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示意荀越不要轻举妄动，荀玖夜若无其事地重新闭上了眼，双手交握在胸膛，一副睡得安稳的模样。
    紧闭着的门毫无预警地被掀开了一条缝，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深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白皙的皮肤在这黑暗之中，似乎都能发出莹润的光泽。
    晶亮的眼神淡漠冰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安睡的荀玖夜。
    食指不自然地动了动，荀玖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那一度被扑灭的希望，再次燃烧了起来。
    月，是你吗？
    是你在这月色中，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吗？
    荀玖夜在这一刻，忽然就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顾宵月曾经无数次来到他的梦里，可是每次的结局，都是她残忍离去的背影，荀玖夜每次半夜惊醒时，面上都是一片冰凉。
    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何物，可是在顾宵月离开的第一年时间里，荀玖夜深刻地体会到了它的意义。
    到现在，眼泪已经流干了，荀玖夜的心也随之枯涸。
    每一次听到有顾宵月的消息，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可靠性，荀玖夜都倾尽全力去追踪，哪怕是0。1%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一步。
    再一步。
    这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近了荀玖夜，他几乎想立刻睁开眼，将她狠狠地拥入怀里，他的月——
    隐隐约约传来了幽兰般的清香，荀玖夜蓦地睁开了眼，还不待他有任何的示意，那道一直隐藏着气息埋伏在暗处的身影便极速地窜了出来。
    那女人明显也察觉到了，手中的暗器迅速地发射出来，却只是“叮叮叮”地打在了荀越手中的匕首上。
    三年间，荀越的刀法更加精进了许多，和“笙”的人不断周旋，那些人全是擅长使用冷兵器的。
    这次来的女杀手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荀越和她过了十几招，才抓住了一点空隙，制住了她。
    灯，突然大亮。
    面无表情靠坐在床头的荀玖夜打开了灯，他看着眼前这戴着易容面具的女杀手，她的面具像极了顾宵月。
    然而并不是顾宵月。
    荀越见状，立刻会意地押着这女杀手走上了前去，单手捏住她的下颚，以免她咬舌自尽。
    荀玖夜一双眼冷得让人心凉，他看着这女杀手，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半晌，毫无温度的话语响起：“是谁派你来的？”
    荀玖夜的表情如常，就像是在问她今天吃的是什么一样。
    “成王败寇，我既然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杀吧。”这女人恶狠狠地看着荀玖夜，光是靠眼神，就能把荀玖夜杀死一万遍了。
    任务失败的杀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们都心照不宣。
    荀越抿着嘴唇，用力在这女人的脚关节踢了一脚，她便失了力道跪倒在地，狼狈地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是‘笙’派你来的？亦或是ims组织？”荀越把能想到的组织名字全都报了个遍，可惜这女人没有丝毫的动摇。
    再想问下去时，荀越却忽然觉得手中一沉，他伸手把这个女人拉起来，才发现她已经嘴角流血死去了。
    俯身检查了一番，荀越沉声道：“主人，她应该是来时便服了毒药。”
    及时完成任务，就能获得解药，如果有丝毫的耽搁，那便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算了，把她拖出去。”荀玖夜忽然就觉得无比困倦，他不想让这些无谓的人，影响了他和顾宵月曾经相处的空间。
    荀越领命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房门，不想打扰到荀玖夜丝毫。
    呼出一口气，荀玖夜累极了似的倒在床上，明知道这么多人排着队等着杀他，他却没有在这幢公寓里设置过多的安保，平日里就只有荀越和那几个暗卫在这里。
    也许，荀玖夜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悄悄地期待着。
    期待着顾宵月某一天，能以这种方式，回到自己的身边，就算是来夺取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自己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样反反复复的过程中，一个又一个和顾宵月极像的女杀手有来无回，荀玖夜也以这样危险又任性的方式，提醒着自己，一刻也不能忘记顾宵月。
    [是不是只有我被剥夺了性命，才有资格见到你？]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我走到灵魂的彼岸，才发现，那里没有你。]
    ∞ ∞ ∞
    “妈咪！！不要睡觉觉了！快起来跟念儿一起玩！”
    猛地被一只肉肉的小手拍在脸上，顾宵月抬起沉重的眼帘，意识恢复的那一刻，便被这刺目的光芒给亮瞎了。
    眨巴眨巴着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顾念满眼兴奋道：“妈咪妈咪快看！外面是大海！念儿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海哎！！”
    说着，顾念就从床上跳了下去，赤足踩在柔软的毛毯上，哒哒哒的几步跑到落地窗边，整个人贴在了窗玻璃上，她瞪大了眼，痴痴地看着这湛蓝的海洋和金色的沙滩，满眼都是新奇。
    这里是——顾宵月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原本有些迷离的美眸蓦地睁大，心脏也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
    曾经的她，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夏威夷，荀玖夜便为她在这里打造了一间属于她的别墅，每年两人都要过来好几次。
    离开了这么多年，这里依旧没有蒙上灰尘，顾宵月不用想，都知道是荀玖夜在打理着这一切，曾经的一幕幕那么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她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咦，妈咪，你的眼睛怎么红了？”顾念叫了顾宵月几声，见她不回答，转过头一看，就见自家妈咪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泣一般。
    乖巧地走到顾宵月身边，顾念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挤进她的身前，抱着她的腰道：“妈咪不哭，是念儿不乖，惹你生气了吗？”
    顾宵月摇了摇头，俯身在顾念柔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柔声道：“念儿乖，妈咪只是因为光线太强，眼睛受不了。”
    “原来是这样！”单纯的顾念立刻就放下心来，她用小脸在顾宵月的手心里蹭蹭，像极了一只小奶猫。
    顾念拉着顾宵月的手，走到了窗边，兴奋地说道：“妈咪快看！好漂亮的大海！还有好多穿的很少的叔叔和阿姨！”
    扑哧一笑，顾宵月没有纠正顾念，只是任由她沉浸在自己快乐的世界里，无忧无虑的。
    可是看到这样的顾念，顾宵月又免不了心酸，因为她的原因，她的小念儿跟着她在那幢偏僻的城堡里，从来都没有出来走动过。
    [妈咪，你的眼睛好漂亮，念儿的也是跟你一样吗？]
    [念儿比妈咪的还漂亮。]
    [可是妈咪，韩宝贝说我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顾念每次天真的询问，换来的都是顾宵月黯然的表情，久而久之，这体贴的好孩子便不再多问了。
    一定要让念儿早点看到她喜欢的大海……这是顾宵月一直以来的期望。
    可是现在期望变成了现实，顾宵月却忽然有些慌乱。
    她跟念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是……荀玖夜？
    一想到这个名字，顾宵月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完全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她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
    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整理好一切情绪，无所顾忌地去见荀玖夜。
    顾宵月忽然就有些退缩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就被打开了，顾宵月在这一刻，狂跳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
    “宵月姐姐，你醒了？”稚嫩的童声让顾宵月的心脏瞬间恢复正常的跳动。
    顾宵月转过头，眼里代笑，唇边的笑意却带上了几分失落：“宝贝，怎么是你。”
    不待韩宝贝说话，门就突然大开，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身着火红色比（bi）基尼的绝版大美人瞪着一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道：“不是他，是我。”
    “笑笑？”顾宵月惊讶地站起身来，来人正是韩宝贝的正牌妈咪韩笑笑。
    韩笑笑勾唇一笑，那笑容让原本就刺目的光线，更加耀眼了，她走了过来：“小月，憋了这么久，出来透透气，感觉怎么样？”
    好倒是好……顾宵月一向受不了韩笑笑的果敢，然而她最佩服的，却也是她这样的果决。
    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山，似乎都压不倒眼前这绝美的女子，看似弱柳扶风，实则百折不挠。
    伸手在顾宵月的背上拍了一记，韩笑笑打趣道：“看你这惆怅的模样，自己让自己老了十几岁，你让我们这种年纪大、又生了孩子的单身老女人怎么办呀？”
    一听到韩笑笑这么说，韩宝贝第一个不服：“妈咪哪里老了！当我姐姐都还不够！”
    顾念似懂非懂，跟着点点头：“笑笑妈咪很好看。”
    末了，她有补了一句：“跟我妈咪一样好看。”
    韩笑笑伸手捏了捏顾念的包子脸，却是对顾宵月说道：“放心，现在‘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来不及抓你回去。”
    顾宵月将信将疑，下一秒，被韩宝贝的话惊呆了。
    “宵月姐姐放心，我跟小白直接把顾笙的城堡给炸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