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底,京城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小雪。
长公主府变成一片银装素裹。
仅着月白小袄的石锦绣斜倚在临窗大炕上,一边吃着宫里送来的桔子,一边和肚子里的孩子玩着游戏。
聂兰儿突然很是兴奋地跑了进来:“刚我在街上听说,侯爷他们就要回来了!”
“你说真的?”石锦绣便激动地坐了起来。
“是真的,京城里四处都在张灯结彩,说是要迎接凯旋而归的镇北将军!”聂兰儿就有些洋洋得意。
石锦绣就将手胸前合十:“谢天谢地,可算要回来了!”
随后,她就低了头,摸着肚子道:“爹爹要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肚子上就鼓起了一个包,像是孩子给她的回应。
正高兴着,石锦绣突然觉得有阵水涌出,身下的团花褥子就洇湿了一大片。
她这是尿裤子了?
石锦绣就赶紧叫了人来给自己换衣服。
“这恐怕是破了水,见红了。”一个在她屋里服侍的婆子就悄声地道。
因为担心石锦绣的身边都是些没经过事的小丫鬟,长公主特意拨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到石锦绣的屋里,并嘱咐她们平时多盯着点。
“不会吧!”石锦绣就掐着自己的手指算了起来,这不还差些日子么?
“虽说是十月怀胎,可也不是刚刚好的,有些人早,有些人迟……”那婆子就上了前,“还请夫人早日移步产室的好,如果不是,咱们还可以回来。”
石锦绣觉得这婆子说得在理,便抱着肚子往产室走去。
产室就设在了西跨院的东厢房。
徐姑姑特意开了长公主的库房,搬出了架黑漆螺钿平安如意的架子床,让人挂上了杏红色的幔帐。
床的对面摆上了一张铺了橘黄色云龙捧蝠坐垫的贵妃榻,榻后的窗台上两盆开得正好的墨兰映着窗外的雪景,显得越发的娇嫩了。
一进产室,石锦绣就觉得肚子开始绞痛了。
她就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人。
“夫人!您还好吧?”扶着她的,是她特意从忠勇侯府带过来的萍儿。
带着萍儿,倒不是因为萍儿有多能干,而是石锦绣喜欢萍儿那张总是叽叽喳喳的嘴,让她觉得热闹。
可她的肚子一疼起来,就觉得萍儿的声音有些吵了。
“没事!”石锦绣就咬了牙,头上也冒出细细的汗来。
早就候在府里的稳婆和医婆也闻讯赶了过来,一瞧见石锦绣的模样,她们赶紧将她扶上了床。
稳婆在检查过后道:“恐怕是要生了!”
众人一听这话,就纷纷动了起来。
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
石锦绣自认不是个娇气的人,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却让人觉得没有个头。
得了信的长公主也急急地赶到西跨院来给石锦绣坐阵,只可惜她从不曾生产过,除了干坐着念经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行,还是扶我去佛堂吧!”兀自念了一段的经的长公主还是觉得不够心安,她就对徐姑姑道,“咱们去佛堂求菩萨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徐姑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又扶着长公主回正院了。
石锦绣虽然是第一次,却是瞧过母亲简氏生孩子的,她也知道这孩子不会这么快下来。
就在腹痛稍微轻减了一点的时候,她就咬着牙从床上坐了起来:“扶我起来走动一下。”
稳婆的脸上就闪过一丝欣喜。
发作后,产妇多走动走动,是有利于产程的。
只是她平日里都只给京城里的贵人们接生,而那些贵人们又个顶个的娇贵,她们宁愿躺在床上疼,也绝不愿下地走动的。
“那夫人您慢点。”那稳婆赶紧凑到了石锦绣的身边,和医婆一左一右地架着石锦绣在产室内来回地走动。
石锦绣走着走着,就觉得肚子在不断地往下坠,腹痛更是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疼得她脸色都开始泛白。
“还能走吗?”那稳婆瞧着,就征询着石锦绣的意见。
石锦绣此刻已疼得两腿发软,整个人就往下沉。
那医婆瞧了,就赶紧搬来了张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夫人,要不还是去床上躺着吧!”医婆就劝。
石锦绣就咬着牙摇头,待肚子不那么痛后,又扶着稳婆和医婆的手,走动了起来。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之后,她再次睡回了床上。
“夫人,用些吃食吧。”医婆就建议着,“这生孩子是最费体力的事,倘若没了力气,这生孩子就更辛苦了。”
石锦绣听了自是从善如流,二话不说就吃了丫鬟们送上来的两个荷包蛋,又趁着腹痛的间隙小睡了一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丫鬟们就点上了灯。
稳婆却拉着医婆一旁嘀咕:“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用点药了。”
“再等等吧,”医婆虽也有点担忧,“那催产的药用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太好。”
她们在这长公主府里住的时间虽不长,却也知道长公主将这位忠勇侯夫人当成了宝贝疙瘩。
石锦绣再次疼醒时,只觉得这屋里的烛光有点照眼睛。
不能再这样干耗着了。
“拿参片来。”她就咬着牙道。
那医婆听了,赶紧上前,拿了片参片让她含在了舌下。
“你可会针灸?”石锦绣就有些虚弱的问。
“会,会一点。”医婆就有些心虚地答。
“知道神阙和关元在哪吗?”石锦绣就看着那医婆继续问。
医婆犹豫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石锦绣就松了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一包银针来:“神阙和关元,各进两针。”
医婆就有些犹豫。
在宫里,毕竟还有太医院的太医,她们这些医婆一般都是辅助太医们进行一些检查,只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因为男女有别,才让她们全程跟护着。
可给人针灸这事,平日里还真轮不到她们。
见医婆迟迟不肯动手,石锦绣就皱了眉:“怎么了?”
“小的……小的不敢下手。”医婆就实话实说。
石锦绣只得叹了口气,看样子只能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