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到了半夜,杭州城便开始下雨,黑暗笼罩下的千古名城,被缠绵的春雨笼罩,意境分外迷人。
陈安的尸体,是在半夜两点过的样子被发现了,同时发现的,还有赤身裸体嘴里塞着情趣丝袜的叶小石。
正如罗恒所预料的一样,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这个爆炸性的新闻里面,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真实的地点,真实的人名,与其当做社会新闻看,倒不如当做八卦新闻来看。
而在这个时候,罗恒已经在叶家大宅里面,陪着叶援朝喝茶了。
叶援朝很生气,相当十分生气,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摔了十七个茶杯,说了三十八遍胡闹。
罗恒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实在是没事儿干,除了偷偷地挤眉弄眼跟陪着喝茶的叶灵儿小娘皮调情之外,就是习惯性理科病发作,记下来这些毫无营养价值的数据。
说是毫无营养价值,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譬如摔了十七个茶杯,可以说明叶援朝心中的愤怒,说了三十八遍胡闹,说明愤怒也仅仅就是愤怒而已。不过牵扯到别的层面的东西——譬如他跟罗恒谈好的条件依然不会改变,甚至叶家以后对于罗恒支持力度还会比谈好的都要大上一些。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叶援朝拿罗恒没办法,事实上他现在有一千种方式将罗恒留在杭州,甚至交给南京陈家处置。
作为这座千古名城最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的家主,叶援朝有这个自信。
但是,他拿罗恒有办法,并不意味他拿叶小石、叶灵儿兄妹有办法,那背后人越老越像是顽童的叶家老爷子有办法。
知道罗恒和叶小石一起干掉了陈安之后,老爷子立刻就发话了,说这事儿干得漂亮,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在南京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到了杭州还想骑在老叶家头上,世上没这个道理,所以这人死得好呀死得妙。
而叶小石是在半夜三点由叶援朝通过关系手段绑回叶家大宅的。他倒是光棍的很,拒不承认陈安的死跟自己有关系,大概意思就是爹呀你儿子我就是去嫖妓了,结果还遇到抢劫的了,有命回来都算不错了,那陈安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估摸是惹歹徒不高兴被杀了,怎么滴也不能跟我扯上关系呀。
罗恒听了,击节赞叹,说石头你说得太没错了,只是这歹徒也忒丧心病狂了一点儿,抢劫就抢劫吧,干嘛杀人呀……
叶援朝听到这里,要不是养气功夫不错,真想找把冲锋枪将这两个惫赖货色给突突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这两个小家伙说得不错呀,这事儿,谁也不能找到第一手的证据,那他们死不承认,谁敢拿他们怎么着?
甚至还不需要枉费心思找什么不在场证据,因为通过官方手段的话,对方连传讯罗恒和叶小石都做不到。
一般这种命案,都是按照哪里发生哪里立案处置的原则,断没有回死者原籍立案的道理,而在杭州的话,还不是他叶援朝想怎么描就怎么描了?
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叶小石个人安危罢了。
对于这个,罗恒跟他耳语一番,他也就释然了。
罗恒的话很简单,事情已经发生了,叶叔您生气也没用,遇到问题,咱就解决问题嘛。
叶小石的话,那就在家呆着吧,在老宅住个小半年就好,而在小半年之后,我跟您保证,南京陈家,再不是威胁。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叶援朝也只得认了。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
将罗恒和自己儿子给绑了,送给陈家处置?
他叶援朝脑子又没有秀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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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杭州城怎么云波诡谲、跌宕起伏,那都是杭州城的事情了,因为等到第二天的朝阳驱散阴霾,阳光普照大地之时,罗恒已经出现在了西川盆地的土地上。
近乡情更怯,罗恒作为一个伪文艺青年,更是如此了。
他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钟莫离和杨岐山都没有随行,而是和钟灵秀一起,留在了杭州。
老爷子出殡是大事儿,本该大家伙儿一起回来吊唁的,只是杭州那边,刚跟叶家接洽谈判完毕,也就是刚建立起来一个合作的骨架,具体细节,包括经脉血肉这些部分,都还没有,等着填充进去了,没有人在是肯定不行的。
钟灵秀跟着罗恒学了这么久,本身又是个兰心蕙质、极为聪慧的女子,也是该给她一个舞台,挑一挑大梁了。
罗恒相信,假以时日,这姑娘一定会是第二个陈宣君,第二个穆青青。
或者说,她以后的舞台,会比陈宣君和穆青青都更为广阔也说不定,成为独一无二的钟灵秀。
至于把杨岐山和钟莫离留在杭州,那也是应有之意。
现在罗恒想法,那就是害人之心吧,一定要有。防人之心更是不可无了。
钟莫离伤好之后,恢复得不错,虽说断了一臂,却是因祸得福,进入了化劲境界。
而杨岐山本来已经过了壮年,正在走下坡路了,却在魏文长死后,一朝悟道,也是进入了化劲层次,若是配合上他举世无双的枪法,一般丹劲高手,甚至都不是他对手了。
有这两人守着,钟灵秀虽是个柔弱女子,却也是无人敢害得了。
至于西川这边,有李家的根基在,罗恒倒是不怎么担心。
便是晏九楼也不会脑子秀逗,在老爷子出殡的当口,搞出什么事情来。
凭老爷子在西南军区的威望,便是晏九楼等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造次的,毕竟中国人嘛,便是对敌人,也是要讲究一个死者为大的。
哀兵莫惹,那可是老祖宗传承几千年的智慧。
春节期间,机场里面都没多少人,外面就更没有多少人了,今儿是个雨天,西川的气候,也比上海冷上许多,罗恒穿着单薄的西装出来,倒是颇为惹人注目。
他拨通电话,通了之后,沉声说道:“姐。我回来了。”
“门口等着,姐马上来接你。”
电话里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辆奥迪a4徐徐开来,正是李葭薇的配车。
李葭薇没有把车开过来,而是距离罗恒还有二十米就下车了。
淋漓的春雨中,她一系白衣,好似在微雨中绽放的雪莲花般,光彩夺目,只是眉宇间颇有些疲惫哀婉,惹人怜惜,而额头上的白麻和手臂上的黑袖套,更是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罗恒上前,轻轻地将她拥在怀中,说道:“姐,我回来了。”
“爷爷死了。”李葭薇声音沙哑,略微哽咽。
“我知道。”罗恒将头枕在她的肩上,轻吻着她微微湿润的头发。
这一刻,李葭薇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安静的,也是安宁的,她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心脏有力的跳动,也能够感觉到他已经不再稚嫩的肩膀,带给了她怎样的支撑。
不知怎的,这一刻,李葭薇没来由地趴在罗恒肩头,嚎啕大哭。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若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此情此景此句,已经无需太多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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