼,我这样一个汉奸,你会承受许多压力。每一个爱国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随在一个卖国贼身边。但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我希望你能留下协助我。”
尽管孟水芸很想将这名德才兼备的女留学生留在身边,但自己又怎么可以向更多的人吐露真心,将自己实则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秘密说出来呢?
“如果你选择离开我,我只会感觉到惋惜,但我依然会祝福你。如果你能够留下,陪同我共同支撑起林家绣品集团公司,我会感谢你。每个人对爱国的理解是不同的,我现在所做的只是想保护这百年老厂,保护好掌握着这门手艺的工人们绣娘们。”孟水芸说道。
一封辞职信被周姗姗从口袋里摸出,辞职信缓缓地放在办公桌上。
周姗姗无奈地泪花闪闪地说道“比之民族大义,比之高薪厚禄,我选择民族大义,我不能让我的家人陪同我一起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们也是汉奸。”
深鞠一躬,周姗姗哽咽道“对不起,董事长谢谢你的知遇之恩,但在信仰上,我们有着太大的差异。”
一封信封被孟水芸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这里是五百大洋,是你应得的,我知道你的母亲正病重,她很需要这笔钱。”孟水芸道。
“不,不,我不能拿这笔钱。”周姗姗道。
孟水芸将装着五百大洋支票的信封放到周姗姗的手中,道“这是你的《论战时中国刺绣业的发展》这篇调查报告应得的报酬。”
“董事长,为什么你要选择和人民不同的道路?为什么你要是我的知遇恩人?”周姗姗痛哭着。
“去医院照顾母亲吧,我相信有一天,你会主动回到我身边的。”孟水芸轻轻拍了拍周姗姗的肩膀。
周姗姗不舍又纠结地朝房门外走去。
电话响起,孟水芸坐回椅子上,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人愤怒地大喝声。
“孟水芸孟女士,您太让我失望了,您是咱们上海非租界华人商会主席,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的林氏绣品集团公司,你更代表了咱们上海华人的精神,骨气,您怎么能为了保住你的集团公司,而牺牲民族利益?将林家祠堂下的艺术宝库拱手让给日本人?您怎么能奴颜卑膝地成为日本人在华的走狗?”
电话是上海市金泰面粉厂的董事长金泰打来的。
金泰,这个西北来上海发展面粉业的面粉大王越说越气愤,直接大喝道“我金泰吃的是中国饭,穿的是中国衣,我只和有中国心的人打交道,孟女士,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电话被重重地挂断,电话里传来嘟嘟之声。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爱国商人打来电话以绝交表示抗议了,连日里,孟水芸成了上海各界爱国人士讨伐的对象。
比起这些,最让孟水芸伤心的误解来自孩子们。为了更好的掩护自己,更好的伪装成忠心耿耿地叛变,林家的大人们没有将这个潜伏的计划透露给孩子们。
孩子们痛恨着自己,痛恨着自己的叛变。可自己怎么能和孩子们解释这一切呢?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如果因为孩子的一句失言,将这个众人联合设计的潜伏计划泄露了,众人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甚至会引得敌人的血腥反扑。
孟水芸默默承受着,承受着来自家内,家外的巨大压力。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孟水芸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自己熟悉的声音,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孟水芸无语哽咽。
“一切我都听说了,我已经买了香港到上海的轮渡船票,两天后到上海。见面再谈。”
电话被挂断。
林桐卓从美国回来了。
……
两天后的深夜,这对经历了太多苦难的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
看着窗外的月色,林桐卓将孟水芸紧紧地搂抱在怀中。自己身在美国,自己的妻子在国内被批判成汉奸,卖国贼。但自己是明白的,这个潜伏计划早在1932年就已经初步成形,并迅速铺展开,众人为了这个计划一直在做着努力。
可是当计划真的展开后,林桐卓感觉到很心痛,怀里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凭什么家仇国恨都要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去承担?
自己多想站在人群里,振臂高呼,你们所有人都误解了我的妻子,她不是一个叛国者,不是一个汉奸,可是自己不能,不到最后胜利的时刻,这个秘密就要被众人埋在心里。
蜷缩在林桐卓怀里的孟水芸低声道“为了取得敌人的真正的信任,我们该启动第二步,第三步计划了,我需要你的支持,你的理解。”
轻轻抚摸着孟水芸如墨一样的头发,林桐卓心疼又愧疚地说道“一切都是我的无能,我愧对你,愧对我们这个家。这一切本该是男人来承担。”
深情地搂抱住林桐卓,孟水芸哽咽道“抱紧我好吗?怕是以后想这样紧紧地搂抱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第二步计划,林桐卓心痛地将孟水芸搂抱住,仿佛要将这温婉美丽的女子揉碎,揉进自己的体内,永远地藏在心里。
上海的柳公馆里一个褐发男子正紧张地走来走去,凶残狡猾的敌人并没有真正信任孟水芸,依然在怀疑着,观察着。为了彻底取信敌人,众人还需要继续实行第二步,第三步计划。
“哥哥——”坐在一旁的柳晓筠站起身来,将一个药瓶举起,道“哥哥,第二步计划,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贺子谦抓住柳晓筠的胳膊,愧疚地说道“晓筠,委屈你了。”
早已经成长为一名抗日战士的柳晓筠忽闪着大眼睛,认真道“我们在执行任务啊,我们在抗日啊。”
“我,我——我亏欠了你太多。”贺子谦道。
眼泪在柳晓筠的眼眸中打转转儿。
“只要能守在哥哥身边,能陪伴在哥哥身边,晓筠就很知足了。”柳晓筠诚恳地说道。
贺子谦迅速转身,不敢再看向柳晓筠的双眸。
爱是一种简单的情感,绝不是敷衍可解的。尽管自己很想爱上眼前这个善良的女子,但自己却永远改变了不了初心。
自己爱着的女子永远都是那个月下的新娘,自己和她在教堂里向上帝起誓过。
……
数日后,一辆汽车停靠在法租界的一栋花园酒店的门口,几个侍从跑了过来,将车门打开。
褐色头发的贺子谦牵着一个醉意蒙胧的美丽女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两人踉跄地朝酒店大堂走去。
众多的报社记者举着照相机在暗处暗暗窃喜,众人没有想到神秘线人报告的线索竟然是真的,著名的苏绣女杰孟水芸竟然和金诚银行总经理贺子谦“有一腿”,比之孟水芸背叛祖国,甘当汉奸这个爆炸新闻来说,眼前这则桃色新闻无疑更具有爆炸性。
一个个疑问萦绕在记者们的心头。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曾经的铁骨铮铮的民族女英雄,苏绣女杰迅速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叛国贼?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个在无数男人眼里的贤良淑女成了一个红杏出墙的浪荡女子?
一个个记者举起照相机从暗处跑出,迅速朝酒店大堂跑去,更有记者翻越上酒店的围栏,企图通过窗户跃进去。
数个日本间谍从隐藏的暗处走出。
近一个月的跟踪,窃听,一切的一切表明孟水芸真的叛变了,真的是为了保护好林家产业,保护林家的工人和绣娘不受伤害,维持林家绣品集团公司的正常生产而选择的背叛。
而眼下,这即将爆炸的桃色新闻更加说明孟水芸,这个曾令日军和日本间谍无限头疼的女子变了,彻底的变了。
就在日本间谍们要飞扑向酒店时,一辆汽车快速开了过来,停靠在花园酒店的大门前。
一个俊美儒雅的身影快速从车里走了下来,愤怒浮现在该人的脸庞上。
日本间谍们暗暗叫道“有好戏——”
身影正是林桐卓。
林桐卓疯狂地冲向酒店大堂。
几个日本间谍互相使了个眼色,快速朝酒店跑去。
……
365房间。
一身酒气的贺子谦将醉意蒙胧的孟水芸抵在墙壁上,用力吻着那对红唇。两人似乎久未见面的恋人,深情地炙热地拥吻着。
贺子谦的大手用力撕扯着孟水芸的旗袍,仿佛要将孟水芸吞进肚子一般。
黑漆漆的窗外,众多的记者攀附在墙壁上,将一个个照相机“瞄准”了二人,将二人缠绵的情景悉数收在胶片上。
日本间谍们躲藏在一个个角落里,将这一幕用相机记录下来。
突然,房门被一脚踹开,怒气冲冲的林桐卓手抓一把手枪出现在房门外,几个侍应生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先生,先生——”
怒不可遏的林桐卓连续出脚,将一个个侍应生踹翻在地。
本沉浸在热烈拥吻中的两人惊慌失措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林桐卓。
“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朋友妻不可欺,你有什么可解释的?”红着眼睛的林桐卓愤怒地用手枪指着贺子谦,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孟水芸快速挡在贺子谦身前,大叫道“这不怪子谦,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常年在美国,我是女人,我需要男人的抚慰,我需要男人的肩膀,是我,一切的错都是我,你不要怪他。”
林桐卓浑身颤抖起来,悲愤地大吼道“我在美国投资股市,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支持国内的生产,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仅侮辱了你自己,你也侮辱了林家。”
凄然一笑,孟水芸伤心不已地哭道“为了这个家?韶华易逝,你在美国多少年了?可知道我需要什么?是,我是一个烂女人,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只是在追逐我的本心。”
握在林桐卓手中的手枪剧烈颤抖起来。
眼泪汹涌而出,林桐卓悲愤地说道“本心?你是在说你爱着他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子谦一把将哭泣的孟水芸拉在身后,大声道“桐卓,是我对不起你,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一切挑明。我爱水芸,一直都爱,从见到她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在我贺子谦的心里,她是我的妻子。我一直默默地爱着她。
本来我以为我会这样一辈子默默地爱下去,但是你知道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她是一个女人,她承受不了这些,我需要,我需要给她一些力量。”
林桐卓大吼道“力量?你的力量就是勾引朋友的妻子吗?你拥抱着朋友的妻子亲吻,你的道义在哪里?你的廉耻心在哪里?我林桐卓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更没有这样的妻子。”
话音刚落,砰然一声,一颗子弹飞射而出,子弹正中贺子谦的肩膀。
血流如注。
“啊——”孟水芸看着肩膀受伤的贺子谦大哭道。
贺子谦用没有受伤的胳膊用力将孟水芸拥抱在怀中,大声道“我爱她,过去爱,现在爱,未来也爱,我愿意为了她而牺牲我的生命。”
似乎并不过瘾一般,贺子谦朝林桐卓大吼道“我在告诉你,我爱她,我爱孟水芸,在我心里,她就是我贺子谦此生最挚爱的妻子。”
“无耻——”愤怒到极点的林桐卓冲了过来,猛然将贺子谦扑倒在地,两人厮打在一起。
“住手,住手——”惊慌失措的孟水芸哭泣着大喊道。
两个男人搏杀着,不多时两人皆鲜血淋漓。
一人大吼道“成何体统?我林家的面子丢得还不够吗?”
三人朝房门外望去,林纪楠,安容顺在几个保镖的搀扶下站在门外,一名酒店经理惊慌地说道“林大当家的,咱们也是没有办法,咱们也怕出事儿啊——”
林纪楠冷冷地说道“谢谢你,宋经理,及时电话通知我,但现在是我的家事,你们可以散去了。”
“是,是,是——”被称呼为宋经理的男人连忙带着几个侍应生躲闪开。
“爹,我——”孟水芸揉着丝巾,面色羞愧地说道。
“砰——”抓在林纪楠手中的拐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纪楠面色严峻地望着孟水芸,失望地说道“水芸,曾经我一度把你当做林家的骄傲,你把林家的百年老厂发扬光大,我感谢你,林家众人都为有你这样的好儿媳而骄傲着。
可是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桐卓在美国的这些年,你变了许多。你变得我们几乎都有些认不出你了。你勾结日本人,将林家祠堂下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全部拱手给了日军,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林家的生产,不让日军攻击林家工厂,我认了,我们忍下了这口气。
可眼前这个事情,你又做如何解释呢?你觉得林家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上海?你觉得林家还能够如何与众多厂家打交道?你已经变得让我们所有人认不出你了。”
扑通一声,孟水芸跪倒在地,悲伤地大哭道“爹,请您原谅儿媳——”
大手举起,林纪楠悲愤地制止孟水芸继续说下去。
“咱们林家和你的缘分到此为止吧,你离开林家吧,林家庙小,容不下你这样一个风花水月的儿媳。”
安容顺惊惧地说道“他爹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桐卓从地上爬起,大吼道“离婚——”
安容顺伤心地说道“儿子,你可想好了?她毕竟是几个孩子的娘啊。”
“他们不需要一个给他们带来耻辱的娘。”林桐卓重重地说道。
孟水芸哭泣着跌坐在地上。
贺子谦走了过来,将孟水芸从地上搀扶起,将这哭泣的女子拥抱在怀中。贺子谦目光灼灼地望着林纪楠等人,大声道“在我心里,她始终都是沧海明珠,是这世间最可宝贵的,我要谢谢你们放弃了。”
轻轻将孟水芸的脸庞托起,贺子谦深情款款地说道“爱的如此艰难,为什么不选择放手,给彼此一个深深的呼吸?”
“子谦——”孟水芸搂抱住贺子谦的腰痛哭着。
窗户外众多的报社记者和躲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们,人人唏嘘不已。
明日定是一个新闻大爆炸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