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棠施施然的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她有一点累,却在此时很好的将这份疲倦隐藏了起来,她略侧了一点头去看她正前方的那些人,眼神毫不避讳的去打量他们,仿佛是在估计他们的实力一样。
原本剑拔弓张的气氛,在林白棠的注视下有些消融了。
车行里的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对面的那些人也有些懵了。
他们打着自己莲花帮的旗号,在这半个天津横行霸道许久了,遇见的那些人里,委曲求全的有,狗腿讨好的有,就连起先硬气,后来被打到告饶的也有,可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好像事不关己,优哉游哉的人。
最主要的是她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间竟让他们有几分回想起了自己帮派的大哥,就是那种有实力,有底气,所以什么都不在意的感觉。
这让他们不由得有些担忧,这人,不会是有什么背景吧。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心里发虚,更没有人敢先出头说什么做什么,生怕枪打出头鸟的时候自己就是那个鸟,到最后还是林白棠先慢悠悠开了口,没什么质问的恼怒,只是平平淡淡的问句:“我听说,你们是来找麻烦的?”
领头的那个人心里打鼓,连语气都不那么冲了:“是又如何,再说这是我们莲花帮的地盘,你们擅自动土,没有经过我们同意,我们来收个动土费而已,算什么找麻烦?”
林白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真是莲花帮的啊。”
她一点头,领头人的心就提起来了:“你知道我们?”
林白棠抿着唇轻轻的笑了一下:“有些渊源。”
林白棠其实知道以现在自己的状况打架是不可能打的起来的,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有一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在拖时间。
具体拖着时间在等什么,她现在头痛的根本想不出来,但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会有转机。
就算是不行,最起码她有信心能制住那个领头的,只是得多花一点力气。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群人会不会被她唬住。
有的小弟没看懂为什么大哥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还以为大哥是对女的心软,于是自以为是帮忙的叫嚣:“既然知道,那还不快点把钱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把你这破地给你砸了。”
按他以为,大哥要是真看上了这女的,这会儿训自己一句,就相当于是给那女的卖了个好,要不是的话,他们也正好直接上手砸东西了,省的在这磨磨唧唧的。
他有他的想法,旁人也有旁人的想法。
孟正辉早在来之前,就在路上报了警,所以之前才会尽量的以对峙推延时间,可是他没计算到的是林白棠的突然到访,而且摆出的还是一副随时准备动手打架的样子,这时候便不免担心起林白棠来,尤其是她开口讲完话之后,他便一直在紧张的注意着林白棠的状态,生怕她火起一冲动桌子一拍拿着刀就上去了。
林白棠的性格,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来。
对他来说,损失一些钱不算什么,他一开始只是怕养成了这些人的习惯,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和林白棠是好捏的软柿子,以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捣乱生事讨要钱财,可是如今这种境况,比起以后的麻烦事,现在不让林白棠受伤,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孟正辉便在这个空当走上前,正想和他们商量一下钱的问题。
可是他才刚刚走到林白棠的身边,就已经被林白棠拉住了手臂。
这么一下,孟正辉才发现原来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小棠,此时的手居然有些抖,他心下一沉,反握住林白棠的手低头去看她,林白棠却没把视线投过来,只微笑着对那些人道:“好啊,那你挑吧,看看你想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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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莲花帮里,唐元难得灵敏的一路绕过人奔向了后院,风风火火的喊道:“虎哥,大事不好了!”
虎哥最近正听林白棠的话在锻炼力量,这会儿举个石锁练的浑身是汗,看见唐元进来,扫了他一眼,斥了一声:“毛毛躁躁的,说,怎么了。”
唐元脸上有点失职的愧疚:“您不把159号那块地送给林白棠了吗,所以我这段时间也就没管过那边了,所以我刚刚才知道……手底下有一队人去159号找麻烦了。”
虎哥这一听,眉头就紧锁了起来:“她在那边吗?”
唐元点了点头。
虎哥刚刚还在说唐元毛毛躁躁的,可是现在他也待不住了,手里的石锁往地上一扔发出了沉重的一声也没能引得他多看两眼。
他之前没穿上衣,这会一边走着把外衫匆匆披上,一边吩咐唐元:“再带上一队人,跟我过去看看。”
“是。”唐元习惯性的应了声正要走,却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可是那是他们接的任务,咱们也没权利叫停吧?”
虎哥的父亲老早就说过,虎哥在帮里的位置得靠他自己一点点往上去,其他人的事都与他无关,也不允许他出手,否则也是跟其他人一样按帮里的规矩罚。
虎哥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却一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了再说。”
等到虎哥和唐元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赶过去时,正好听到的是林白棠那句不紧不慢的叫他们选东西砸,虎哥先平定了一下气息,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急切,这才隔了老远踱着步子走近,偶遇一般笑道:“嗬,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在这呢。”
领头那个比虎哥小上几级,一见虎哥来,心中有了点底气,一边将虎哥迎过来,一边告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个人在咱们管的这地方动土,也不说给咱们送点东西说道说道,我觉着这多少有点没规矩,所以打算教训一下。”
他知道虎哥的身份,所以觉得如果是重要的人,虎哥肯定是得知道点端倪的,就算是不知道,这件事出了错也有虎哥担着。
说是一视同仁,可是要是真出了事,帮主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不容情呢。
虎哥也不是个笨的,从他的语气和神态里也能猜到他的意思,要是平时他是懒得接这茬的,可是他这次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便很自然的讲自己放在了主事人的位置:“哦。这样啊。”
他只是应了一句后就没再说话,只是将眼神落在了林白棠的身上。
和站在林白棠身后没办法看见她神色的孟正辉不一样,虎哥现在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看到林白棠额角的虚汗,和她冷汗流过后,露出的那些苍白的皮肤。
“她在不舒服。”这是虎哥的第一个想法,可随机他又有些庆幸:“还好我来了。”
外人面前的他显得有一点阴郁,眼睛像钩子一样,可是落在了林白棠与孟正辉相握的手上时,却似乎是被烫到了似得,转头避开了,转而去问领头的人:“你打算怎么教训?”
领头的人此时没看出虎哥的喜怒来,所以回答的有点迟疑,还带了点试探的意思:“我是想把他这块破地砸了。”
虎哥的神色未变,道:“那就砸啊。”
领头的试探被虎哥一句话堵了回去,只好用手指了指四周,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可是……”
虎哥顺着领头的人视线往过一看,只见偌大的一片地方,根本就没什么可以砸的东西,也就两个泥糊的临时垒起来的灶台,勉强算是个物件。
他一下子就明白领头人的意思了。可是他们现在也是气势汹汹,折腾这么一圈,就砸了这么点玩意,多少有点没面子吧。
虎哥挑了挑眉,给他们出主意:“看见那片草没有,他们拔了一半,还给它捆的好好的,肯定是拿去有用,去,全给他拔了。”
“啊?”领头的人一愣。
虎哥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下冷下来了:“没听懂吗?还要我讲第二遍?”
“懂了懂了。”领头人擦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的点头,接着向他手底下的人使威风:“听见虎哥的话没,去把他这片地上的东西全给他们拔了!”
于是虎哥手下的人,并着领头人手下的一群人,便一窝蜂的上去开始以秋收抢粮的姿态薅那片地上的草。
气势之强,仿佛真见了仇人。
车行的人都看呆了,总觉得事情发展,迷幻的叫人以为是在做梦。
而林白棠也被虎哥这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操作逗的一笑,而她却没注意到,她这一笑,却是让虎哥一直皱起的眉,慢慢舒展开了。
不得不说这一群人的破坏能力是真的不错,才短短的一阵子,偌大的一片杂草地已经空出来来了一大片。
那个领头人一开始跟个监工似得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着,直到虎哥几眼扫过来,他也老大不情愿的闷着头扎进去薅起草来。
对峙的两群人只剩下了车夫和虎哥与唐元。
虎哥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过去,可步子动了动,在看到孟正辉后,却最终没再靠近,只是远远的跟林白棠一拱手,便带着唐元离去了。
说来也巧,这边那些人薅草薅的逐渐累的薅不动了,街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巡防的呼哨声。
这本来是用来警告这群沾黑不白的人的,可是这会儿却如同是领头人的救命哨声一样,他一听见这声音,就精神了起来,高呼一句:“巡防的来了,快走。”
这话说完,他便撒腿跑了,其他人则是紧随其后,乌泱泱一大堆蝗虫过境似的的跑了。
巡警也是有意思,专等那些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晃了过来问:“是你们谁报的巡防,有什么事吗?”
事已至此,哪里还能看不明白,孟正辉来的路上便报了警,但直到虎哥都赶到了,巡防才姗姗来迟,若不是收了雇莲花帮的主使的钱,就是他们本身也惧怕莲花帮,所以不好不出来,也不敢和莲花帮直面对上,才会故意的拖延时间。
林白棠从头到尾的将虎哥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的觉得有几分好笑,此时便轻咳两声,哑了一点声音道:“没什么,只是想表彰一下莲花帮……”
“在帮忙做好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