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卿收不住唇角的讥笑,原来,他也在算计自己,而且很早之间就在算计了。
世间的男人都在算计,算计前程、权势,把性命也算计进去了,真真可悲。
“你已拿到书函,可以走了。”
“气还没消吗?”萧胤抚摸她的柔腮,语声温柔。
“我不知你是萧胤还是国师,更看不透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你很可怕。”她语声幽冷。
“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他揉她的香肩。
“你走吧。”洛云卿拿开他的手。
萧胤站起身,却止步不前,忽地飞上床榻,钻入被窝,躲在里侧。
她怒不可揭,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是侍卫!
“洛姑娘……洛姑娘……”侍卫低声叫道。
她没有应声,当作在睡梦里。
过了片刻,他们走开了。
她推推萧胤,压低声音道:“他们走了,下去!”
萧胤好整以暇地躺着,当这是自己的寝榻,“睡到五更再走。”
洛云卿使劲地拉他,却被他拽下来,整个儿被他压住了。似有电流窜过,她身子一颤,那是身心的悸动。
他沉沉地看她,陡然俯首吻下来。
洛云卿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吻,倾尽了一腔柔情与激情。
“你不是国师。”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嗯?”他声线粗哑。
“当血脉疾行,国师就会心痛,可你不会。”
闻言,萧胤如火的热情退了,“这个事有点复杂,改日再跟你详说。”
洛云卿见他下榻,松了一口气。
他整好衣袍和貂裘,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便从窗台出去。
萧胤飞入靖王府,却看见,黑暗中,屋顶上,站着一人,大氅飘动。
是风华。
二人飞到冷寂的大街,风华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他,“我一直找不到国师,不是我没本事,而是国师太神秘。谁也想不到,国师就是靖王的大公子萧胤。”
萧胤不动声色,不发一言。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怀疑,为何大人不喜欢有人打扰,为何时常无缘无故地从无极观忽然不见了,为何数日不来无极观。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大人奔波于靖王府与无极观,自然忙得很。”风华的眼眸浮动着冷戾之色。
“你与萧昭合谋,毒杀先皇,是不是?”萧胤质问。
“以大人的头脑,早该猜到才对。”
萧胤不作声,貂裘在寒风里噗噗作响。
风华冷笑,“或许,大人不是猜不到,而是任由先皇早点儿去见阎罗王。”
萧胤语声冷冽,“你如何知道我的秘密?”
风华淡淡地笑,“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大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且防着被人知道。这次回京,我跟踪过你几回,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无极观被抄,大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坚定了我的猜测。鬼面狐狸会易容术,若大人也精通易容术,并不稀奇,我一直在想,大人会易容成谁呢?”
萧胤静静地听。
“一定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容貌性情、行事作风完全不同。”风华的声音随风飘散,“陛下驾崩那日,萧胤当值,却不在宫中,我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后来才恍然大悟。”
“你为萧昭做了这么多,只为他做嫁衣?”
“他要江山、美人,我自然有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大人无须心急,很快就会知晓。”
说罢,风华腾身而起,飞走了。
萧胤眉宇微紧,站立在寒风里,目光渐渐冰冷。
宫中礼乐长鸣,新皇登基。
朝议大殿上,群臣跪拜,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龙雕椅前,萧昭长身而立,冠冕耀目,衬得他比寻常气宇轩昂,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王者气度。他朗声道:“众卿平身。”
群臣起身,他掀起龙袍的袍摆,傲岸而坐,眉宇冷峻,傲视群伦。
朝臣开始禀奏,忽有一人入殿,银发轻逸,容颜似雪砌成,与墨氅形成鲜明的对照。
国师!
满朝文武骚动,慑于他昔日的威势,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萧昭的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来人!抓住这祸国殃民的妖人!”
六个侍卫立即进殿抓人,苏惊澜伸臂,一股白烟冒起,一股阴柔而强劲的力道往后涌去,侍卫纷纷往后摔去。
众臣大惊,纷纷退避。
萧昭丝毫不惧,自归然不动,怒道:“生擒妖人者,官升三级!”
“陛下何须惊慌?”苏惊澜语声轻淡,转而对群臣道,“诸位不必惊慌,今日来此,一来是恭贺新皇登基,二来是宣读先皇密诏。”
“先皇留有密诏?”众臣窃窃私语。
“把密诏呈上来。”萧昭不动声色地说道。
苏惊澜从笼袖中取出一封书函,高高举起,让众臣轮流看。
萧昭大怒,却又无计可施。
阅毕,群臣议论开来,确是先皇的笔迹,还有印玺。
苏惊澜面无表情,扬声道:“先皇早已察觉风华与陛下勾结,先皇在密诏中说,如若先皇暴毙,谋害先皇的人就是陛下!”
他直指金龙雕椅上的新皇,气度慑人。
“来人!此妖人妖言惑众,给朕拿下!”萧昭怒道。
“陛下,臣以为,这封密诏确是先皇亲笔所写!”一朝臣道。
“你是不是想抄家灭族?”萧昭语声森凛。
“说了一句真话,陛下就抄家灭族,这是杀人灭口吗?”苏惊澜徐徐道,“若非心虚,又何至于此?”
一半的朝臣以为然地点头。
萧昭只好以退为进,“此密诏从何而来?”
苏惊澜说出密诏的来历,萧昭冷笑,“先皇宠幸洛贵妃,暴毙便是因为马上风。洛贵妃狐媚惑主,害死先皇,先皇怎会将密诏交给她保管?再者,洛贵妃都不知有此密诏,你又如何得知?”
“先皇暴毙,不是马上风,而是被人下-药所致。”苏惊澜解释道,“先皇素来体虚,男女之事不宜过于频繁,先皇亦知此事,怎会冒着性命危险宠幸洛贵妃?我查过,先皇暴毙前与洛贵妃饮酒,那酒里被人下-药,先皇饮酒数杯,便会龙精虎猛,血气旺盛,然,先皇体弱,无法负荷,便丢了性命,形如马上风。”
“可有物证?”
“没有。”
萧昭讥讽地冷笑,“任你巧she如簧,满朝文武也不会信你一面之词。”
苏惊澜道:“那陛下敢不敢对天指誓,对着先皇的灵位指誓,从未谋害过先皇。”
萧昭剑眉飞拔,眼中戾气翻涌,“有何不敢?”
安总管手持先皇灵位进殿,站在丹墀上,苏惊澜道:“陛下,请。”
萧昭看灵位一眼,举起手,“朕无愧于天地,若谋害过先皇,便遭天打雷劈……”
“轰”的一声巨响,大殿轻微一震。
这爆炸的声音在殿外,可今日,晴空万里,日光倾洒,怎会突然有炸声?
满朝文武骇然,议论纷纷,都说这是上天对陛下的不满与惩罚。
萧昭亦惊骇,到底有些慌张,过了半晌,他继续发誓,“朕……”
殿外又响起巨响。
大殿哗然,相信了密诏所言:先皇暴毙,乃陛下所害。
萧昭面目阴寒,厉声喝道:“来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苏惊澜的语声忽地高扬起来,“诸位,他弑君杀父,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不配即皇帝位!”
萧昭俊朗的脸庞尽显霸气,“朕是皇帝,谁敢置喙?”
安总管悲声道:“先皇在写这封密诏时,我为先皇研磨。先皇说,若先皇当真遭遇不测,必是三殿下所为。先皇还说,我大齐绝不能交给一个弑君杀父之徒,着国师监国摄政。”
“父皇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萧昭大怒,“定是妖人收买你,要你这么说!”
“诸位大人,我侍奉先皇半辈子,先皇驾崩了,我定要将先皇的遗愿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不可好死!”安总管重声道。
萧昭陡然出掌,一股强风涌向安总管。
当即,安总管滚下去,吐血身亡。
众臣惊骇,纷纷后退,这下,终于看清了新皇残暴的面目。
苏惊澜箭步而去,与萧昭在大殿上打起来。两股强劲、刚猛的真气在殿内四处流窜,打碎了很多东西,一地狼藉。
群臣退到殿外,吩咐侍卫待命。
过招一百余,萧昭站不到丝毫便宜,往外逃遁,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群臣惊魂未定,没想到今日新皇登基会有这样的变数。
国不能一日无君,这可怎么办?
有人提议,应依照先皇遗愿,国师监国摄政。
大多数人没有异议,要求国师监国摄政,苏惊澜推辞了一下,便同意了。
苏惊澜派人去芙蓉花馆接洛云卿进宫,但还是迟了一步,她失踪了。
他断定,定是萧昭掳走她。
确实是萧昭带走了洛云卿,是鬼面狐狸第一次掳她去的地方,金碧辉煌的石室。
“你带我来这里也没有用,国师又找不到这里。”她知道,苏惊澜揭穿了萧昭的真面目。
“得不到江山,得到美人也好。”萧昭狠狠抬起她的下颌,目光阴寒。
“其实,如若你有点儿耐心,待先皇百年归老,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掌齐国,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谁知道父皇还会活几年?”他陡然提高声音,充满了乖戾之气,“且父皇已怀疑我害死太子,他迟迟不肯册我为太子,就是不想把皇位交给我。若父皇知道真相,我有何下场,你很清楚!”
“所以人一定不能做错事,做错了,总要还的。”
萧昭怒不可揭,“若非那妖人,我早已是皇帝!”
洛云卿无语,他已成疯成魔,听不进任何话了。
只是,他抓她到这儿,是想用她要挟国师吗?他知道国师与萧胤是同一人吗?他知道她和国师有瓜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