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志兄,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不错,如今戴国瑛已经声名狼藉,若不趁此机会逼他下台,恐怕今后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们布了这么久的局,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戴国瑛此人刚愎自用,天性多疑,这些年对待我们这些老同志如何,大家也都冷暖自知,党内反对他的一直不在少数,而崇志兄不仅是卢林先生的最信任的同志,在党内的名望人缘都远胜过戴国瑛,这一次倒戴我们胜算很大,何况就算不成我们仍有下策可行。”
“可是下策是投靠倭人,毕竟于我们的清誉有损。”何崇志十分纠结,虽说如今舆论攻讦戴国瑛,但若是他依附倭人闹个独立,恐怕这舆论攻势就要调转枪头了。
何崇志这个人才干并非没有,只是毕竟书生意气,优柔寡断,又恋栈权力,面对大事很难下决断,尤其之前倒过一次戴,又完全没有成功,让他变得很没有自信。
“崇志兄,你看看我们华夏的半壁江山依然在倭人的掌控之中,可是在沦陷区似乎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百姓照样安居乐业,管理百姓的也依旧是我们华夏人,倭人所说的大东亚共荣圈未必没有几分道理,同为亚洲同胞,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不少闹饥荒的地方,倭人还放粮救济呢,百姓都说倭人比军阀还好,有的甚至还加入了倭人的军队,所谓倭人入侵,亡国奴什么的说法实在是太过偏激了,不过是戴国瑛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而故意渲染出来的。”何崇志的幕僚劝道。
“倭军司令井田一辉君已经派人送来了五万银元,足见他们的诚意,在沦陷区正需要崇志兄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此等重任非崇志兄不可啊。”
“不错,若倭国真想吞并我华夏,又何必费尽苦心请崇志兄出山呢?由他们自己统治不是更好么?足见倭人并非存着侵略意图,而只是帮助我华夏独立自治而已。”
何崇志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颇为心动,实际上他早已心动了,只不过在起事的最后关头,还是犹豫了,属于典型的既要做那啥又想立牌坊。
“好,明日大会的时候就宣布决议!”何崇志终于下定了决心冷然道。
革命党的党内大会恰好在月底召开,作为联合政府的第一大党,也是当今的执政党,这次党内大会自然引来了外界的瞩目。
而作为戴国瑛手下最了不起的特务,陆行严又怎么会探知不出这些人的异动?甚至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戴国瑛有意纵容的,只不过这些人依旧蒙在鼓里,还在妄想着能够绝地反击。
马部长觉得很奇怪,乔霏让人写的新闻稿已经陆续发出去了,只是那几篇关于党内反对派的文章,却扣住不发,似乎并不是因为不满意,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始终揣摩不透。
但不可否认的是效果的确是出人意料的好,保皇派的丑闻一经披露还真有不少好事者前去查证,虽然没有太确切的证据,但是这种似真似假的状况,更容易让人相信,保皇派身后的那几个家族立刻沉不住气了,出来一顿叫嚣,嘴里嚷嚷的全是一切无力辩白的陈词滥调,听得人好不厌烦。
媒体舆论风向本就转得极快,哪里有新闻,哪里就会引来一批饿狼蜂拥而至,这个时候全都掉头去攻击保皇派了,谁还会去再去老调重弹戴国瑛的独裁专断?
让戴国瑛头疼的攻击言论总算消停了下来,无论怎么说,他们政治宣传部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这一次没费什么气力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让马部长自觉脸上有光,走路也挺直了腰背。
这一天就是党内大会,乔霏和马部长都作为代表参加,可是一大早离会议召开还有好几个小时,乔霏就急急将他找了去。
“这几份新闻稿今天早上发,记得必须让早报重新排版刊发。”乔霏将之前扣住不发的新闻稿交到他的手上。
“这——”马部长满腹疑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姑奶奶了,此时窗外天色还未亮,凌晨四五点的突然把他从床上叫起来,让他立刻去发这几份早就已经攥在手里的新闻稿,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马部长,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了。”乔霏看看表提醒道,“报社拿到稿子之后需要重新排版校对印刷,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沈夫人,这稿子为何不昨晚发?这么一大早实在过于仓促了些。”饶是马部长脾气再好,此时也难免存了几分怨气,“报社里未必还有值班的人,若是耽误了事儿可不好了。”
“马部长,今天上午可是党内大会。”乔霏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也不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马部长笑。
虽然庸碌,可也浸淫官场这么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还是有的,愣了几秒之后,突然醒悟过来,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今天上午的这场会绝对不简单,怕是要出大事儿了,当即肃了脸色,“沈夫人放心,马某立刻就去办。”
故意纵容何崇志一伙人在党内大会时发难,再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自然是戴国瑛亲自订下的计划,而报社宣传只是所有环节中的一环而已。
又是一夜未眠,总统府的灯很少有全数熄灭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房间通宵达旦地亮着灯,而再过几个小时又有一场激战要打,此时的总统府自然是灯火通明,丝毫看不出来有夜晚的气息。
乔霏拾阶上楼,正赶上沈静半夜醒来哭着要喝奶,奶妈喂完之后,她将女儿接了过来,望着她心满意足的小脸,原本冷硬的心不禁柔软起来。
本想把握会前这几个小时时间小憩一会儿,可看到柔柔软软的女儿之后,就怎么也放不下来了,就想这么一直抱着她坐到地老天荒。
沈绍隽在家时,她总笑他抱着女儿就放不下来了,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个小生命是自己和最爱的人的生命延续,有着和他们相似的五官,由他们一手带大,一点一滴地教导着,是身处污浊官场的他们生命中最温暖的一块地方。
过去的她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一个自己爱着,也爱自己的男人,还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女儿,这种为人妻为人母的幸福感,远远超过了她在官场上纵横捭阖的快感。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儿,她心中的甜意就要满溢了,俯下身情不自禁地亲了女儿一口,没有把她吵醒,却换来她咂巴着嘴的甜笑,似乎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又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的爱意。
女儿是他们的心头肉,但是能够腾出来给女儿的时间着实不多,沈绍隽离家驻守外地,一年见不到女儿几次,而她虽然带着女儿住在总统府里,可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处理公务,每日能抱着女儿的时候并不多,沈静虽小,可已经开始认人了,相比之下她待奶妈比待她这个亲妈还亲,而那个曾经成日将她抱在怀里不放手的亲爹恐怕已经被她忘到爪哇国去了。
记得沈绍隽刚离家那会儿,因为不习惯没有了父亲的怀抱,沈静一天要哭上好几回,小婴孩儿哭起来小脸通红,连声音都哑了,把全家人都愁得不行,好在孩子的忘性大,没几日便也习惯了,每日照常吃睡,不再惦念老爹了。
和沈绍隽说起这事儿,他是又心疼又惆怅,既心疼闺女哭闹,又惆怅闺女忘了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也有这样愁肠百结的时候。
虽然两人常年不在一块儿,可是几乎每日都鸿雁往来,就算战事再紧,三五日他也会给家里发个电报打个电话,过去自然是两人情话绵绵,嘘寒问暖,如今除此之外,大都是围绕在女儿身上,小家伙生活里看似极为平常的琐事也能被两人津津乐道好久,这便是为人父母者的骄傲。
“小姐,”银月披着衣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轻声道,“你一晚没睡了,还是由我带静儿去睡吧。”
“不妨事,我还想再多抱抱她。”乔霏摇摇头,虽然神色疲惫,但满足地吸了一口女儿身上的奶香,身上的疲乏似乎就一扫而空了,怀中的心肝宝贝就是支撑她的能量。
“真是任性,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整夜整夜地熬。”银月嘟囔道,她跟了乔霏太多年,慢慢脱了当年的孩子脾性,变得成熟起来,多年的主仆情谊,让她在面对乔霏时也没那么多讲究,完全是有一说一。
“好了好了,你别瞎操心了,快去睡吧,”乔霏好笑地看着她,“你也陪我熬了大半夜,我待会儿就把静儿交给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