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撑开战袍,霸气横生,“本将军何德何能?”
“大将军战功彪炳,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是大齐的中流砥柱。若大将军这样的当世英雄没有资格继皇帝位,那谁有资格?”
“国师深得民心,为大齐预测过多次天灾,亦为大齐功臣。”
“惊澜更喜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苏惊澜轻淡地笑,“惊澜再无任何牵挂,出宫后便隐居避世。还望大将军爱民如子,仁厚为怀,当一个继往开来的仁君。”
萧炎站起身,声如洪钟地说道:那便,“人各有志,本将军不勉强国师。临别之际,本将军与国师饮一杯。”
苏惊澜端了玉杯,一饮而尽,尔后洒脱地离去。
徒步在宫道上,他听见大殿传出“山呼万岁”的声响。
听了苏惊澜所说的,洛云卿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若论单打独斗,萧炎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萧炎掌控了宫城,他一人如何对付八百亲卫?他只能将齐国江山拱手相让。
如若萧炎没有回京,那么,他是不是有可能登基为皇?
他有这种心思吗?
“此后,我只能以萧胤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苏惊澜平静得异乎寻常。
“不如,我们离开建康,去松江过粗茶淡饭、明月清风相伴的日子……”
“早点歇着吧。”
他拍拍她的肩,然后说要回靖王府一趟,便走了。
洛云卿叹气,他到底放不下曾经唾手可得的皇位。
三日后,她听花馆里的侍婢兴奋地说,萧胤封为秦王。
原来,萧炎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梁,封世子萧晋为太子,封萧胤为秦王,封萧溶为怀王,封靖王妃为皇后,封怀王生母杨氏为贵妃。
洛云卿明白了,苏惊澜要用萧胤的身份有所作为。
大齐皇室的明争暗斗刚刚结束,接踵而至的是大梁皇室。
这一次,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夜,她睡得很早,却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苏惊澜被萧炎刺穿了身子,血溅如注,很是吓人。
她猛地惊醒,剧烈地喘着。
“做噩梦了?”苏惊澜温柔道,拉她起身。
她用力地抱住他,好像下一刻他就会离他远去,似要将他的脖子勒断。
他摩挲她的脊背,“怎么了?”
洛云卿轻触他的唇,“我想为你生孩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苏惊澜推开她,上了寝榻,将她拥在怀中。
“什么事?”她的心七上八下。
“你能否帮我?”
她凝视他,暗影中的双瞳弥漫开伤色,“怎么帮?”
静谧的暗夜里,他的声音低沉得令人迷惑,“萧炎登基,一后一贵妃,以后还会册封妃嫔。我安排你进宫,在杨贵妃的兰漪殿当女官。”
洛云卿到底有些错愕,他要自己进宫,是给他当内应。
“不少人认得我,我怎么进宫?”
“我为你易容,谁也认不出你。”
她静静地看他,他期盼地看她……这样的他,她觉得很陌生,或者,她根本没有看清过他。
她幽幽地问:“你致在位尊九五,是不是?”
苏惊澜黑若子夜的瞳仁一动不动,“你会帮我吗?”
她很想帮他,可是,她担心帮不了他,反而害了他。
“我不会勉强你。”他的眼眸轻轻一眨,“宫中险恶,波云诡谲,你在宫中,我反而担心你。”
“我不是不愿……”
他轻吻她的额头,“睡吧。”
洛云卿坚定道:“我进宫帮你。”
苏惊澜的眉眼流散开笑意,“卿儿,后日你进宫,是从良家子选出的女官,名为眉黛,能不能成为杨贵妃的近身女官,就看你的本事。”
她颔首,“我尽力而为。”
他在她耳畔低语:“待我伤势痊愈,便可满足你的色心。”
她窘迫极了,嗔怒地打他,他直接压倒她,沉醉在火热的柔情里。
萧溶在雅间前止步,颇为惊讶。
苏惊澜不是已经离开建康了吗?他见自己有何企图?
“王爷,请坐。”苏惊澜摆手,优雅似仙。
“得国师相邀,甚感荣幸。”
萧溶面若冠玉,俊逸如云,锦衣金冠,气度翩然,相较当初的靖王府三公子多了几分金贵。
苏惊澜从热锅中取出温酒,斟了一杯,“王爷,请。”
“国师有话不妨直说,小王能帮的,自当尽力。”萧溶语声含笑。
“王爷以为,太子与前朝太子相较,可有略胜一筹?”
这般开门见山的问,很是尖锐。
萧溶愣了一下,笑起来,“国师为何这么问?”
苏惊澜莞尔,“我已非国师,不过,惊澜倒是想当王爷的国师。”
这一次,萧溶没有被他的话惊到,从容饮酒。
“不瞒王爷,那晚我将大齐江山拱手相让,心不甘、情不愿。”
“哦?”萧溶倒是惊奇,他说得如此坦白。
“惊澜并非对那皇位有觊觎之心,而是不愿所托非人。”苏惊澜缓缓道,“恕我直言,你父皇和太子皆非最合适的人选。”
“依国师之见,谁可担此重任?”
“你父皇出身行伍,行军布阵自不在话下,然治国与行军迥然不同,你父皇以治军的雷厉手段治国,不可行。而太子长于宅院,跟随前朝太子多年,言行举止、为人处世皆以他为榜样,少果决之力、睿智之思、行事之魄,若他继皇帝位,只怕受苦的是大梁百姓。”
萧溶漫不经心地说道:“国师见解精妙,小王受教了。”
苏惊澜接着道:“秦王擅经营之道,掌羽林卫,文武皆可,然他眉宇之间并无王者霸气,不是帝王之相。放眼大梁,文武兼备,又有帝王之相的,只有王爷一人。”
萧溶失笑,“国师这么说,是想置小王于死地吗?”
“惊澜句句肺腑,并无虚言。为了大梁臣民,为了天下苍生,王爷该有所取舍。”
“小王最喜逍遥自在、无忧无虑,那些社稷、朝政的繁琐之事,便让父皇和太子去操心罢。”
萧溶站起身,饮尽杯中酒。
苏惊澜淡然道:“惊澜相信,王爷会有顿悟的那一日。惊澜恭候大驾。”
“混账东西!给本宫滚出去!”
洛云卿站在大殿,听见杨贵妃厉声怒喝,接着看见为她梳妆的宫女狼狈地爬出来。
大殿共有四个宫人,都不敢进去服侍,洛云卿硬着头皮进去,心想自己进宫已经十日,今日算是一个良机,希望能赢得杨贵妃的赏识。
杨贵妃坐在妆台前,满面怒气,后面站着女官白露。白露低着头,身子发抖,显然是被杨贵妃的怒火吓着了。
“还不过来伺候本宫梳妆?”杨贵妃不耐烦地怒道。
“是。”
白露擅梳妆,自然是她伺候。不过杨贵妃很难伺候,宫人稍有犯错,她就会大动肝火,不是打就是骂,整个兰漪殿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而被她一怒之下杀了。
洛云卿走过去,柔声道:“今日是皇后第一次设宴,陛下也会去,贵妃的衣着打扮不能抢了皇后的风头,但又不能没有风头。”
闻言,杨贵妃黛眉微挑,“那本宫应当如何装扮?”
“贵妃琼姿玉貌,美艳华贵,和那些风华正茂的妃嫔站一起,她们的肌肤还不如贵妃呢。奴婢以为,此次宴饮,那些妃嫔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如贵妃反其道而行,在清新温婉中带三分娇贵,足可令陛下刮目相看。”
“你便教教她罢。”
“是,贵妃。”
洛云卿指导白露梳发匀妆,挑了衣袍、斗篷,当杨贵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本宫是不是年轻了几岁?”
白露连忙恭维道:“是呢,贵妃看起来比那些新册封的妃嫔还年轻呢。”
杨贵妃笑问:“你叫什么?”
洛云卿回道:“奴婢眉黛。”
“往后你便是云漪殿的最高女官,近身服侍本宫。”
“谢贵妃。”
洛云卿跪地谢恩,白露松了一口气,往后有她挡在前面,自己就不必费神了。
凤仪殿的宴饮上,萧炎见杨贵妃款款而来,仿若一朵雪花缓缓飘来,又似一片嫩绿的叶子摇曳枝头,眼前一亮,摸摸她的手,要她坐在身边,把唐皇后气得不轻。
不过,当两个贵人献了一支舞,他的魂魄就会勾去了,再也不理杨贵妃了。宴后,他带着两个贵人回九华殿。
杨贵妃气呼呼地回寝殿,将瓷瓶扔到外面,满地碎片。
“贵妃息怒。”洛云卿安慰道。
“贱-人!狐狸精!”杨贵妃气愤地骂道。
洛云卿知道,自陛下登基,便没有宠幸过杨贵妃,许是嫌弃她年老色衰,许是觉得老夫老妻了没有新鲜感。
洛云卿道:“贵妃,保持淡然从容的心态,方能保养得宜,越活越年轻。只要心态年轻、貌美如花,又何愁陛下不注意到贵妃?”
“放肆!”杨贵妃怒斥,“陛下根本没注意到本宫!”
“她们做得到的,贵妃也做得到。”
“那本宫应该怎么做?”杨贵妃满目希望地看她。
“倘若贵妃听从奴婢的话,定能让贵妃重获恩宠。”洛云卿语气轻淡,却甚是笃定。
为了拉拢满朝文武,萧炎决定在新年第一日宴请群臣。
此次宴饮由唐皇后督办,这日,稀薄的日光洒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寒风却凛冽得紧,殿内置放着火盆、熏笼,温暖如春。
酉时,朝中文武大臣皆就席,妃嫔和外命妇也都各就各位,只待大梁国君驾到。
洛云卿站在杨贵妃的斜后侧,望向左列一排。
左列为首的是太子,接着是萧胤、萧溶,然后是朝中重臣。
她迎上萧胤静若深潭的目光,想着他是否已经和萧溶联手。
“陛下驾到——”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