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微笑着颔首。
凤凰楼,临窗雅间。
洛云卿斟茶,笑道:“什么风把三殿下吹来了?”
萧昭的眉宇漾开一丝丝的笑意,“自然是凤凰楼的菜香吸引了我。”
伙计端来三碟精致的糕点,她介绍道:“这是新来的糕点师傅做的,一树梨花压海棠,满城春-色宫墙柳,燕子归来兰泣露,三殿下尝尝。”
他分别尝过,赞不绝口,“好雅的名字,甚好,甚好。”
“皇妹的赐婚圣旨明日就会颁下,驸马是萧胤。”
“不出意料。”她面不改色,“大婚之日是哪日?我得好好想想送什么贺礼。”
“皇妹是急性子,吵着赶紧成亲,婚期是七日后。”萧昭审视她的脸,却看不出她的情绪波动。
“我送一尊玉观音吧,希望公主早生贵子,多子多福。”洛云卿思忖,萧胤接受了这桩亲事,应该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吧。
见她面色如常,他不知是她伪装得好,还是她真的不在乎。
她忽然问:“三殿下,太子是鬼面狐狸,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萧昭亦声色不动,“终生监禁。”
她莞尔一笑,举起茶杯,“我以茶当酒,恭祝三殿下美梦成真,早日位尊九五。”
他骇然,“你这不是陷害我嘛?”
“太子应该没有翻身的可能,而陛下只有你这个皇子,这太子之位,这齐国皇帝的宝座,不就在你囊中吗?”
“被人听见、传扬出去,父皇会以为我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他眉宇微紧,“不可乱说。”
洛云卿眨眸一笑,“想必太子怎么也想不通那白狐狸头面具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放在太子府的。”
萧昭的目光顿时犀利了几分,“你意思是……”
“太子不是鬼面狐狸。”
“你如此肯定?那又是谁?”
“鬼面狐狸么……”她故意顿住,缓缓道,“从秋狩行刺陛下开始,鬼面狐狸就布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局。那两个刺客,也就是太子的近身侍卫,早已被鬼面狐狸收买,也有可能是鬼面狐狸安插在太子身边的耳目。那两个近身侍卫行刺陛下,太子密谋弑君的罪名便洗脱不了。接着,鬼面狐狸将白狐狸头面具放在太子府,太子是鬼教教主这个真相大白于天下,如此,太子必死无疑,很难再咸鱼翻身。”
萧昭的心无法平静,浪潮涌动。
虽然他早已猜到她看得清当中隐情,可是听她娓娓道来,他还是无法不惊讶。
洛云卿道:“教主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吗?”
他差点儿接了她的话,改问:“什么?”
“三皇子俊美温润,可惜是个跛子,受尽臣民的议论与鄙夷。一般人怎么会将跛子皇子和武艺超群的鬼教教主联系在一起呢?”她浅浅地笑,“可是,跛子反而是最好的掩饰、最有利的障眼法。三殿下,我分析得对不对?”
“你让我如何回答好呢?”萧昭意味深长地笑。
“这个回答已是最好的回答。”
“那你可猜到,鬼面狐狸为何找《长生诀》?”
洛云卿轻笑,“我从头说起吧。三殿下自幼是跛子,无法治愈,不知是哪一年,忽然治愈了。不过,三殿下心生一计,仍然装作是跛子,继续承受臣民异样的目光与议论,如此一来,太子、二皇子就会轻敌,三殿下也可借此良机韬光养晦,暗中部署。三殿下在朝中无权无势,也没有母舅可以依靠,习得一身好武艺,只身入江湖,为的是积蓄图谋大计的部下亲兵与资财。三殿下劫赈灾官银,是为了私吞那五十万两,后没有强留官银,让萧胤带走,是因为三殿下尚有仁厚之心,惦记百姓疾苦。而很早以前,三殿下逼我找《长生诀》,是想把这本书献给陛下,博取陛下的宠信。三殿下,如何?”
萧昭拊掌,“精彩!精彩!”
她轻轻眨眸,“谬赞。”
他执她的手,俊目清寒,“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我该把你怎么办?关起来?还是杀人灭口?”
她从容道:“你放心,我的嘴很紧。”
选择说出这些猜测,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忽然,他搬凳子靠近她,将她搂进怀中,扣住她的后脑,冷目盯着她。
“你担心我会告发你?”她心尖一怵。
“你的嘴紧不紧,试过才知。”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袭来。
半晌,他才放开她,她气喘吁吁,想逃走,他双臂顿时收紧,紧抱着他。
“登基的那一日,便是我迎娶你之时。”
萧昭的语声沉朗而笃定。
这日,长乐公主驾临凤凰楼,那盛大的排场令所有民众咋舌。
十个内侍,十个宫女,四个侍卫开道,喝令路人回避,她坐在金漆雕凤的华丽肩舆上,停在凤凰楼前。
凤凰楼的掌柜、伙计被这阵仗吓到了,赶紧出来迎接。
侍卫赶跑了所有客人,扬言长乐公主不喜有生人在侧。
眨眼间,凤凰楼人去楼空。
萧嫣由宫女搀扶着走进大堂,目空一切,居高临下,“叫洛云卿那贱-人来见本宫!”
掌柜连忙说,大小姐不在这里,不过已派人去请大小姐来。
萧嫣看也不看他一眼,宫女说沏一壶好茶来,掌柜战战兢兢地吩咐伙计去沏茶。
用最好的云雾沏了一壶茶,萧嫣浅尝一口,便轻巧地扔出茶杯,宫女则把一壶热茶扫落在地,喝令掌柜再去沏茶给公主喝。
洛云卿进来的时候,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碎瓷片,茶叶,水,满地都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不打扫干净?稍后公主出去,脏了公主的鞋袜,伤了公主的脚,你们担当得起吗?”洛云卿喝道。
掌柜连忙吩咐几个伙计打扫。
她行了个大礼,“公主驾到,不知有何指教?”
“让本宫等了这么久,你可知罪?”萧嫣缓缓道,秀眸懒懒地抬起,戾气翻涌。
“公主有所不知,洛家不止凤凰楼一个铺面,今日我在燕子楼,还请公主见谅。”洛云卿莞尔,“公主身份尊贵,心胸宽广,定会体谅我‘不知者不罪’。否则,外面那么多民众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公主在凤凰楼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便会传遍全城。在广大民众心目中,您是一个什么样的公主,全凭公主的一言一行,是不是?”
这番话,让萧嫣有气使不出。
她霍然站起身,挨近洛云卿,得意道:“再过几日,萧胤就是本宫的驸马,本宫警告你,再敢勾-引驸马,本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还要你洛家所有人陪葬!”
洛云卿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本事勾住夫君的心,只知怨怪旁人,也只有威胁这一招了。真悲哀啊。”
“你——”
萧嫣气炸了,扬起手臂打下来,却被扣住。
萧胤!
他眉宇冷冽,面寒声冷,“公主,该回宫了。”
她怒不可揭地离去,他深深地看洛云卿一眼,跟着走了。
洛云卿微微一笑。
洛云卿进献的四个美男,早已是昨日黄花,而今齐皇又有了一个新宠。
这宫闱秘事,是萧胤告诉她的。
一日午后,齐皇百无聊赖,微服出宫,萧胤远远地跟着。
齐皇进了一家茶楼,由于没有雅间和空桌,便和一位唇红齿白、清秀俊美的白面书生搭桌子。于此,两人聊起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当日,齐皇带他回宫,留他在九华殿伺候。
当萧胤说起此人名字的时候,洛云卿惊了。
白面书生是风华。
她疑惑,风华跟随国师的时候,齐皇没见过风华吗?国师知道风华成为齐皇的新宠,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过,最重要的是,风华与齐皇偶遇,绝非偶然,应该是经过精心的安排。风华究竟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对国师不利?
九华殿。
齐皇趴在寝榻上,风华为他按捏,“陛下,舒服吗?”
齐皇笑呵呵地哼着,“你这手功夫还真不错。”
“陛下待小的这般好,小的无以为报,便献上一本书吧。”
“什么书?”
风华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
齐皇看见封面上的三个字,惊喜地坐起来,“《长生诀》,你怎会有这本好书?”
“陛下真要小的说吗?”风华的眼神立时冷了。
“自然。”
“不瞒陛下,小的曾在无极观服侍过国师大人,因犯了一点小错,国师大人逐小的出无极观。”风华委屈道,“小的喜欢看书,时常在书房找书看。有一日,小的看见这本《长生诀》套藏在另一本书里,觉得奇怪,就私自拿了这本《长生诀》。”
齐皇若有所思,数年前,他问过国师,可有长生不老的书,国师明确地说没有。
国师为何藏着这本好书、不告诉他?
这日晚些时候,苏惊澜进宫为陛下请脉。
进寝殿时,他遇到了一个人,惊得止步。原来,陛下的新宠是风华。
风华屈身一礼,淡漠道:“国师大人。”
尔后,他退出寝殿。
苏惊澜如常地为陛下把脉,雪白的眉目轻淡如水,手势轻缓。从陛下的脉象得知,陛下的情绪波动很大。
“陛下有话对臣说?”
“国师,朕这般宠信你,甚至把朝政都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对朕的?”齐皇鲜少对他动怒,此时脸上布满了失望与怒气。
“臣不明白。”苏惊澜不动声色。
齐皇将《长生诀》扔到他胸前,苏惊澜一瞧,便猜到陛下动怒的原因。
他淡淡地问:“这本《长生诀》是风华献给陛下的?”
好像并不当一回事。
齐皇气道:“朕就看你如何解释!”
“这本《长生诀》,臣早于五年前找到,之所以不献给陛下,是因为,此书不适合陛下修习。”
“为何?”
“书里记载的长生不老之术,并无实用。”