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坐在龙椅上喘着气,面色有些难看。睿王爷见状赶忙吩咐太监传御医,皇上却摆摆手,又把其他人都遣了下去只留睿王爷一个人在御书房说话。
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二人,睿王爷的言谈举止便随意了好多。
“皇兄何必这样动怒,不过是子幕相中了林家的姑娘,不行就成全她们算了。”睿王爷轻声劝慰着。
皇上的脸恢复平静,这些年他早已经养成了处乱不惊喜怒皆不形于色的习惯,只不过方才真是气急了,才会做出失态的举动。
“这次为什么突然改立正妃你比谁都清楚,林家姑娘好是好,一则是年纪有些小,二则是。。子幕那小子不过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皇上当着睿王才把真话说了出来。
睿王登时眼神一闪,“小选之前定伯侯找过皇上了?”
“不,是朕找过定伯侯父子了。”皇上一向不多话,不过睿王倒是听明白了七八分。
皇后多年卧床,可她的家族势力却不容小觑。她向皇上请求,想要把侄女廖臻蓉嫁给子虚做正妃。皇上听了自然会答应,这廖氏一族是三朝元老,当年先皇在世时就多有倚重,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
当年若不是倚仗廖家的支持,皇上也不会在继承大统之后迅速控制住朝廷。现如今皇后的亲哥哥还是翎侍卫内大臣,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警戒,深得皇上信任。廖家老太爷是礼部尚书,当年榜眼出身,精通各个地方的语言文字,在朝中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廖府相中子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联姻才是最稳妥最让人放心的方法。
如此一来,本来平衡的形势就朝着子虚倾斜。为了保持这份平衡,皇上势必要给子幕安排一门能抗衡的亲事。
王老太爷德高望重,一辈子看圣贤书行圣贤之举,在朝中和民间都有很高的声誉。他性子耿直,在皇上面前多次直谏,皇上曾笑称他是自己的一面镜子,可以随时让自己发现的偏差正误。
王家是个大家族,六房之中共有男郎二十七人,还不算旁枝末节。其中有八人在朝中的重要位置上任职,还有五人外放在地方历练。满朝上下能牵制廖家的大家族,首推王氏一门。
而定伯侯、南宁侯几个大的世家一直是游离状态。即便定伯侯是子虚的外祖父,在政事上也没表现出来偏颇,这一点很让皇上满意。
皇上一方面想让两个皇子树立威信培养势力,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过于膨胀,暗中要牵制打压。而且还要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细细观察,培养自个的接班人。
这样一来,林家的丫头谁都不能配。倘若过个几年情况明朗,或许还能考虑,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
况且皇上试探宜宣,他可没有让女儿嫁进皇家的打算,而且更没有让女儿屈居人下的打算。皇上一来是安心,二来还有些别扭,笑着嘲讽宜宣把自个的姑娘当成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估计就是找个神仙做姑爷都觉得委屈了。
惠妃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当初她还想着一个侧妃的位置太委屈王氏,若是人家不情愿先跟皇上打了招呼,她也无能为力。圣旨一下,她顿时喜上眉梢。
不过子幕坚决抗旨还跑到乾清宫外跪着示威,让她又气又怕。昨晚上她根本就没睡,今个早上听见皇上把子幕带进御书房,她越发的忐忑不安。
她派机灵的小宫女去打探消息,可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岂能轻易就能窥出其中的机关?回来的宫女说乾清宫附近气氛紧张,打听不着任何消息,不过瞧见有小太监端着打碎的茶杯出来。
惠妃听了脸色大变,心砰砰的乱跳起来。皇上一定是发了雷霆之怒,不然也不会摔杯子。子幕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是被皇上关起来了吧?
她急忙吩咐宫女给她更衣,还不等她穿戴好,小太监就跑进来回禀,说是二皇子被人搀扶着回来了。
惠妃闻听立即迎出去,见到迎面而来的子幕登时哭了。
“不过一晚上而已,我的皇儿怎么完全没了人形?怎么出了这么多血,天啊,天啊!”她边哭边嚷起来,满脸担忧不知所措。
还是她身边的大宫女上前劝慰,“娘娘,还是先把二皇子扶到里面躺着,然后传个御医过来瞧瞧。”
惠妃这才怔过神来,赶忙命人小心搀扶,刚把子幕送到里面御医就来了。
睿王爷打发人分别给子虚、子幕请了御医,惠妃见了心才放下一些,最起码皇上还是惦记儿子的身体。
子幕不过是有些虚弱,淋了雨再加上跪得时间过长双腿僵硬。至于额上的血迹,不过是因为皮外伤,擦干净抹了些药就没事了。
御医开了些活血的药,又让太监按摩揉搓子幕的腿。子幕没什么大碍,不过子虚的情况却有些糟糕。
他刚被扶到宫门口,就吐了一口血出来。搀扶他的小太监吓得腿软,一个急忙跑去回禀皇上。皇上正在跟睿王爷说话,听见这话立马站起来拔腿就走,睿王爷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赶去御医也到了,正在给子虚诊脉。子虚面色黄中透白,不见半点血色,勉强支撑着靠在床上,“父皇和皇叔来了,恕子虚不能下床行礼。”
“眼下讲究那么多虚礼做什么?”睿王爷说着,又扭头询问御医,“大皇子的情况怎么样?”
御医忙回道:“回皇上、王爷的话,大皇子是因为外击引发内伤,导致气血逆行需要好好静养。”
皇上闻言一皱眉,想到了子虚之前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事情。当时的子虚才十岁,骑射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昏迷不醒御医都束手无策,真是把众人都吓坏了。后来他苏醒过来,一直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床,半年不敢劳累才算是痊愈。
不过当时御医就说过,若是有外伤触及到旧疾,恐怕会落下病根。
刚刚皇上实在是气愤,不分头脚就狠狠踹下来,没想到这么巧就正中子虚的心口。见到他竭力忍住痛苦的模样,皇上心里有些懊悔。
“我没事,只要吃些好吃的,再好好躺在床上养养就会没事。”他听见御医的话扯住一丝笑容说着,“父皇、母妃和皇叔不必担心,比这重的伤我也受过,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
德妃闻言眼神一滞,脸上出现担忧的模样。她可是非常清楚子虚当年受伤留下的隐患,眼下听见“外伤触及旧疾”几个字就心慌眼皮子狂跳。再见子虚体虚无力,面色苍白的模样,她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大皇子说得极是,身体底子好的人即便是受了伤也会比旁人好恢复。如今老臣已然开了几副调理的药,大皇子一定要按时服用,好好躺在床上静养。过几日老臣再换药方,大皇子一定会很快康复。”一旁的御医忙劝慰着。
皇上却最知道这些御医的秉性,当着病人一套,背后又是另外一套,还说什么病是七分养三分治,首先要让病人乐观才行。再诚实的御医在病人面前还是有所保留,光听他们的话不靠谱。
“既然没事你就好好睡一觉,朕先走了。”皇上着急把御医唤出去细问,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走。
子虚却央求的喊了一声父皇,看见皇上停住扭头才说道:“皇弟年纪小不懂事,是我这个做皇兄的没教好。若是父皇非得责罚他,就让我代其受罚,还请父皇息怒。”
“难得你们兄弟情深,你且安心静养吧。”皇上盯着子虚瞧了一阵才说道。
子虚听了赶忙笑着谢恩,这动作一大胸口像被撕扯一样的疼,他忍不住一咧嘴。
德妃到底是心疼儿子,再淡定也不由得红了眼圈。皇上已经把御医喊了出去,到了外间一问,果然跟他猜想得差不多。
御医如实回道:“恕老臣方才在大皇子面前没有说实话,大皇子的身子马虎不得!前几年大皇子受过重伤,若是没有外力刺激倒也还好,不过如今内外夹击可就危险了。照老臣推测,大皇子的精神头会越来越差,很可能会像几年前一样昏迷过去。”
“你的医术在御医院里站头筹,当年若不是你敢于下药,子虚也不会痊愈。眼下朕就再次把他的身子交给你,务必要确保他性命无忧!”皇上是知道李御医的实力,更加明白他不是危言耸听。
李御医听了却跪了下来,回道:“老臣自然不敢马虎,不过老臣医术有限,恐怕不能让大皇子完全恢复。虽然能保证大皇子性命无虞,却不能让他再像之前那样随意的练武、骑射了。”
皇上听了一皱眉,随后命御医院所有御医给子虚会诊,却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惠妃得了消息心里却有几分庆幸,只好子虚的身子好不了,那么还有谁是自个儿子的敌手?不过她并未高兴多久,当晚子幕就发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胡言乱语连眼睛都不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