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见面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真正该说的话，在私底下就已经沟通完了，真正等到领导见面在摄影机前讲话的时候，领导讲的基本上都是原则性的套话了。不过就沈正辉的情况来看，这个亮相倒是很重要，在新闻联播上面一播出，基本上又能够引发微博上的一番论战。沈正辉自己精心准备的发言稿也起到了某种作用。
    领导自然是高屋建瓴地提到发展第三产业，丰富居民的文化生活的重要性，在题材上至少表面上摆出一副海纳百川的态度，目的无非是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和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之类的政治正确的话，联系《骚动，魔法王国的动乱》在拍摄上领先的技术，在票房上的成绩，在不动声色之间毫不留情地驳斥了所谓的《骚动，魔法王国的动乱》是怀有隐射的反动片。
    沈正辉的发言出乎意料地经过了总结，出现在了新闻中，播音员用严肃的声音朗诵了沈正辉的艺术观：“沈正辉导演认为：……不是因为政治而艺术，正好相反，艺术之所以带有政治性，是因为它浓缩性所表现的人类历史的发展，艺术的本身是现实性的技巧性地浓缩，因此与其说是通过电影本身接受政治的教育，不如说是通过电影本身接受现实，然后从现实中接受教育。沈正辉导演表示，说《魔法学徒》前传是某种政治影射的人根本没有好好地阅读该部作品的原著和《魔法学徒》这部作品，把整个系列合在一起看，就可以看出来，整个系列的艺术来源就是人类历史发展本身的一段，过度诠释实际上并不利于对电影的理解。但是一千个人心目中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沈导演表示说，当作品完成之后，对于作品解释和诠释就不得不完全交给读者和评论家了，对于他自己的作品被扭曲，他本人非常无奈……”
    “宣传部门居然将你说的话这样播出来了。”王安萍非常惊讶地问道，“是你要求这样做的？”
    “我提议了，领导没反对，”沈正辉摊开了手，“实际上他们把我的发言稿修改得有些没有意思了。”
    “这还没有意思？”王安萍撇嘴，“这基本上就是说那些家伙吃多了在瞎想。”
    “用处也有限。”沈正辉摸了摸下巴说道。
    “你这算是表明态度了。”王安萍安慰他道，“那么那两个剧本的事情，领导怎么说？”
    “他的态度不是很明朗，既没有鼓励，也没有反对。”沈正辉舔舔嘴唇，“我以为他的秘书是因为自己的权责问题不好多说，但是他请我吃饭的时候还是这个态度，我就很不明白了。”
    “这个我大概能够明白，”王安萍说道，“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他对于某些部门不满。”
    “那他也没说要我推迟拍摄。”
    “等他坐上去之后，说不定就更不好表态了，”王安萍回答道，“坐上那个位置再表态，如果做不成的话，那不是被打脸了吗？因此这种事情你直接去做就好了，做不好你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怎么觉得很坑？”沈正辉轻笑了两声。
    “相信我，肯定是这样。”王安萍说道，随即她又问道，“那么他有没有对你提什么明确的要求呢？哪怕语气不是那么强烈的。”
    “还是老生常谈了，”沈正辉回答道，“也不过是诸如回国拍摄中国题材电影之类的建议。”
    “你应该认真听一听，”王安萍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他这个级别的领导，说这样的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沈正辉摸了摸下巴，“是的啊，不过我总有一种如果我要拍摄中国题材的电影总会导致插边球之类的错觉，电影局说不定会很为难。”
    “不是吧，你之前的《集结号》和《上海堡垒》不是挺好的吗？”
    “这两部电影本身就是插边球好吧？”沈正辉深深出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军方力挺，能不能上映真的是个问题。”
    “那么多题材呢！你就堵死在这么一条路上？”王安萍有些不满了，“我听说《大圣归来》你也有投资，这部电影不是很好吗？国内破了你的纪录，国外的票房也不错，口碑也很好。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随便找一个不错的剧本不就行了吗？”
    沈正辉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错觉，总觉得如果在国内拍电影不搞点插边球就不自在，这也许是对中国电影市场多年的怨念的缘故。”
    “呸！”王安萍回应了他一个字。
    这对男女在谈完了自己的工作之后，终于进入了甜言蜜语的柔情时刻，事情完了之后，王安萍有些柔弱地说起了自己家的事情，“……已经确定了，我爸爸在换届的时候会继续留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再过三年，他就要退二线了，到时候安然到时能够进一步。”
    “他能够当市长？”沈正辉问道，严格算起来的话，王安然已经是多年副厅了。
    “副市长或者副书记吧，肯定挂市委常委就是了。”王安萍回答道，“每一步要走踏实，升的太快我们反而担心到时候因为经验不足被暗算的事情，毕竟有几个年纪比他还大的领导儿子现在的职位还没有他高。”
    这样的对话让沈正辉升起了自己打入了统治阶级内部的错觉。
    “那还真应该恭喜他了。”沈正辉沉吟道，“是在余杭吗？”
    “怎么可能，肯定是外放到省内其他市。”王安萍说道，“不过在吴越省就好，起码未来十年内会比较顺利一些。”
    对于这个话题沈正辉到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了解的东西没有王安萍多，和王安萍继续这个话题倒像是在打听内幕了。
    “对了，你儿子怎么样了？”王安萍突然转换这个话题道，表情上倒是有些羞涩的样子。
    “小家伙现在很烦人，我爸妈什么都不做了，现在就在家带孩子。”沈正辉回答道，“刘欣正在试着把自己的工作室一部分放在平京，这样看孩子也方便一点。”
    王安萍丝毫没有因为沈正辉提到了刘欣而感到有尴尬，“如果……”她咽了一口口水，又咬了咬嘴唇，最后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也生一个孩子怎么样？”
    沈正辉几乎要被这个话题吓死，“你……到时候怎么和家里面交代？”
    “这有什么，他们到时候巴不得我生，”王安萍不以为然，“你还担心不能上户口。”
    开玩笑，就是沈正辉也不会担心上不了户口，“我只是在想到时候怎么解释这个，”他感到头大无比，“宣扬出去的话……”
    “你担心你老婆？”
    “我担心你怎么见人。”沈正辉翻了翻白眼，实际上对于刘欣的反应他也非常担心就是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搞定就是了，”王安萍看着沈正辉说道，“反正到时候我家不会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就是了。”
    “那还真不好说。”沈正辉抿了抿嘴，“王安然会怎么做我都不敢想象。你真的想好了？”
    “我都快四十岁了，再不生就不能生了……”
    “你离四十岁还差好几年呢！”
    “你还真想我因为高龄产子死在手术台上？”王安萍蛮不讲理地说道。
    沈正辉只好举起手来，“我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王安萍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想你也不会，但是你们家的人就不敢保证了。”沈正辉焦虑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走了几趟，一边走一边摇头。
    “放心，我有办法的。”
    即便王安萍说得这样智珠在握，沈正辉也觉得不能心安，反正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
    “所以你让我来导演这两部片子？”宁欢有些无语地看着沈正辉，“当初写剧本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自己来导演的。”
    “是的，那时候我一时之间头脑发热。”沈正辉承认道，“但是以我的名气来做这件事情的话，现在已经显然不合适了。”他摸了摸下巴，“我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公司和春日来投资拍摄这部电影，这样吧，你自己单独成立一个工作室，我让福田光美通过合作企业向你注资。”
    “投资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宁欢说道，“我自己这几年攒的钱也足够了，只是我，”他抿了抿嘴，“这几年主要干的都是编剧的工作，导演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摊开了手，“当然，我倒不是怕说拍的是黑台湾和香港的电影就不敢拍摄，我早就看不惯这两个地方的人了，但是我的处女作你就让我拍这种类型的电影，是不是对我的发展不太有利啊？”
    “难道你还想拍几部日本成人小电影涨涨经验？”
    “我倒是蛮有兴趣的，但是这如果被挖出来就是黑历史了，所以算了。”宁欢摆了摆手说道。
    “老弟，这是最好的机会啊！”沈正辉拍了拍宁欢的肩膀，“现在这个时间，想要出头哪那么容易啊，再有才华也要当几年副导演才行，就是春日现在也不可能安排你当导演，即使照顾你也只能给你小成本的电影拍摄，勉强让你当导演，一时之间你也压不住那些个大牌。虽然日本这边影视圈还好，但是你以后的发展方向明显是中国和好莱坞，所以想要好好发展就要尽快成名，这就涉及到电影题材的选择了。”
    “所以拍摄政治片？”
    “你也知道，这两部片子拍了之后，即便是一时之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和成绩，但是过几年等他们当地的事情一发生，这简直就是神一样的片子对于塑造你的名气之类的帮助难道不大吗？为了帮助你，我可是放弃了在剧本上署名的权利了，这两部完全是你个人的作品。”
    “本来就全是我写的。”宁欢说道，看着沈正辉的眼神又改口道，“大部分是我写的。”
    “这两部电影即便是在大陆不能上映，但是实际上你已经讨好了大陆日后的老大，这对于你将来的发展蒙上了一层虎皮，再退一万步讲，我以后要挺你，总要有个借口，编剧和导演不一样，这两部电影说不定就是你一辈子的口碑，方便你折腾多少年啊！”
    宁欢终究被说得有些心动了，但是嘴巴上还是说道，“我现在也是金牌编剧啊！”
    “你是在日本，春日麾下，日后回中国大陆，我们罩你是无所谓，但是你不想自立门户吗？”沈正辉继续诱惑他道，“你觉得编剧好还是导演好？如果编剧好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编剧想要转职当导演？”
    宁欢咽了一口口水。
    “你看看老白，谁能够想到他现在的风光？”沈正辉继续说道，“德甲的实力球员，已经确定的国家队主力，从后场到前场，想踢什么位置自己选。皇马、曼联、利物浦都和他传绯闻，你觉得你现在的名气在他之上吗？”
    “这个怎么可能比？”宁欢还是清醒的，“这家伙已经和我说了，曼联想要买他，已经报价了，今年斯科尔斯会退役。”
    “所以……”沈正辉摊开了手，“顺便说一下，”他伸出了手指，“这两部电影在发行上肯定是先送到欧洲电影节参展，然后再放映，即便是票房不怎么样，在影响上肯定要造出来，到了14、15年再进行一波网络宣传，”沈正辉盯着宁欢，“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名气，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
    “欧洲电影节？你们有门路吗？”宁欢心中一动问道，“威尼斯、柏林还是嘎纳？”
    “威尼斯或者柏林吧，看你到时候在什么时间点上完成。”沈正辉说道，“公关的费用完全不用担心。”
    宁欢呲牙，“又不是奥斯卡要什么公关费用。”
    “总要一点钱的，”沈正辉瞪大了眼睛，“你直接说吧，接不接？”
    宁欢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说道，“借了。”然后他问道，“先拍哪一部？”
    “台湾吧，这样闹起来声势比较大。”沈正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