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米粮看这样院子里到处随意堆放着的杂物，还有那随处可见穿梭在杂物之间的蟑螂、毛虫，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样脏乱差的环境，她的小狼能够受得了吗？
米粮低头看小狼，小狼嘴角高高挂起，那高度都可以挂上一个油瓶儿了，但还在他的礼仪还在，在米粮开口后，他并未闹腾着要离开，只是看向张秀才的目光很是不悦。
对于一个爱干净到洁癖的孩子来说，张先生家这环境，真心有点儿那啥了。
张秀才领着他们不是去了书房，而是厨房！
米粮打量着这厨房，和外头脏乱差比起来，这里简直算得上天堂了，当然，这都是在忽略到厨房里弥漫着的浓郁药味儿的情况之下的。
米粮来之前便听逢春布店的老板娘说张秀才的媳妇儿生了病，他为了给媳妇儿攒钱治病，抬高学费，让人不齿。现在看来，这消息怕是不假。
张秀才蹲下身子去看了看炉火上的药罐子，拿一截筷子搅拌了一下，又用手中破烂的蒲扇扇了几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米粮她们说道：“就在这里试讲吧，我家里乱的很，也没有板凳让你们做，我们站着讲一会儿，你们觉得可以的话，就直接交了学费，明儿个来上学就是了。”
几分钟之后，米粮和小狼都对张秀才有了改观，如果忽略掉他的邋遢和家里的环境，他真的是个很有学识的人，且能够对病妻不离不弃的男子，想来品行也是不坏的。
米粮今儿个转了一天，就王秀才、李秀才和张秀才三人来讲，她肯定是比较偏向张秀才的，只不过……
他既然要照顾生病的妻子，那么在学业上肯定不能全心全意地教授小狼，这感觉有些花了银子，却没有花值得，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米粮低头看小狼，他的小眉头也是皱得紧紧的，想来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烦恼。
米粮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问道：“冒昧问一句，不晓得先生夫人生的是什么病？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小妇人给她看一看？”
正低头倒药的张秀才猛地抬头，看向米粮的眼神有些锐利，米粮毫不回避，迎面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会医术？”张秀才看着米粮怀疑地问道。
米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略通岐黄之术，不过能不能治好，还是要看过先生夫人的病情之后，才敢下结论的。”
张秀才目前也算是黔驴技穷了，他请了许多大夫过来，都只是说九儿得了伤寒，可一个伤寒为什么需要治这么长的时间？且这治伤寒的药，九儿喝了一幅又一副，病情半点儿好转也没有，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没有入黄泉罢了。
米粮自信满满，张秀才不禁有些想要相信她了。
算了，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这个小妇人真的就把九儿给治好了呢！
张秀才半信半疑地领着米粮去九儿的房间，路上，小狼见那张秀才一直怀疑着米粮，很是气愤地说道：“我阿娘可厉害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村里子里的人生病了都是来找我阿娘看病的，也不用喝很苦很苦的药，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都说小儿童言童语，却也最没有心机。这小儿说的煞有其事，怕是以前真的发生过这些事情，难道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妇人，真的是个岐黄高手……
米粮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头的人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那咳嗽的架势，像是要把心肝肺都从肚子里咳出来才罢休。
米粮皱眉道：“先生夫人这病怕是拖了快半年了吧。”
张秀才这下是真有几分相信米粮的话了，他家九儿从生病到现在，正是五个月零二十天，不就是快半年时间了么。
这小妇人还没有见到九儿，单凭九儿的咳嗽声，就能判断出九儿生病的时间长短，这小妇人他是第一次见，九儿也不大出门，她不可能提前知道九儿生病的准确时间，她的判断怕是有依有据，肚子里有墨，才敢说话！
若说张秀才一开始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那么现在对着米粮就是真的有了几分期待和热切。
米粮进屋后，发现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关得死死的，空气一点儿也不流通，床上躺着一个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两颊颧骨高高凸起，面色蜡黄惨白，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死态。
米粮心里叹气道：“这张秀才看着重视他的妻子，其实却是一点儿也不会照顾人，这样的环境，莫说是把病人照顾好了，病人能够熬过这么久的时间，怕是没有生病之前的底子就好不错，要不然，可真的就是去黄泉了。”
“你先把窗户都打开，让屋子里通通风。”米粮说道。
张秀才迟疑道：“之前请来的大夫都说九儿得的是重风寒，最忌讳冷到，让我关了窗户小心照顾的……”
米粮抬头看他，认真道：“张先生可愿意信我？”
米粮的眼神很真诚，说话的态度也很诚恳，张秀才不自觉的就跟着点了点头，等点完头之后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
算了，每个大夫都有自个儿的一套方法，殊途同归。他既然选择让这小妇人来给九儿看病，就该相信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张秀才听了米粮的话，将窗户一一打开，没过多久，这屋子里的空气就开始流通起来，憋了气的小狼也松了好大一口气，说道：“刚才这屋子里一点儿空气都没有，我一个好生生的人都快要被憋死了，更莫说床上躺着的婶婶了，生了病还不能呼吸新鲜空气，真是可怜。”
小狼无心之语，听在张秀才耳朵里，却是红了脸，心里十分羞愧。
关心则乱。
看来他以前怕是被九儿的病情给吓到了，所以才有些慌不择路，行事都没有了章法，实在是不该，不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