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氏的过世,因而决定自发为其守孝百日的陆绍云,已经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向自己的妻子知会过了,因此,夏霜寒如果想要孩子,最快也得等到这一百日过去以后才行。
“瞧你,说得好像我对这件事情很急似的。”被丈夫拥在怀里,虽然急着要孩子,但是却不着急于享受敦伦的夏霜寒,出言调侃陆绍云道:“只怕这一百日,等得最着急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哦?是吗?那么,就让我来把你变得比我还要着急好了!”说话间咧嘴一笑,眼中有着顽劣的不怀好意的陆绍云,就这么将夏霜寒扑倒在床榻上,随后对其伸出了魔爪......
在夫妻两个人的笑闹声中,这一日就这么安然平稳地度过了,而等到第二日来临时,一些本不应该打扰到夏霜寒的纷纷扰扰,则因为芭丽雅的离家出走与前来暂住,而吵嚷到了身为宅院主人的她的面前。
原来,在过去的二十日里,放下所有的个人恩怨通力合作的陆绍云和苏逸兴,虽然并没能找到可以用于制裁徐瑾涵的关键性证据,可是绝对并非一无所获的他们俩,却还是取得了一些丰硕的成果的。
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和徐瑾涵官商勾结,或者干脆就是追随着他做那些违法乱纪的生意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而在这些人当中,就有着忠勤伯府林家的嫡次子林二公子。
前文曾经说过,忠勤伯府在林熙然自请除族之前,原本其实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只不过碍于他继母的迫害,以及他生身父亲的算计,因此林熙然才会在几年前,彻底与自己父亲一方的所有亲属,全部断绝了关系。
最近这些年来,由于林熙然的自请除族是得到了圣上的认可的,故而在京中算得上是臭名远扬了许多年的忠勤伯府,一直迫于圣意和舆论,而没有向林熙然故意寻衅滋事,以此闹出什么矛盾来。甚至于,仅仅只是表面上的礼节性接触,也被其刻意地回避了过去。
可是今日,由于陆绍云和苏逸兴在追查徐瑾涵的过程中,顺带着掌握了包括林二公子在内的,七八名案犯的多条罪证,并进一步秉公执法地将他们予以收监,直接关进了刑部大牢,因此此时此刻,既没有门路也没有人脉,根本想不出办法将林二公子从牢里捞出来的忠勤伯府众人,这才会忽然想起了在京兆尹衙门中任职,并且与陆绍云是铁哥们的林熙然。
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如何去世的,林熙然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将其忘记,因此,在经过几番尝试,确认没有办法在林熙然这里直接打开门路的忠勤伯府众人,便退而求其次地改变方向,转而找上了身为林熙然的妻子的芭丽雅。
“他们现如今就这么找上门来,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吗?不过就是以为女人都是心软的,所以我比较好拿捏罢了。”
阳光明媚的上午,原本正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陪计算着自家账目的夏霜寒穿插着闲聊两句的芭丽雅,闻听含笑传进门来的“忠勤伯府女眷来访”的消息,当即便大为光火地站起身来,作势要到门口去亲自解决这件麻烦。
“他们也真是好意思,当年做出那么不要脸面、不讲情义的事情,今日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而且,我明明都不在自己家,他们却把这些破事闹到别人家门前来,他们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并不认为好友的暂住是给自己招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的夏霜寒,有着理所应当就是应该照顾好孕妇的观念。于是乎,不等芭丽雅为林家女眷的来访向她致歉,夏霜寒便直接站起身来,按着好友的肩膀,让她重新在凳子上落了座。
“你就安心坐着吧,毕竟孕妇动怒对孩子总是不好的。至于门外的那点小事,就让我出面帮你把它料理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也算是闹到我家门前来了,我身为主人,总是应该出去看看的。”
话落,留下自己算到一半的账册,和拨了一半的算盘的夏霜寒,就这么迈开步子来到了大门外。
忠勤伯府的女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夏霜寒都不曾与她们有过任何来往,故而当她迈过门槛来到大门外时,面对着面前一老、一中、一少三个女子,夏霜寒只是依靠自己的大概耳闻,对她们三人的身份进行了一番猜想和推测。
满头银丝,光是站在马车下什么也不做就显得很是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是三人中最先开口的一个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夏霜寒的她,很快就用一句话,证明了夏霜寒对她的身份做出的猜测。
“孩子,你就是熙然的媳妇,那位名叫芭丽雅的姑娘吧!我是你的祖母啊!”
自打几年前与林熙然彻底断绝关系后,就再也没有同他有过任何来往的林老夫人,若不是因为自己现如今的二孙子出了事,那她就是直到去世,也是不可能前来同芭丽雅见面的。
因此,今日不过是第一次前来见自己想要寻找的对象的林老夫人,会在打照面的这时候认错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加之,戎族人高鼻深目、棕发异瞳的外貌特征,看在对他们的相貌并不适应的汉人眼里,基本上就是完全分辨不出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来的。因此,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这方人的来访,定然会直接将芭丽雅引出门来的三位女眷,便全都将夏霜寒给误认成了芭丽雅。
“林老夫人,请您不要随便乱攀亲戚可以吗?熙然在当年自请除族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您的孙子了,所以不知道,您是哪来的自信,在这里随意自称祖母的。要知道,我的祖母她早就逝世多年了,所以依照您现在的说辞,莫非您这是借尸还魂回来找我的不成?”
并不想和面前这些人多费唇舌地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想尽快让事情速战速决的夏霜寒,说话间转向林老夫人身后的两位女子道:“想来,这两位便是林二公子的母亲和林二公子的妻子了吧?”
“好一个刁民、莽妇。”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低声下气地前来恳求芭丽雅,而是准备仗着自己伯夫人的虚架子,前来尝试着压服身为异族人,且并无任何诰命在身的芭丽雅的林夫人,闻听夏霜寒所言,当即便气怒交加地瞪圆了眼睛。
“真不愧是来自尚未开化的关外的胡人,如此没有教养、不识礼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教养?我不识礼数?”
抬眼看向对面那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勾起嘴角嘲讽一笑的夏霜寒冰冷道:“未婚先孕,在自己表嫂的病榻前和自己的表哥颠鸾倒凤,真真连青楼里最下等旳娼妓都不如。罔顾人伦,完全没有丝毫的礼仪廉耻,难道说这就是教养和礼数吗?倘若夫人您口中的教养和礼数就是这些东西的话,那么没有它们,真真是一大幸事。”
“你!”
自己往年的那点破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忽然被人揭破,当即便遭受到围观者的白眼鄙视与戳着她脊梁骨的议论纷纷的林夫人,张嘴便欲开口进行还击。只不过,在她尚未来得及说话之前,忽然间回转身来的林老夫人,便忽然将拄在手中的拐杖,竭尽全力地朝着她扔了过来。
“你这个蠢妇,滚!立马给我滚回到马车里去!”
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稳住了摇晃的身体,气得两腮上耷拉下来的、松弛的皮肉都在颤抖的林老夫人,直喘粗气地指着自己的儿媳道:“你这蠢才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现下又是什么处境,想要求人救你的儿子,就给我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少在这里随便摆架子!”
“想要求人办事,还插着腰杆、鼻孔朝天地睥睨别人,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别人都会跪着求着地前来巴结你吗?!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让你这么个蠢货进了我们忠勤伯府的大门,玷污了我们林家的门楣!”
“哟嚯,看来这位林老夫人还是个明白人,只可惜,明白得太晚啦!”
闻听林老夫人把她想骂的和不想骂的全都尽数骂了个遍,如此在心中感叹一声的夏霜寒,很快就将视线从敢怒不敢言、面上既带有气愤,同时又带有畏惧的神色的林夫人身上移开来,斩钉截铁地代表芭丽雅表明了态度。
“我很清楚你们今日找上门来是为的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借助枕头风,让熙然改变主意,好使他在林二公子的事情上搭把手,从而将其从牢狱里面捞出来。只不过很可惜,你们打错算盘了。”
“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说,熙然和忠勤伯府早就已经恩断义绝,林二公子也打小就不是熙然的弟弟,而是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害死他的仇人。所以,于私,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同时也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
“从道义天理角度来说,林二公子现如今之所以会被下狱,完全就是因为他印证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现下刑部搜罗的证据铁证如山,罪责确凿的他注定将罪有应得、难逃一死,莫说你们只是求到这里来,就是求到当今圣上那里去,都没用!”
“所以,于公,就算是为了大义灭亲、惩恶扬善,我们也不会搀和这件事。更何况,身在京兆尹衙门任职的熙然,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插手这件由金吾卫和刑部共同管理的案子。”
话说至此微微顿了顿,梭巡一圈在场三位女眷的夏霜寒,总结陈词道:“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所以,言尽于此,还望你们速速离去,切莫再做无谓的纠缠。”
“芭丽雅姑娘,求您行行好吧!”方才一直保持着沉默,眼见确切表明立场的夏霜寒马上就要转身离去,这才哭求出声的林少夫人,当即便撒开步子几部跑过来,随即跪到夏霜寒的脚边,抱住了她的大腿不撒手。
“芭丽雅姑娘,听说你也怀孕了,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所以,求您看在同样为人母亲的份上帮帮我吧!我的孩子,现如今还不到半岁,根本连话也不会说、连路都不会走,您忍心让这样一个孩子就此失去父亲吗?”
“得,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担不起!”
弯下腰去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大腿彻底解救出来,并没有被梨花带雨的林少夫人所采用的哀兵战术所打动的夏霜寒,毫不妥协地强调道:“要杀你丈夫的人不是我,而是律法。他自己触犯了律法,违法乱纪、谋财害命,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说你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那当初你的丈夫害别的孩子就此成为孤儿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要将心比心呢?”
“不希望他死的话,当初他作恶多端,拿着大把大把沾满了人血的银子回家供你们享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知道阻止?现在恶都已经做下了,在无力回天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亡羊补牢,这未免也太晚了吧?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清白的,死不了;有罪的,逃不掉!”
“芭丽雅姑娘,照你的说辞,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见死不救了?”被夏霜寒掰开双手,随后就因为失去了平衡而跌坐在地的林少夫人,通红着一双眼睛,仰头向夏霜寒做着最后的确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老天爷要收他的命,与我无关。”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同情,就此转过身去的夏霜寒,就这么在林老夫人和林夫人得以再说什么之前,迈步跨回到自家宅院里,随即“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