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情所困
到底是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的女人,温梦仅片刻的失神后便重新稳定了下来,她一边引着沈寒渡向饭桌走去,一边笑盈盈的问:“皇上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可有好事说来让臣妾也沾沾喜气。”
沈寒渡也不吝啬,在饭桌边坐定后,继续笑道:“非要有事才能来看你吗?就不许朕想爱妃了?”
“当然可以。”温梦陪笑,“陛下若能天天这样臣妾才欢喜呢。”然而,她嘴角虽有笑容,眼中的泪却转了几圈忽的落下。
“好好的怎还哭了?”沈寒渡语速变急,人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看着一国之君在自己面前慌张的模样,温梦又觉很好笑,所以又哭又笑的说道:“是有人欺负我了。就是就是陛下欺负人。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和臣妾说说话了。”
闻听温梦的抱怨,沈寒渡无奈的叹口气,“是朕进来疏忽了,让爱妃受了委屈,是朕的不是。朕给爱妃赔不是。”说着沈寒渡就真的起身。
温梦本就一半是真的伤心难过,一半是借题发挥,哪里真敢让皇上给自己赔礼,遂连忙拦住沈寒渡的动作,“陛下无错。陛下日理万机,肩负天下万民,哪里能和我这样只知儿女情长的妇人家一样。”
沈寒渡没再坚持,顺势拉过温梦的手拍了拍,“爱妃贤良,真乃朕之大幸。”
这个正午,钟粹宫难得的在祥和安乐的气氛中度过。沈寒渡陪着温梦用完午膳,又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摆驾回了养心殿。走的时候不停叮嘱温梦不必出宫相送,大有依依不舍之意。
瞧着圣上的銮驾远去,温梦的眼眸渐渐眯成一条线,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上也缓缓爬上一层寒,傻子也看明白了,皇上突然的改变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她小声吩咐宫人,“去打听一下,今日的朝堂可有异动。”
沈寒渡的銮驾从钟粹宫一出来就被正在四处闲逛的空蝉看了个正着。
只消看一眼空蝉那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沈寒渡就知道今日他陪着温梦的事情怕是瞒不过镜孤鸢了。他很想解释,可一来他是一国之君,同女人解释这样事情实在有损威严,二来,甬道中来来往往都是人,一旦解释了传到温梦耳中那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思虑再三,他决定顺其自然。既然她要知道,那也只能随她去了。
空蝉一点也没辜负沈寒渡的期望,她一回到乾清宫,就把自己见到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了镜孤鸢。镜孤鸢依旧在画图纸,头也没抬的轻笑道:“后宫是他的,他想怎样便就怎样,你这般生气恼怒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你着急啊。”空蝉气的直跳脚。
“为我?”镜孤鸢抬头看着空蝉,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那么我都没说什么你这样义愤填膺的为何?”
“他一面答应你立你为后,一面又同那温妃情意绵绵,难道你不生气?”空蝉都要气死了,“要是以后哪个男人敢这样对我,我一定用毒药药死他。”
“噗嗤。”镜孤鸢没忍住,笑出了声,可转头她就一脸落寞的自言自语,“沈寒渡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天子。”
没错,从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是她似飞蛾扑火般,明知他是这世上最不能一心最不能专情的人,也还是不顾一切的动了心。
她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如果不是沈寒渡,她还能用为国尽忠这样的大义说服自己同意和亲吗?
所以如今,这般境地也是她自找的吧。
空蝉不知道镜孤鸢心里在想什么,只当她的沉默是心痛的一种表现,遂在心里立了誓,她一定要教训一下敢欺负她阿姐的那个男人。
宫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温梦的猜测。果然,因为父亲支持了皇帝的决定,皇帝投桃报李善待了父亲的女儿,也就是温梦自己。
“果然,陛下也是需要哄着的。”温梦一边说一边赞同自己般的点头,“快去给父亲送信,告诉他切不可再与陛下对立,立后一事也一定要赞陛下圣明。”
得到命令的心腹飞快的跑了出去。温梦很满意自自己的推断,也很满意父亲的做法,从今往后若是陛下待她都如今日,不做皇后又如何,做个宠妃也不见得就比不过皇后。
沈寒渡回到养心殿,从小山似的奏折中随便抽了一本,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人在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时总是希望能拖便拖。他今日在钟粹宫的事是他故意演的一出戏,本就没想能瞒多久,结果偏不巧的让空蝉最先看了去。
镜孤鸢此时就在偏殿,他的心也在偏殿,可他的人却不敢过去见她。
从小他就看他的父皇游走在众多女人与大臣之间,后来接受的储君教育也讲“最是无情帝王家”,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利用,正如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棋子成为武器一般。
直到遇见镜孤鸢,那个骑着马在漠北驰骋的女子,明艳美好,俏丽生动,好像一幅画,也好像一个精灵,悄无声息的偷走了他的心。
在那一刻,他只想与她仗剑天涯。
他爱她,但是也怕她。怕她失望,怕她难过,怕她一气之下不再理他,也怕.她那机关阵法之术被敌人利用。
想到这里,沈寒渡只能无言的叹息,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个,自己此生也只能是孤家寡人了。
“陛下,”沈寒渡的近身太监李德全弯着腰走进来,“温妃娘娘差人来说小厨房里炖了陛下爱吃的莲藕百合羹,请陛下过去尝尝。”
沈寒渡保持看折子的姿势,心里冷笑,这个温梦大概已经知道今日他为何态度转变了,恃宠生娇学得倒是很快。
“你去回了,就说朕政务繁忙改日再去看温妃。”在李德全转身的瞬间,沈寒渡又补充道:“嘱咐奴才们好生伺候,切莫教温妃太过操劳。”
李德全得令转身退出,书房内又只剩沈寒渡一人。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温梦,甚至刚成亲时还觉得她任性真实,不乏女子的可爱。可他厌弃她父亲仗着自己是一朝元老私底下干的那些龌龊事,渐渐的也厌弃了温梦在后宫争风吃醋的种种做法。
又呆呆的看着折子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沈寒渡终于决定去见镜孤鸢。想来他们已有几日未见,总不至于一见面又要吵起来。
偏殿中的镜孤鸢还在画图纸,从小她就不爱那些女孩子都爱的玩意儿,唯有这些圈圈条条和王府的花花草草能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沈寒渡没有让人通传,自己就悄悄的走了进来,本想看看她在做什么,不料一打眼就看见一个咬着笔头,脚踩板凳,满脸墨汁的女娃娃正在挑灯苦战。一时吃惊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军军师过得也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自然也就练就她疾如风的反应速度。这边沈寒渡刚笑出声,那边镜孤鸢已经抓起手边的暗器丢了出去,幸而沈寒渡有点身手翻身躲开,不然接下来就得召御医进宫了。
看清来人,镜孤鸢微微蹙眉,“陛下这是新添的什么喜好,进来也不叫人通传,只当自己是来去无踪的影卫吗?”
沈寒渡本就心虚,被镜孤鸢这么一说当下更是觉得尴尬,只好讪讪的笑着道:“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吓到你了吧。”
没理他的道歉,镜孤鸢自顾自的绕过案几,捡起丢在地上的暗器,这些个小家伙是她刚刚做成用来出征时防身的,结果今天派上了用场,“吓不吓到我还是其次,若是这些东西一一和陛下打个照面,温楚言和温梦那父女俩还不将我生吞活剥了?”
难得看见镜孤鸢这般憋着嘴很是嗔怪的表情,一时间沈寒渡竟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孤鸢这是在做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寒渡赶忙整理自己的情绪,“画的如此认真,可是新武器的细节图?”
镜孤鸢点点头,“正是。”
幸好沈寒渡自己转移了话题,她无意间提起温梦的时候真的很怕他会提到今日在钟粹宫的事情。她盼着他给一个解释,又明知他不会有任何的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不要提。
只是她自己并不清楚,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希望,还是被沈寒渡看在了眼底。
那张小脸渐渐浮现的寒意让他觉得心很疼。
本以为沈寒渡会继续说图纸的事情,不料他张口却道:“今日早朝,温楚言一人敌众臣,在我带你随军出征这件事上立了一功。”
镜孤鸢不解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便没有做声,只眨着眼睛看着他。
沈寒渡继续说道:“可即便如此,温楚言结党营私也是事实。大军出征在即,朝中之事还要仰赖几位重臣,何况温楚言的势力如大树生根,一时也不能全部剪去他的羽翼。”
他看了看镜孤鸢,轻轻叹了口气,“安抚温梦就是安抚温楚言,麻痹了他才好找寻他的错处。”
说到这,镜孤鸢才算是明白沈寒渡这一番话所为何事。他,是在和自己解释。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原本的防御更加支离破碎,心底里那片柔软感觉也要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