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纵使那位朝廷重臣有些不是，可太子的处罚未免太过于严厉！他不是普通的黔首，是国之栋梁啊！任由太子这样下去，满朝文武岂不寒心？”
    晋王不甘心皇帝的偏心，继续说道。
    水滴石穿，哪怕他没有做皇位的可能，也要在皇帝心中留下萧天湛不好的印象！
    损人不利己，听起来很可笑，可总有人喜欢这么干！
    “满朝文武岂不寒心？晋王，你什么时候能代表满朝文武了？”皇帝的语气颇为讽刺：“除却你，到如今也没人进宫求见朕，说太子哪里做的不好！足以证明，满朝文武寒心是你多虑！”
    “父皇，他们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好直说罢了！”
    “你到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他们在想什么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愧是父子，萧天湛和皇帝说出了如此相似的话！
    “父皇一定要曲解儿臣的意思吗？儿臣知道，您偏爱太子。可不能为了太子没有原则！父皇，您是萧国的君主啊！”
    “朕没有忘记，朕是萧国君主。倒是你，跟忘了似的！滚回去吧，朕不想动怒！”皇帝对晋王说。
    晋王好没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今日金銮殿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一告诉朕！”皇帝对李华说。
    “回禀陛下，今日太子主持朝会，认为陛下您身子不适都是被送昭仪的事情给气的。太子殿下十分不满，故而说要严查。满朝文武也纷纷支持太子殿下，维持您的威严。
    太子殿下当朝下令，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以及顺天府纠查此事。
    可……
    冯大人觉得太过大动干戈，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但凡是陛下的事，便没有小事，必须严查。更何况，陛下还因此动怒，太子殿下孝顺，对此更是不满。
    因着冯大人不赞同严查，还当众顶撞太子，太子殿下怀疑他和宋昭仪被偷梁换柱的事情有关，便着人押送他去大牢，等待审讯。”
    李华一五一十地将朝堂上的事情报告给皇帝，他没有说谎，却美化了萧天湛。
    皇帝闻言，眉头紧锁。
    “冲撞太子？是朕让太子主持朝会。他在朝上当众顶撞太子，可是对朕不满？不管他有没有牵涉其中，宋昭仪事毕后，他便赐死吧！”皇帝说道。
    “晋王不思进取，诬陷兄弟。命其禁足六月，罚俸一年！”皇帝继续说道。
    这就是一点小小的不适？
    姓冯的是在挑衅他，忽视他。而萧天湛则一直维护他，晋王因姓冯的过来告状，是他也对自己不满么？
    不管如何，这样的儿子，他很不满！
    “是。”李华点点头，迅速命人去传旨。
    皇帝对萧天湛的在意再次让满朝文武瞧见，丞相当天就进了宫。
    “陛下，若是因为冲撞太子，便赐死冯大人，可否不妥？”他和冯大人的父亲乃好友，实在不忍心。
    “丞相觉得朕的决定不应该？”皇帝看向丞相。
    丞相沉默，皇帝的决定自然没什么不妥。他之所以前来，是因为他和冯大人的父亲有关系，怀有私心。
    “老臣不敢欺瞒皇上，皇上的决定应该，可放他一命，显示陛下仁厚，亦是应该！”
    “不，朕不仁厚！”皇帝拍掉了丞相在他头上戴的高帽子，“朕若是不杀了他，还会有人轻视太子，还会有人胆敢不将朕的命令放在眼里。朝令夕改？丞相，朕可是帝王！”
    丞相来之前，就不太抱有希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之前的冯大人是多么没有分寸。正因如此，萧天湛让人把冯大人拉下去投入大牢的时候，他保持沉默，一个字都没有说！
    只是，多年至交在府邸求自己，泪流满面。他怎能无动于衷。
    总归是尽力了。
    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
    丞相如此告诉自己，然而，告退回府后，丞相夫人即刻去了太子府拜访宋清莹。
    即使萧天湛此刻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不曾回来。、l朝堂上的事，她或多或少听说了些。
    ——包括丞相进宫替冯远求情，被皇帝拒绝，她也知道。
    所以，难得打交道的丞相夫人此时过来，原因为何，一下就出来了。
    “快请进来！”宋清莹说道。
    丞相一直保持中立，且素来刚正不阿。宋清莹没有去结交丞相夫人，是不想凑上去，显得别有用心。
    丢了自己脸面不说，更可能招惹丞相厌烦。平白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岂不得不偿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宋清莹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臣妇见过太子妃。”丞相夫人虽是一品诰命。然而，在宋清莹面前，她是臣，宋清莹为君！
    “丞相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宋清莹对丞相夫人的态度很是殷勤，亲自将人扶起来。丞相夫人被宋清莹殷勤对待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换做其他时候，她看不上这样巴结的态度，可今日是她有求于人。
    而且，她和太子妃从来没什么交情，如今有事需要帮忙，未免显得太过势利！
    “谢太子妃。”丞相夫人说道，相当拘谨。
    “上次一别，多日不曾见到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可还安好？”宋清莹面露微笑，问道。
    “臣妇很好，太子妃和皇孙殿下安好。”丞相夫人说道。
    丞相权势显赫，她大半辈子没有求过人。更因为丞相不结党营私，作为夫人的她也需要配合。在交际方面，更显得薄弱。
    “近日院子里繁花似锦，本宫正想邀人来赏花。只是丞相夫人爱清净，本宫不知道是否该与夫人下帖子。今日夫人来，倒是省的本宫再纠结，夫人陪本宫一起转转可好？”
    宋清莹见丞相夫人不说话，问道。
    既然是有求于人，丞相夫人又怎么好拒绝宋清莹的要求呢？
    “娘娘之命，臣妇莫敢不从！”丞相夫人对宋清莹说。
    宋清莹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夫人乃是长辈，本宫在夫人面前更不能端起太子妃的架子。这不是命令，只是本宫的建议罢了！夫人去或不去，全凭内心。”
    丞相夫人当然是不想去的，她来这里，是为了替冯远求情。
    只是，宋清莹虽说是她是长辈，不端太子妃的架子。可口口声声本宫的……
    她是不善于交际，可她不傻。
    “太子府人杰地灵，臣妇正好有幸，见识见识太子府的花草，怎会不想呢？
    宋清莹微微一笑。
    她刚才说出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丞相夫人的为人。
    脸皮薄了些，要是她，就说不喜欢。单凭自己丞相夫人的身份，也不担心区区一个太子妃能将自己怎么样。
    纵然是求情不成，可她怎能保证，顺着宋清莹来，就会心想事成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丞相夫人鲜少拜访谁。也不知今日来此，是所谓何事？”宋清莹主动给他递了张梯子。
    “不瞒娘娘，冯夫人一直想与娘娘结交。不过苦于没有时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登门拜访，她长子糊涂，竟然得罪了太子殿下。这不，冯夫人托臣妇来给娘娘告个罪。”
    “这是男人家的事情，本宫素来不掺和的。既然冯夫人说给本宫告罪，便请夫人转告冯夫人，本宫自是不放在心上的。男人的事，且由他们自己去处理。咱们女人，无需顾忌那么多。”宋清莹对丞相夫人说。
    丞相夫人微微皱眉，宋清莹表现得很大度，可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呐！
    宋清莹是不计较了，可是太子殿下计较啊！没见着如今冯远还在京城刑部大牢吗啊？
    “说起来，冯远这孩子，臣妇对他有所了解。是性子嚣张了点，却绝对没有坏心的。如今他在大牢，只怕是吓坏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丞相夫人莫要担心，兴许对冯家而言，还是件好事呢？”宋清莹劝慰道。
    以她对萧天湛的了解，冯远能被其不留颜面的扔进牢房，必然十分不会做人，要么就是罪大恶极。
    铲除这颗毒瘤，以此为鉴。以后好好教孩子，对冯家来说，才是莫大的好处。
    现在活不了的仅仅是冯远，若是没有这件事，说不得哪一日，整个冯家都会被牵连！
    “冯远到底还小，若是吓坏了，往后可如何是好？”丞相夫人还不知道皇帝有意杀了冯远。
    “入朝为士，夫人，他不小了！”宋清莹提醒道。
    都是当官娶妻的人了，还小？巨婴吗？
    “多大的孩子，在母亲眼里，都还小。太子妃，臣妇也不瞒着你，今日臣妇过来，是替冯夫人过来求个情。冯远有再多的不是，冯府愿意赔偿，只求冯远能够好好的！”
    丞相夫人说不过宋清莹，宋清莹怎么说，都似乎很有道理。自己都快被对方说服，意识到这一点，丞相夫人立刻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来太子府的目的！
    “丞相夫人，怎么，您瞧着咱太子府很穷么？”
    丞相夫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宋清莹莫不是生气了？她连忙观察着宋清莹的表情。
    宋清莹似乎没有动怒，还是面带微笑，似乎只是单纯的问了问。
    “太子妃说笑了，这和太子府穷不穷有什么干系？只是冯远不长眼，得罪太子殿下。冯府略作赔礼，给太子殿下道歉罢了！”
    “丞相夫人，您一直说冯远得罪太子殿下。可若真是冯远得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将其投入大牢。您觉得，文武百官会置之不理吗？您认为，父皇他能同意吗？”宋清莹问道。
    “这……”丞相夫人迟疑了。
    她到底是女眷，许多事都是从丞相那里听说的。
    “所以，冯远获罪，必是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而太子殿下，不过是依法办事。若本宫接了冯府的好处，岂不成了贪污受贿。本宫不才，着实不敢担这个罪名！”宋清莹继续道。
    “太子妃，冯远还小，只有您能救他。即使他犯了错，也请求太子妃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宋清莹说的话，丞相夫人很赞同。可她夫君交给她的任务是求情，于是丞相夫人干巴巴地说。
    “罢了，冯家的好处本宫是不敢要的。可是丞相夫人难得来太子府求助。听太子殿下说过丞相与丞相夫人的为人，本宫是深感佩服的。既然如此，本宫便卖丞相夫人一个人情，求太子殿下从轻发落吧！”宋清莹对丞相夫人说。
    丞相夫人被宋清莹的话说得羞愧难当，自己平日对太子妃说是视同陌路也不为过，可太子妃为人善良大度，至今还肯帮助她！
    对皇子妃太子妃亲王妃保持疏离态度的丞相夫人，对宋清莹有了很大的好感。
    “多谢太子妃，太子妃仁慈，冯家与臣妇，必会铭记在心。”丞相夫人对宋清莹说。
    “这有什么？正如丞相夫人所说，冯远还小，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太子殿下素来温和，如今雷霆手段，想来不过是想吓吓他罢了！否则，父皇怎会坐视不管呢？”
    宋清莹对丞相夫人说。
    她的态度博取了丞相夫人的好感值，“从前不曾和太子妃打过交道，今日才知太子妃如此和善。若是闲暇，太子妃尽管来丞相府做客，丞相府定会扫榻相迎。”
    说到这里，丞相夫人忽然顿住。
    她对宋清莹好感度极高，下意识地邀请她做客。可是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家夫君并不想掺和到皇子王爷的队伍当中去！
    她是典型古代受封建教条影响的女人，一直深信自己该以夫为天！
    “若是太子妃不嫌弃，臣妇时常来太子府拜访也好。”
    丞相夫人补救说，总不能出尔反尔！
    “自是不会与夫人客气，只是本宫知道夫人好意，便已心满意足。去丞相府，只怕有诸多不便。本宫与太子还好，若是连累丞相与丞相夫人被人议论，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宋清莹的一番话说得丞相夫人熨帖极了，在太子府坐了许久，丞相夫人才打道回府。
    丞相在家，那叫等着一个心急。
    让丞相夫人去太子府拜访，可左等右等，也没等着人回来。不论结果时好时坏，都该出来了吧？
    因此，丞相夫人回到家，看见的便是久候愤怒的丞相。
    “你到底去了哪里？原谅或是不原谅，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再多不过半个时辰，便该有结果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丞相夫人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家，结果刚到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骂，丞相夫人几乎都懵了！
    “什么事一句话的事？说得简单，怎么不见你去皇宫办成了！？”
    难得的，丞相夫人反驳一次。
    丞相却没有发怒，听着他夫人这意思，是成了？
    “太子妃同意了？”丞相问道。
    “可不？太子妃为人宽容大度，和善敦厚。答应妾身会劝太子殿下从轻发落。依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冯远该是逃过一劫！”
    丞相夫人虽然不是很了解宋清莹，可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至深，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她提了什么要求？”丞相没有丞相夫人那么单纯，问道。
    “提什么要求？太子妃好着呢！想来冯远入狱，八成是他自己的原因，太子可不像是徇私枉法的人。所以，太子妃对冯家给的好处，一个没要。说是不能徇私枉法！”
    “不徇私枉法，怎么还答应了？”丞相不屑地说。
    只要答应，那就是徇私枉法！包括现在的他，何尝不是？
    “那是人太子妃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才说是从轻发落。浪子回头金不换，太子妃善良着呢！”丞相夫人对丞相说。
    丞相一脸绝望的看着丞相夫人。
    当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他是谁？是丞相！冯家固然能给好处，但那同样是把柄，宋清莹当然不会沾手！
    但她真的没有要好处吗？
    丞相府的好处人情比冯家给的金银宝物宝贵的多！
    宋清莹不仅获得丞相夫人的好感，还让丞相府成功欠了她一个人情。若是放到关键时候，可是能扭转乾坤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丞相夫人对丞相的表情很是不满。
    丞相无奈的摇头，“没什么，时辰不早了，你也辛苦了，歇着吧！”
    到底目的还是达成了，他为冯府做了那么多。除了来两家关系好，何尝不是因为曾经的人情？
    萧天湛几乎是很晚才回到家，他眼底的黑眼圈，让宋清莹心疼坏了！
    如今萧天湛不止处理着太子府本身的事，家国社稷都一并担在肩上，怎能不累呢？
    焚膏继晷，皇帝就没有轻松的。
    “今日，丞相夫人来找过我。”宋清莹对萧天湛说。
    丞相进宫求情的事情，萧天湛知道。因此，宋清莹一开口，他便明白了宋清莹的意思。
    “你不必搭理她的，她不过是丞相夫人。丞相进宫求父皇都没用，丞相夫人没能成功，丞相也不敢记恨。”萧天湛对宋清莹说。
    “不，我同意了！”宋清莹对萧天湛说。
    萧天湛诧异地看了宋清莹一眼，“你要孤放过冯远？”
    天地良心，他早就想对冯远下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冯远上赶着前来送死，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嗯。”宋清莹点头，“正因为丞相求父皇没用，我答应丞相夫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从丞相夫人进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宋清莹便坐下决定。一直拖着她，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体会到自己做出的牺牲！
    如此，人情才大。否则，岂不是变成举手之劳。
    “咱们不用讨好丞相府，不过爱妃既然答应了她，孤便放冯远一次。”
    “瞧你，怎么忽然善良起来了？你觉得，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宋清莹笑了笑，对萧天湛说。
    萧天湛挑眉，看着宋清莹，“此言何意？”
    “冯远是一定要放的，尽管你事出有因，可也不少人觉得你记仇，势必会对你造成影响。放了冯远，还能得到丞相府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你放了冯远，别人能放过他吗？”
    宋清莹浅浅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别人？”
    “比如，晋王。太子殿下大度，放过冯远，得到冯家支持。追随自己的人犯蠢，造成这种结果。太子殿下，你说，晋王气不气？”
    “当然是气的！”萧天湛几乎能想象成晋王暴跳如雷的样子。
    “所以呀，晋王很生气。冯远放出牢房没多久，就死了——被人杀死的！你说，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孤放了冯远，没必要杀了他，多此一举。剩下的人，只能是晋王。”萧天湛回答道：“本王再把细节做好一点，断不会让冯家以及文武百官误会。”
    “可惜这种法子可以不可二，否则，当真顺手呢！”宋清莹笑道。
    不是她恶毒，冯远没什么好值得人同情的。若是萧天湛当初脆弱一点，他就能毁乐萧天湛。
    单凭这一点，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冯远。
    至于丞相夫人……她也不会愧疚！
    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若不是此番丞相夫人有求于人，只怕还跟瘟疫似的躲着她。
    没用的时候抛诸脑后，需要用的人的时候出现了，把她当什么呢？
    身处朝堂，便该有这个觉悟。
    就在大家都以为冯远死定了的时候，翌日，太子将人给放了。
    晋王不服气，尽管冯远是他的人，可他恨萧天湛说抓就抓，说放就放！
    昨日他求了皇帝好久，皇帝也没同意的事情，萧天湛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办成了？
    他发誓，他在萧天湛的表情中看到了讽刺与挑衅。
    晋王忍不住，再次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不想见他，可晋王锲而不舍。等了许久，皇帝清醒之后，他终于再次面圣。
    父皇好瘦……
    这是晋王的第一反应，皇帝的体型在短短几日，就有了重大变化，十分瘦削。
    可晋王顾不得许多，他还忙着告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