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的武器
镜孤鸢忽的想起她小时候,那时她刚刚拜入木兮子门下学习机关阵法。一日同师傅下山采买日用,路上遇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似是在吵架,过了片刻又抱在了一起,她不懂,便问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她还记得当时师傅只是笑笑说道:“纵是情深,奈何缘浅,缘深似水,情比纸薄。”
那时的她自然听不明白。可如今想来,情深缘浅,缘深情浅,都是这世间最无奈的错过。
很久没有回去看看师傅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那个小院,承载了镜孤鸢童年的绝大部分时光,,幼年的她很是顽皮,有次竟躲进师傅的密室迷了路,最后还是用青鸢唤了师傅才最终得以被带出。
那个密室藏有很多心思奇巧的机关……机关……
镜孤鸢忽的灵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或许此次出征能试上一试。
“空蝉,你先自己用膳,我有事去找陛下。”丢下这一句话和一脸茫然的空蝉,镜孤鸢向养心殿走去,这是她进宫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走近那个地方。
宫人通传镜孤鸢求见的时候,沈寒渡正在一个人用晚膳。
偌大的房间放着一条长几,而摆放在长几上的各色菜式有数十种。用膳的只有沈寒渡一人,伺候的太监从长几将菜夹在小盘端到他面前,他再吃一口,一顿饭下来很多菜式都没有吃到他就已经饱了。
这自即位以来就如此的用膳规矩,在回到宫中之后让他绝得格外孤寂。想他们从锦州回来的路上,虽然镜孤鸢也不曾和他说话,但两人坐在一起,用着寻常百姓惯用的饭食,就莫名的会有岁月静好的错觉。
正想着,镜孤鸢就来了。
沈寒渡命人在他的下首位置摆放了案台,又添置了一副碗筷,这些都准备妥当,就瞧见镜孤鸢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孤鸢不知陛下正在用膳,搅扰之处还请陛下责罚。”她看清沈寒渡在用膳的时候,沈寒渡已然看见了她,进退不是,只能过来请罪。
沈寒渡笑了笑,走过去扶起她,“你不知道已经到了用膳时分,就是自己也还没来得及用,坐下来陪我一起吧。”
镜孤鸢倒也没有推辞,顺势起身坐到了安排好的位置。沈寒渡再命人为她夹了几样她可能爱吃的菜,两人一时无言,整个殿内只有碗筷相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可在沈寒渡看来,这是他这段时间吃的最开心的一顿晚膳。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沈寒渡说着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她若没事断然不会主动前来的。
镜孤鸢放下碗筷,点头说道:“的确有一事,是关于此次出征的。”
“哦?”沈寒渡亦放下碗筷,认真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自小在木兮子门下学习,方才与空蝉讲述过往之事时想起曾在师傅的密室中见过一样机关,虽只是模型但细节和关键部位都极为详尽,若用于战场能大大增强我军实力。”
沈寒渡一下子来了兴致,“孤鸢继续说来。”
镜孤鸢清了清嗓子,“这种机关类似投石机,但却比投石机更为轻巧灵便。长杆以绳固定,上置三个圆盘,彼此用齿轮联合,圆盘之下是发射弓箭的弩,每架弩可连发,战时,断绳以发,石与箭齐发,可成铺天盖地之势,对远处敌军可尽数打击。”
沈寒渡边听边点头,“的确是个好东西。一架可顶数架投石机,且比投石机更加省时省力。”
“正是。”镜孤鸢微笑,“只是现在我也只是有个大概,具体细节还要凭回忆将图纸画出后才能再做斟酌。今日前来除向陛下禀报之外,也想问一句,陛下预备何时启程?”
“探子白日来报,慕予竹的联合大军正在逐步集结,想必这几日也就要发兵挺进,京都距离西南边境一千六百里,快马三天可到,朕预备下月初一开拔,算来还有五六日的光景。”
“好,”镜孤鸢点头,“孤鸢定在大军开拔之前将图纸交于陛下。”
话一说完,镜孤鸢就起身欲行礼告退,沈寒渡却抢先一步问道:“在乾清宫,你可还住的习惯?”
镜孤鸢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沈寒渡担心的看着镜孤鸢,“朕这就命人传太医。”
“不是的陛下。”镜孤鸢急忙阻止,“孤鸢没想到陛下忽然问起这件事,一时语失。陛下的乾清宫恢宏大气,极尽繁华,自是极好的,孤鸢自然住的也舒服。”
镜孤鸢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不急不恼的样子很是恬静,只是这样的状态却让沈寒渡莫名的生气,他故意的冷落,在她那里却没有引起一丝不满,在她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在乎自己吗?
“只是陛下日后如若还想召妃嫔侍寝,孤鸢恳请陛下另赐住处。”镜孤鸢继续说。
“为何?”
“这是孤鸢自幼的毛病,睡觉时但凡有点声音都无法安然入睡。”她仰着头直视沈寒渡的脸一点点变红,“如今空蝉与孤鸢在一起,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好,朕知道了。大军出发在即,想来等回来时你的栖梧宫也修建完毕了。”
镜孤鸢点头,后退半步福身道:“孤鸢先行告退。”
目送镜孤鸢的背影逐渐远处,沈寒渡的嘴角微微上翘,或许自己在她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地位。
夜色如醉,在乾清宫空荡的回廊里更显冷清寂寥。
镜孤鸢一人缓步走着,她也不知为何要顾及沈寒渡的那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从锦州回朝,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护她周全,却也与她赌气,似个孩子一样惹了她还要回头看看她是不是在意。
镜孤鸢抬头仰望浩瀚的星空,不禁笑出了声,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谁能相信这个人就是每天朝堂之上那个杀伐果断的一国帝王。
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下,还有一人仰望着星空无际。
他就是怡亲王,风逍。
此时,他正坐在自家王府的屋檐之上,一手执酒,一手抚额,嘴角的笑意在想到那个身影之后变得更为放肆。
他知,她是沈寒渡的皇后,他与沈寒渡情同手足,于情于理都不能亵渎。他亦知,她心有所属,虽安静自持但每每看到沈寒渡时她的眼神总是暗暗发亮。故而他守礼守节,绝不逾越半分,唯有在这潇潇冷肃的夜里,一人饮酒醉,聊慰相思意。
“王爷。”一暗卫忽地出现在风逍身侧,铁板一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说。”风逍酒意全无,声音也跟着严肃起来。
暗卫躬身将一纸条递在他的手边,“从季维辰府中飞出的信鸽身上搜到的。”
风逍看了一眼暗卫,再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明日可办。
风逍眸色顿暗,扭头看着来人,“可知说的是什么事?”
“今天白天季维辰始终在府里没有出门,倒是他的门徒去了几个,并不是同时去的,也看不出是因何事去的。”黑衣人沉声禀报。
风逍点点头,只一挥手,黑衣人便消失的仿佛从没有来过。
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一手轻轻晃动酒葫芦,所剩的酒在里面哗啦哗啦作响,忽的他停下动作,似是在思考。而后翻身落地,从屋内拿出一只机关兽,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便果断放开。
自风逍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起,他便安排人手在暗处盯着温楚言。因沈寒渡欲册立镜孤鸢为后,季维辰等一众老臣这段时间与温楚言交往颇为密切。本也只是顺道多看了看,却不料想发现了这样的秘密。
机关兽是还在云沉边境时镜孤鸢送给他的,这个小家伙比信鸽更为隐蔽也更为灵活,他一直很宝贝,从不轻易示人。今日之事,他觉得十有八九是冲着镜孤鸢去的。为了提醒她,他甘愿拿出机关兽。
事实上,风逍的猜测是正确的。
季维辰担心有皇上的暗卫监视府邸,便通过他的门徒悄悄联络朝中重臣,欲在第二日早朝时向皇上谏言不能带镜孤鸢出征,以防营中生变,皇帝性命不保。
那只被风逍拦截的信鸽,正是季维辰与温楚言之间联系的。
温楚言知因他女儿在宫中的缘故,沈寒渡与风逍皆防备于他,故而这一次他退居幕后,只教季维辰要怎么办,但那只信鸽是季维辰自作主张,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成。
因为朝臣之中没有一个不喜欢将皇上的安危挂在嘴边,仿佛只有这样说才能显示他们为人臣的责任感。尤其是言官,格外喜欢和皇帝唱反调。
镜孤鸢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回到自己的偏殿,空蝉已经睡下了。她命人讲字条原样送到沈寒渡手里。她要提醒他,他的朝廷中有人不听话,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镜孤鸢并不清楚,也懒得去想。
第二天早朝。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的太监高声喊道。
季维辰果然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臣有本启奏。”
沈寒渡微眯了眯眼,“季爱卿请讲。”
“陛下亲征犹如虎狼之师,带一女子,不伦不类。臣近日听闻,风鸢郡主要求再多带一女子随行解闷,真是荒唐。”季维辰恭敬行礼,所说之言却在沈寒渡看来可以是大不敬了。
沈寒渡没有立即发作,一双鹰目环视朝堂,“还有人同季大人一样的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