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历朝历代的兴衰?
“北边的魏国建立之初,长江以南也建立了宋国。宋国历经三世而亡,短短三十载。”萧胤的声音变得悲沉,令人伤感,“宋国宫倾之际,太子带着太子妃逃出建康,逃到杭州,避世在乡下。两年后,齐皇的人找到他们,斩草除根。当时,太子为了保护太子妃和即将出世的孩儿,将母子俩藏在水缸里,他却被杀死。这个遗腹子出世后,与娘亲相依为命,可是,寡母带儿很辛苦,熬了几年,太子妃病重去世,只留下八岁的孩子。”
洛云卿被这个悲惨的故事感动得哭了,他就是那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之后,他被毒痴捉去当试毒人,度过了暗无天日、痛苦不堪的十年。
没想到,他的身世这般可怜。
“怎么哭了?”萧胤语声清冷,“女人的心真是水做的,只不过是一个故事,就感动成这样。”
“后来那个孩子呢?”她低哑道。
“我也不知。”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只有悲痛,才会如此。
“那个孩子……是你,是不是?”她明白了他的野心,他是宋国皇室后裔,才会有复国的心愿,“你娘临死的时候,跟你说了你的身世,是不是?”
他不作声,暗影中,他的脸庞淡如秋水。
洛云卿伏在他身上,“我会帮你。”
吻他的唇,吻他的身,吻他悲苦的一生,吻他孤寂的灵魂。
当他进入她的身躯,与她融为一体,萧胤只想永远占有她,倾尽满腔爱意与狂热。
只有她,才能带给他灵魂的悸动与蚀骨的销魂。
爱,无以言表。
萧炎的生辰是三月初六,杨贵妃争取到督办圣寿宴的机会,准备大展身手。
梁国刚刚建立,北魏、西北柔然会派使臣来贺寿,因此,她要求宫人,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圣寿宴。
北魏使臣修书至建康,此次使臣团由北魏晋王携华阴公主来贺,且提前六日到建康,因为华阴公主喜欢游览各地山水风光,尤其是江南一带的秀美景色。
这日,太子、秦王和怀王至城门亲迎,阵仗宏大。
晋王是魏皇第四子,身量奇高,器宇轩昂。他和华阴公主乃同母所出,母亲是魏皇最宠爱的德妃。华阴公主身形高挑,比一般的梁国女子高,五官较为深邃,却不失美艳,落落大方。
太子三人将他们迎到行馆,让他们稍事歇息,酉时派人来接他们到太子府参加接风宴。
翌日,萧氏三兄弟带领魏国使臣进宫游览。
在一众男子中,晋王身量最高,鹤立鸡群,倜傥卓尔,不输萧氏三兄弟。而华阴公主,犹如绿叶烘托下的娇艳夏花,美艳高贵,独领风骚。
萧氏三兄弟轮流陪她闲聊,她说梁国的皇宫和魏国的皇宫不太一样,雕梁画栋,美如仙境,美则美矣,却失之于小家碧玉。魏国皇宫就不一样了,气势磅礴,巍峨如山。
他们淡淡地笑,没有搭腔。
“舍妹心直口快,三位请勿见怪。”晋王连忙打圆场,然后对她使眼色。
“皇兄,我说的没错呀。”华阴公主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无妨,无妨。公主所说的是事实,南北两地的风土人情自然有所差异。”太子萧晋笑道。
他们在御花园的风亭歇息,此时桃花、杏花已开,还有一些奇花异卉,将御花园妆点成花海,深红浅白,花事缤纷,迷醉了人的眼。
萧胤看见,几个宫女穿花拂柳而来,为首者正是洛云卿。
洛云卿率领六个宫女下跪行礼,道:“太子殿下,奴婢奉贵妃之命,送来糕点和茶水,为尊贵的远客解乏。”
萧晋笑道:“贵妃想得真周到。”
宫女将六样糕点和茶水放在石案上,萧溶盯着洛云卿,忽然间觉得她比这个骄横的魏国公主可爱多了。
洛云卿告退,正要转身,忽然听到一声娇叱:“且慢!”
众人错愕,洛云卿止步,恭敬地问:“公主有什么吩咐?”
“你是宫女?”华阴公主上前三步,黛眉高挑,居高临下地问。
“是,公主。”洛云卿倒是奇了,这异国公主为什么这么问。
“咻”的一声,一记马鞭抽向她,用足了力道。
华阴公主的手里一直拿着马鞭,忽然抽出去,众人防不胜防,洛云卿硬生生地挨了一鞭,鞭子过处,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泪花盈睫。
萧氏三兄弟震惊不已,这华阴公主怎么随便打人?而且打的是杨贵妃的近身女官,这不是打杨贵妃的脸吗?这魏国公主欺人太甚!
“皇妹,又胡来,这里不是魏国!”晋王的语气颇重。
“谁让她不知好歹!”华阴公主凶悍道,戾气在眼里翻涌。
话音方落,她甩出马鞭,连续地抽,狠狠地抽,好像洛云卿是她的仇人。
洛云卿任由她打,没有闪避,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泪水滑落,委屈隐忍的模样令人心疼。
萧胤拳头紧攥,眼中杀气滚滚,萧溶愤怒地扣住华阴公主的皓腕,阻止她打下去。
至此,洛云卿挨了五鞭。
华阴公主的脸布满了厉气,挣了几下没挣脱手,怒道:“放开我!”
“公主在我大梁鞭打我大梁宫人,是何道理?她招惹你了吗?”萧溶怒问,一张俊脸因为怒火而发红。
“她冒犯我!”华阴公主口气强硬。
晋王径自坐着,悠然饮茶,好像妹子与他人起了争执,与他无关。
萧胤的眼里浮现一缕鸷气,“众目睽睽,她如何冒犯公主?”
华阴公主目露凶光,“她该死!她的衣袍颜色与我一样!若是在大魏,我早就赐死她了!”
她身穿粉紫华裳,而洛云卿穿的是女官衣袍,浅紫色与粉色搭配而成,看起来色泽差不多。
只因为撞衫了就打人,这华阴公主也太骄横霸道了!
“这里是大梁,不是公主可以胡来的地方!”他冷沉道。
“她从未见过公主,亦不知公主穿这身衣袍。再者,大梁宫里的女官都穿这身衣袍,莫非公主要杖责、赐死我大梁所有女官?”萧溶恨恨道。
“舍妹做得出这种荒唐事,连小王的父皇也奈何不了她。”晋王失笑,“去年,我大魏宫里几个宫女戴的簪子让舍妹觉得不顺眼,舍妹便杀了她们。父皇说,她想杀谁就杀谁,想杀几个就杀几个。”
洛云卿愣住了,这魏国公主太可怕了,骄横成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华阴公主怒道:“放开我!我要杀了这贱-人!”
萧溶很少气成这样,满目怒火,似要烧起来,“你在魏国杀多少人,本王管不着,但这里是大梁,你胆敢动大梁的人一根毫毛,本王绝不会视而不见!”
二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大有战火一触即发的架势。
洛云卿倒没想到,怀王会为自己出头。
萧晋连忙打圆场,“有话慢慢说。三弟,公主是贵客,放手。公主,先坐下喝杯茶吧。”
萧溶不放,华阴公主也不甘示弱,瞪着他。
“三弟,不许胡闹!”萧晋斥道。
萧溶这才松手,华阴公主冷哼一声,揉了揉手腕,忽然,她又抽出马鞭。
洛云卿惊了,呆愣住了。
他正要出手抓住那马鞭,不知怎么回事,华阴公主往前扑,直挺挺地扑倒在洛云卿前面。
洛云卿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两步。
萧氏三兄弟忍俊不禁,宫女也憋着笑,她连忙使眼色,宫女才止住笑。
晋王见妹子扑了个狗吃屎,愠怒地起身,扶起她,“疼吗?”
吃了大亏,又出了糗,她颜面尽失,又羞又恼又气,“皇兄,方才我觉得膝盖一疼,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有人使暗器打我。”
“太子殿下,你如何解释?”晋王质问。
“公主可以打人,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却赖在别人身上,这又是何道理?你当这儿是你魏国吗?”萧溶抢了话头,冷嘲热讽。
“皇兄……”华阴公主撒娇,跺脚。
“舍妹不可能自己摔倒,定是有人使了暗器。”晋王怒道,“今日小王定要为舍妹讨回公道。”
“晋王若有证据,相信父皇会秉公查办。”萧胤冰冷道。
洛云卿觉得,应该是萧胤暗中使了暗器,可是,如若晋王找到暗器呢?
萧溶走到她身边,强硬道:“晋王为公主讨回公道,她挨了五鞭,小王又如何为她讨回公道?”
华阴公主鄙夷道:“一个卑贱的宫人,要什么公道?”
他拉住洛云卿的手,“她是小王母妃的近身女官,也是小王即将过门的侧妃,你打了小王的侧妃,公主觉得小王该不该讨回公道?是抽你五鞭,还是让你再扮一回狗吃屎?”
洛云卿惊愕,下意识地看向萧胤。
萧胤恍若未闻,神色从容。
华阴公主睁目,晋王有恃无恐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请贵国陛下评评理。”
萧溶让洛云卿先回兰漪殿,之后他们一行人去见萧炎。
听了他们的复述,萧炎锁眉沉思,这件事还真难办。
晋王面目冷静,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因父皇太过宠爱舍妹,舍妹自幼骄纵,杀人如麻,无法无天,在贵国宫中鞭打女官,委实不妥。不过,区区一个女官,打也打了,又能怎样?舍妹受了委屈,丢尽颜面,还请陛下秉公办理。”
华阴公主站在一旁,满目不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令人憎恨。
他又道:“出使梁国前夕,父皇再三嘱咐小王,莫让舍妹掉一根汗毛,否则,唯小王是问。倘若小王保护不周,令舍妹受伤或是受了委屈,父皇定会为舍妹讨回公道,倾举国之力也在所不惜。”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若华阴公主有任何损伤,魏皇说不定会挥军南侵,不惜燃起战火。
虽然魏国与梁国划江而治,但魏国兵强马壮,兵多将广,即使萧炎亲自上阵督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这些年两国停息战火,是为两国百姓着想,也借此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