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然而她还没等进的门来,林白棠已经不声不响的侧身把门拦住了:“吃不吃饺子也不用二婶子您费心,这个点儿您也该吃饭了,不回家做饭的话,就不怕我二叔动起手来,村里又看笑话?”
林白棠的父亲是打猎为生的,林白棠自幼跟着他在山上跑,也练了一身好武艺,是以林二婶敢在口舌上拔个尖儿,可是看林白棠这样挡在门前,却也不敢硬闯,生怕真惹恼了林白棠,她会直接跟自己动手,她心里一惊,又听见林白棠讽刺她之前偷懒做饭晚了被男人打的事,面上过不去,一阵黑一阵白的,气的骂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林白棠也不在意她骂的,将水压着林二婶的后脚跟泼了出去,这才关门回来,对着已经看愣了的孟正辉道:“你再不吃,饺子就该凉了。”
孟正辉出来本来是想帮忙的,却没料到话还没说一句,林白棠这边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而且看这驾轻就熟的样子,恐怕处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我疏忽了,应该在城里给你置办个宅子的。”
孟正辉是真有点难过,他和林白棠订了婚,就是真的把她当做要过一辈子的人来对待,如今却连一点好的生活都给不了她,不由有几分挫败。
林白棠对于这被其他人关心的感觉还觉得挺奇妙,定定的看了孟正辉一会儿,笑了:“你是怕我被人欺负吗?放心,在这个村子里,只要我不想,没有人敢欺负得了我。”
林白棠说话是个漫不经心却胸有成竹的感觉:“倒是你,细皮软肉的,现在对村子里又不了解,少出点门,不然我都怕你被吃了。”
孟正辉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唐僧肉,笑着摇了头:“听你的。”
却说林白棠和孟正辉这边的气氛正好,那边急匆匆走掉的林二婶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刚刚实在是眼皮子浅,光注意饺子了,现在才想起来,林白棠家里那个端着饺子的,好像是个男的。长什么样虽然没注意,但是光这一点,在加上她之前在未婚夫家住,林白棠这名声,就别想要了。
这么想着,林二婶子就高兴了起来,本来急匆匆往家里赶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等她做完饭,她一定要给林白棠好看。
林二婶子这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才把碗收下去,就急匆匆的奔着林白棠的门口来了,她不像以前似得把着墙头往里面看,而是咚咚咚的去敲大门,边敲边喊:“林丫头,我来借根葱。”
林白棠正在盘点孟正辉带来的那点东西,一听她的声音就皱了眉,有心不理她,可是耐不住她这嗓门大,喊的邻里四方都看得见,只能去开了门。
林二婶那边早有准备,林白棠一开门,她就拿身子压住了门板不让林白棠关门,嘴里还大声吆喝着:“哎呦,你家里怎么还有男人呢,你这大姑娘家的,别是叫贼进了家吧?”
她嗓门大,这会儿又是存心叫林白棠难堪,一嗓子把邻里四方都给喊了出来。
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林白棠总不能还能动手打她吧,林二婶心里有了依靠,说话就更不客气了:“林丫头啊,不是二婶说你,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就算是长辈都不在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你这样可是把咱们村里的名声都毁了,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就叫男人住进自己家里,以后咱们村里的姑娘还有谁敢娶啊?”
她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林白棠拉到了全村人的对立面,尤其是家里有女儿的,这会儿指不定心里怎么犯嘀咕呢。
林白棠最是不耐烦她们这样玩心眼,上前一步就想推走林二婶,把门关上,谁知道她这才一抬手,还没等碰着林二婶,林二婶已经自己退了两步,捂着胳膊在地上坐下了:“哎呦!你怎么打人啊,我这胳膊都动不了了,你得给我赔钱请大夫。”
林白棠冷笑了一声:“红口白牙,你这话倒是敢说出口,就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吗?”
林二婶才不管她呢,死后怎么样死了再说,她现在是一门心思的想从林白棠的手里抠出点钱来,她可是记着呢,林白棠回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的东西呢,就算是那家不要她了,那些东西起码也得有几十块钱吧。
林二婶索性哭嚎了起来:“我说的你心虚,你就打人,现在还咒我,欺负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啊,我这一家老小就指着我做饭呢,你现在把我胳膊打断了,你是要让我们一家人饿死啊。”
按照林白棠的性格,她索性就想直接关了门的随他们吵去,反正她不生气,累的也是他们,耐不住这会儿闹的太狠,连村长都听着声音过来了。
村长是个公正的,平时对林白棠也没少照顾,这会儿先呵斥了林二婶一声叫她不要哭,才过来帮着劝道:“林丫头,林二家的说话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敢捕风捉影,你要不然把人叫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咱们也得知道知道村里来了个什么人吧?要是假的我罚林二家的。”
要是真的,只怕林白棠的名声不但要坏了,这村子里以后也待不下去了。
孟正辉在屋里早听见了这些话,只是碍于林白棠出来之前叫他不要管才没出去,这会儿有些忍不住了,自屋里走了出来,温声道:“村长是要见我?”
孟正辉一出来,几乎就是坐实了林二婶的话,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林二婶一开始赖在地上不起来,这会儿也打了鸡血似得得意洋洋:“看吧,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在家里藏野男人了。”
村长是不信林二婶的,这会儿见了人惊得不行,又痛又悔道:“林丫头,你怎么能……”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孟正辉已然带着笑不急不忙的开口:“有劳,这位……林二家的是吗,你仔细看看,难得不觉得我有些眼熟吗?”
林二婶狐疑的看了他几眼,隐约觉得有点印象,却说不出来,只警惕道:“我没印象,你可别说你是林家远方亲戚什么的,村里人都知道,林家这支就这么一户。”
她自认聪明,三两句话就把对方的路堵死了,却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慌张,脸上的笑连个弧度都不变:“误会了,我是城里孟家的,以前跟小棠定了婚,当初去街上才买结婚用的东西时,你看到过,还上来搭过话,后来还带着儿子想来孟家求职,说是不拘什么职位,只要一个月给个几十块钱就行了,但我觉得您这要价太高,用不起,您放话说要叫我们后悔。”
孟正辉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是字字句句咬的清楚,送进了周围人的耳朵里,林二婶脸上一阵哄一阵白的,她当初回来的时候确实也在村里说过这件事,这不过她的侧重点都在林白棠进了城不肯提携老乡亲,没说过自己要了高价这个事,这会儿被正主抖落出来,实在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偏偏孟正辉这边还嫌不够,补了一句:“我当时以为您这是跟要的工钱一样是个玩笑,想着看起来,您说的就是现在吧?”
林二婶一辈子在村子里,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吵架骂街,哪里见过这样笑眯眯就把人贬的一塌糊涂的,真是软刀子扎人,不见血,但是要命。
周围的人看林二婶不说话,估计孟正辉这有理有据说的肯定是实话,议论声又起来了,一句句往林二婶的耳朵眼儿里钻。
“一个月几十块钱,她林二家的是把自己当成香饽饽了吗。”
“就是,饭做的就那样,院子收拾的也不干净,要几十块钱,她是把人家都当傻子了吗。”
“以后出去都不能说跟她认识,要不然外面都以为咱们村子里是这样的人了。”
林二婶又气又羞,哆嗦着嘴唇指着孟正辉,突然叫道:“林白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从小长大,村子里没给过你帮忙吗?你爹那年上山两三天才下来,要不是我家给了你一个窝头,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找到野男人了,就这么对我,你有没有良心。”
林白棠冷冷道:“那窝头是我爹拿一只兔子换的,叫你那两天照顾着我吃喝,你两天就给了我一个窝头,我自己睡在老屋里,手脚都冻了,这事是谁没良心?”
孟正辉下意识的就往林白棠的手上看了一眼,心道怪不得她那么怕冷,冬至那几天,把自己裹成了个球,恨不得时时刻刻的抱着暖炉,原来是小时候冻怕了。
这么一想,孟正辉看林二婶就更不顺眼了,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把林白棠挡在了身后:“林二婶这张嘴红口白牙什么都敢往外说,这也就是在村子里,乡里乡亲的不与你计较,否则这放在外面就是诬陷罪,不但得进警。察所,还得赔钱道歉。”
林二婶这会儿气的顾不上想别的,只想着狠狠咬上一口,让林白棠和孟正辉跟着她一起不痛快:“我说错什么了,你们俩定了亲,可是没结,你俩现在住在一起就是不要脸。”
孟正辉脸上的笑逐渐淡去,越是看起来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显得吓人,他冷冷道:“谁跟你说我们没结?”
西装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来,他对着周围的人晃了一圈:“正经政,府里给的红本,拿到北。京去人家都认,可比村里给的婚书正规,怎么,二婶子这是觉得政,府给的是假的?”
林二婶就是气的再厉害,却也不敢接这个话。
孟正辉慢条斯理的把小红本装进了口袋里:“现在二婶子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就报警吧,我和小棠结了婚,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现在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小棠不乐意计较,我不行,我不大乐意受这个气。”
村子里一年到头吵吵闹闹的事不少,可是真闹到警。察所却是没有的。大家天生对警。察有一点敬畏感,这会儿一听要叫警。察,顿时鸦雀无声了。
林二婶吓的不轻,想要再哭嚎,却又不大敢,只妥协似得开口:“别叫警。察,我这胳膊让林丫头打坏了,要是叫了警。察来,我俩都得进去。”
“哦,这事啊。”孟正辉笑了笑,进院子里寻了根木棒来,他空挥了几下,带出了阵阵风声:“不碍事,这个我挺熟的,之前打断了人腿,赔了五块钱,婶子是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给你加两块。七块钱一条胳膊,不算便宜了吧。”
他说着还笑着看了一眼林白棠:“小棠下手太轻,我帮她咂实了。”
“这个钱,我乐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